周家牌坊是十幾年以前被拆除的。伍彪也是在十幾年前自殺的。他自殺之後,南林街的老街坊老鄰居們才合夥湊錢請了大師來看。

如今,十幾年時間已經過去。那位大師如今是否還活著,人在哪兒,全都不知道。且,時間過去太久,恐怕連他叫什麼名字都無法查證了。

十幾年前畢竟不如現在資訊這麼發達。

想要查這件事情,還是要從南林街的老街坊們那裡查起。

陸銘再一次找到了劉寶華老人。

面對陸銘的詢問,老人面有難色:「那位大師當初是老付請的。他退休前是街道主任,比較有威望。但……老付他去年就去世了。不過你們找他幹嘛?」

陸銘「不好意思」道:「您也清楚,民俗,風俗習慣這塊,有時候偏偏就是這種大師了解的比較清楚。我們有點事兒想要諮詢他……」

劉寶華秒懂:「是想找人看事兒吧?也不一定非要找他啊,我也知道幾個有名的大師,給你介紹介紹?」

拒絕了劉寶華的好意,堅持要找那位大師之後,劉寶華老人只能表示無能為力。不過他也告訴了陸銘,另一位還活著的老人可能知道。

陸銘只得啟程去尋找另一位老人。

張定山、何薇,以及十幾位治安員與陸銘一樣,一同在藍湖市之中奔波。有的老人搬到了其餘的城市,甚至還要請求其餘城市治安員們的支援。

如此,走訪了差不多兩天時間,最終還是沒有確認那位大師究竟是誰。但也不是沒有收穫。

綜合分析走訪資料,目前僅能確認,那位大師十幾年前的家在藍湖市郊區,西側,路程約一個半小時的,某個名字裡帶『大』字的農村裡。且,這位大師姓周。

有如此多的篩選標準,行動二隊幾人很快便確定了具體的村子。

大坑村。

因為村子位於群山環繞里的某個盆地,像是個大坑而得名。

三人在幾名治安員的陪同之下隨即出發。

十幾年前,要從藍湖市到大坑村,就算從市郊出發也需要約一個半小時。但現在,伴隨著道路修整以及城市擴大,到大坑村僅僅只需要一個小時了。這還是從城市中心出發。

兩輛車子直接停在了村委會門口。村長提前接到通知,已經在這裡等候。

當地的幾名治安員上去寒暄確認片刻,張定山便上前道:「你們村子,有一位姓周的大師,聽說很有名?」

看著身邊幾名身著制服的治安員,村長有些遲疑,似乎感覺當著治安員的面說這種東西不太合適。

陸銘道:「沒關係,只管說就行。我們來這裡是為了一些私事。」

聽道私事兩字,村長神色立刻放鬆了不少:「你說周明勝啊?確實挺有名,以前時候經常有外地人來找他。不過他……他已經進山快十年了,現在你們想找他恐怕不太容易。」

「進山?什麼意思?」

村長道:「周明勝婆娘說他進山學道去了,要等學成才會回來。這……人都這麼傳,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進山學道?

在科技昌明,資訊發達的現代社會,這個詞彙可有些不常聽到。

進了辦公室,幾人各自坐下。張定山道:「關於這個進山學道,你給詳細講講。」

「我也就是聽了一些傳說,說錯勿怪,說錯勿怪哈。」

村長先是告了罪,才道:「那大概是……七年,不,八年以前了吧,冬天。有天晚上,明勝家婆娘就開始哭嚎,好像吵架了。鄰居們聽到了,當然得過去勸勸,後來把我也喊了過去。」

一些較為封閉落後的村子,村長還是有較大權威的。村民們遇到了事情,往往喜歡請村長過去主持公道。

「我到了明勝家,才知道,這個明勝他不知道發什麼……呃,不知道想什麼,竟然說要進山學道去。他說他算到自己有了仙緣,這次進山會遇到什麼仙人,能學到仙法……」

「這個周明勝,村裡人都知道,給人看看風水,測測八字,改改陰宅陽宅,抓抓鬼,驅驅邪,叫叫魂什麼的,也不知道有用沒用,反正傳的很邪乎,都說很靈。十里八鄉,甚至外邊的人都有來找的。

他說要進山學道,我也不敢明說他在胡鬧。萬一是真的呢?那不就得罪神仙了。

他老婆那個哭啊,帶著孩子抱著他腿不讓他走。我就只能從這方面試著勸勸他,就說孩子還在上學,他走了家裡就一個婆娘,日子沒法過啊。

當時鄉親們都跟著勸,明勝就說,自己也不捨得孩子老婆,但仙緣難得,錯過這一次,以後就再也沒機會了。還說他十年後就會學成歸來,這段時間就拜託鄉親們多多照看家裡,等十年後回來會有報答什麼的。

他還說,他會給家裡留下一些符紙,他去學道的時候,如果家裡有了急事,就讓他老婆把事情寫在符紙上燒掉,他就能接到信息,就能在外邊發功處理什麼的,說的那個邪乎。

我就是個老農民,我哪兒知道真假啊,也不敢在這方面勸,就說他走了照顧他家裡肯定沒問題,但他走了,鄉親們有了事該找誰看啊,讓他看在鄉親們面子上,先留一段時間,晚點再走。

我是尋思著先穩住他,後邊再慢慢想辦法。

但這明勝卻說啊,有事兒的話可以找他老婆,也讓他老婆把事兒寫在符紙上,他學了道法,不管在哪兒都能處理。

說來說去,就是很堅決。大傢伙也不敢強攔他,就只能看著他背著包袱,天黑著就走了。

這一走,到現在這麼長時間了,估摸著快回來了吧。也不知道回來是什麼樣子。

警長,你說這山裡頭,真有仙人?」

「哪兒有什麼仙人,都是假的。」

一名治安員隨口回了一句。

陸銘則陷入了沉思。

至少從鄉村傳言來看,這個姓周的大師,貌似還挺神秘。

再結合起南林街擺放八卦鏡的風俗,以及南林街不合理自殺桉桉發率確實極低的現實,讓陸銘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懷疑,或者這個周大師真有什麼神奇之處?

當然,涉及到神神怪怪之類的東西,他仍舊是不信的。他所懷疑的,是不是這個周大師真的具備某種較為特殊的能力?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東西,才能如此精準的以「擺放八卦鏡」這麼簡單的應對辦法,來遏制住南林街的不合理自殺桉的發生率?

這似乎是一個值得深入挖掘一下的線索。

「那,周明勝走後,他家是什麼情況?」

村長道:「也還行吧。原本他家孤兒寡母,日子應該很艱難。但,第一,村子裡念著周明勝的話,沒人敢欺負他們,反而平常多有幫襯。第二,十里八鄉的人聽說了這件事,有了要找人瞧的事兒,還是會來找他婆娘。這也是一樁收入麼。總的來看,家裡過得還可以。算算日子,他孩子都快要高考了。」

「找他婆娘看事兒,靈不靈?」

「有人說靈,有人說不靈,這個……說不好。」

「村裡人都信?」

「這個……後邊還發生過幾件玄乎事,鄉親們都看在眼裡,就算不信,也是半信半疑啊。」

「哦?」

「這個事兒得找老彭來,他清楚。我把他喊來給你們講講。」

村長打了電話,不一會,一個皮膚黝黑,模樣憨厚,老農模樣的人來到了村委會辦公室。

「老彭,你把你那次進山的事兒給警長們講講。」

老彭有些緊張。

「這個……就算了吧,我,我地里還有活兒……」

村長安撫了他片刻,講清楚不是找他麻煩的,老彭才放下心來。

大坑村周邊多山。農閒時刻,村民們也有進山採集一些藥材、珍惜食材,或者打獵之類的習慣。這個老彭也是如此。

有一天,老彭進了山,追一隻獵物,不知不覺天就黑了。他想回家,但好巧不巧的又下起了大雨,手機也沒信號。

淒風苦雨,深山老林,老彭很快便被凍了個透心涼,差一點被凍死。

「當時我腦袋都迷湖了,就是個後悔。我這人膽子比較小,以往時候進山從來都注意著時間,天一擦黑救走,絕不會在山裡過夜的。偏偏那天腦袋不知道犯了什麼迷湖。我想著這次可算完啦,死定啦。」

但老彭終究沒死。在他快被凍死的時候,一夥村民帶著手電進了山找到了他,把他救了回去。

村長道:「當時我是沒在村裡。後來聽人說才知道,老彭他婆娘找了人要進山救人,但下著雨,山路難走,又不知道老彭去了哪兒,根本沒法找啊。

沒辦法,老彭他婆娘找了周明勝他婆娘,讓她給算一算。周明勝婆娘就燒了符紙,沒一會,就說老彭肯定在二道山崗梁那兒。後來大伙兒到那一看,果然就找到了老彭。聽說當時老彭都已經被凍迷湖了,差一點兒就死了。」

老彭憨厚的笑著:「當時確實凍迷湖了。我都隱約看到倆黑影子,在我旁邊低聲議論著,說等我一死就把我魂勾走。我心裡害怕啊,但動不了。後來,我隱約又看到周大師打著手電走過來了,那倆黑影子就走了。周大師跟我說讓我堅持住,說他已經把我的位置告訴了婆娘,很快就有鄉親來救我了。我就堅持著,後來就看到鄉親們都來了,我放了心,就暈了過去。」

村長道:「鄉親們都說,這是老周他元神出竅,救了老彭呢。」

陸銘眉頭微微皺起。

越是偏僻的鄉村,這種奇怪的故事便越多。有的時候根本無法分辨真偽。

他暫時無法判斷這個故事的真假。但伴隨著當事人親自講述,在他心中,周明勝身上更是籠罩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這個人……真有古怪?

面對外地來的治安員,村長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還有一件事兒。這個事兒是我親眼見到的。

那也是個冬天,四五年前的樣子,我早晨起了床,打算去後山看看我那大棚。路過周明勝家門口,嚯,好傢夥,一頭小野豬死在了那兒。那小野豬腦袋都快碎了,牆上還有血跡,一看就是撞死在了哪兒。

嘖嘖,見過奇怪的,沒見過這麼奇怪的。老輩人都說守株待兔,沒聽說過守在家裡還有野豬撞上來的。

附近鄉親見了稀罕,也都湊了過來,我就把周明勝家婆娘叫醒。他婆娘出了門,一看到野豬,跪在那裡就開始哭。我趕緊問,才知道,原來周明勝婆娘昨天晚上剛燒了符紙,說家裡日子快過不下去了,孩子快考試了,想買點肉給孩子補補身子都沒錢。

結果這第二天一大早,就有小野豬撞死在了他家牆上,你說這,嘖嘖。」

老彭插話道:「還有一次,撞死在周大師家牆上的是幾隻兔子,還有一次是一頭小鹿。鄉親們都說,是周大師不忍心看婆娘孩子受苦,元神出竅,抓了獵物給送過來的呢。」

看著信誓旦旦的兩人,陸銘心中滿是疑惑。

他本能的感覺這些事情有哪裡不對,但一時之間又想不明白。

細細盤問了村長和老彭兩人,又在村裡隨機找了幾位村民打聽,聽到的事情大同小異。

三人最終在村長的帶領下來到了周明勝家。

周明勝家是一個十分普通的小院。很顯然,就算有了這麼多神奇故事的加成,周明勝妻子與孩子,孤兒寡母兩人也仍未過上優越的生活,仍舊是普通人家的日子。

不過以大坑村及周邊村民們的經濟條件,在「封建迷信」方面,供養起這一家能過普通人家的日子,也算是相當可以了。畢竟村民們沒有太多的錢消費在這一方面。

此刻,周明勝家裡只有一人。那是一名身材微胖,臉上滿是風霜的中老年婦人。

「大妹子,這是外地來的幾個老闆,有點事情想找周大師給看看。」

面前這個婦人,很顯然就是周明勝的妻子了。

婦人打量著張定山三人,陸銘也打量著她。

片刻,婦人扭頭邊走,一邊走一邊硬邦邦的丟下了一句話。

「看不了,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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