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陸銘並沒有過硬的證據證明王全便是製造了這數百起不正常自殺桉的兇手。

小學學歷,光棍,容貌醜陋,性格古怪,精神疑似不正常,靠擺攤收入為生,便不能懂素描了?

好吧,這確實有些奇怪,但也不犯法對不對。人家就是喜歡素描,就是會素描,人家白天看到了漂亮姑娘,晚上畫一畫,雖然動機可疑,略微有不道德的嫌疑,但也沒哪條法律規定不允許對吧?

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不正常。

但現在已經等不得了。

已經有太多隱隱約約的線索,指向了這便是王全的殺人方式這一點。

相比起潛在的巨大風險,陸銘寧願冒一冒險。

「是!」

南林街,王全所在的小院周邊靜悄悄的。

距離它不遠的南林街此刻仍舊車水馬龍。晚高峰雖然已經過去,但飯店裡仍舊滿是觥籌交錯的食客們。大街上行人們談笑著,行走著,滿是一片安閒氣息。

便在這個時候,一隊全副武裝的戰士由何薇帶隊,從隱藏在旁邊的一輛中巴車上跳下,快速向王全家行去。另外還有眾多便衣治安員隱隱將這一片包圍了起來。

一旦有必要,他們立刻便可以開始疏散人群。

監控室,張定山則向距離藍湖市最近的駐軍單位發去了通知。在這深夜,伴隨著一聲刺耳的警報聲,眾多原本已經睡去的戰士紛紛醒來,不到五分鐘時間便已經完成了緊急集合,做好了戰鬥準備。

如有必要,他們可以立刻投入到戰鬥之中,用鋼鐵洪流撕碎任何敵人。

這張彌天大網開始悄然收緊。安閒的夜色之下,一股肅殺氣息在悄然蔓延。

陸銘悄然握緊了拳頭。

雖然已經做了幾乎萬全的準備,拿出了最為謹慎的態度與最為強大的力量,但在面對這種可能牽涉到超自然力量的事件之時,陸銘還是有些緊張。

沒有人知道接下來己方需要面對的會是什麼。

一邊關注著何薇與駐軍方面的動作,陸銘一邊通過監控查看著王全那邊的動靜。

通過高性能攝像頭,他看到此刻王全似乎已經停止了勾畫。

滿是雜物與油膩的桌子面前,王全拿起了這張畫像端詳著。

那上面,那名潑辣女子的畫像栩栩如生,十分逼真。

「有這手藝,開個畫攤,給人畫像也不少掙吧,還賣什麼栗子糕……」

陸銘腦海之中閃過了一個念頭。

此刻,何薇已經帶隊衝到了王全家之外。她並沒有直接闖入王全家中,而是來到了王全房子後邊。

那裡,有一個提前準備好的孔洞。

何薇取出一支噴槍,直接將槍口塞進去,開始噴射高濃度的麻醉氣體。

先嘗試麻醉。如果麻醉不行,就直接打麻醉槍。再不行,就來硬的,直接衝進去武力解決。如果遭遇意外,外邊眾多治安員立刻上去支援。如果再控制不住局勢,駐軍立刻出動!

依照之後可能會發生的種種不同情況,何薇共制定了數個行動方案。這些行動方案從小到大依次升級,相信總有一款適合這一次行動。

此刻,監控畫面之中,陸銘看到王全端詳了手中畫像片刻,似乎十分滿意的樣子,還微微點了點頭。之後他站了起來,向屋子旁邊走去。

在這過程之中,他不自覺的打了個哈欠,似乎有了些困意。

陸銘知道,麻醉氣體應該已經生效了。只不過現在房間裡的氣體濃度還不足夠,還不至於讓他就此昏迷過去。

那張滿是油膩的桌子旁邊,距離數米之外的地方是一個神龕。裡面供奉著一個模樣有些怪異,看不出具體是哪位神靈的神像。神像前還有一個香爐,裡面是沙子和香灰。

王全腳步有些遲緩的來到了神龕之前,雙手將畫著那名潑辣女孩的紙張舉起,然後重重跪了下去。

「某種邪惡的儀式?舉著畫著人畫像的紙張,向神像展開祭祀,便能讓這個人自殺?」

陸銘腦海之中快速閃過了一個念頭。

無論如何,這種可能性都是存在的,且相當大,不容忽視。

而現在,王全的祭祀似乎已經開始。但麻醉氣體的濃度似乎還是不夠。

不能冒險。不能再等了。

陸銘有些焦急的看了看張定山。張定山則陡然喝道:「何薇,不要再等了,立刻衝進去抓人!狙擊手準備,隨時準備狙擊!」

「是!」

何薇立刻站起身來,帶領著幾名戰士幾步便衝到了圍牆之外。一個翻身,何薇便翻了進去,直接端著槍械向房間裡沖。

或許是那麻醉氣體終歸是發揮了一點作用的緣故,王全對於院落里的動靜絲毫沒有反應。他仍舊跪在神龕之前,手中高舉著那張a4紙。

片刻後,他終於有了動作。他伸出手來,從神龕前的桌子上拿下了一個東西。

陸銘有些看不清楚那東西是什麼。它太細小了。仔細看去,才終於看清,那是一枚縫衣針。

很普通的縫衣針。

他顫顫巍巍的,身體似乎已經十分疲乏。但他仍舊拿著那枚縫衣針,向著畫著潑辣女孩的紙張刺去。

陸銘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便在這個時候,何薇一腳踹開了門,同時一聲大吼:「不許動!」

陸銘心中更加憂慮,緊張到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這裡極有可能牽涉到了某種己方未知的超自然力量!就這樣直接闖進去,天知道會面臨什麼樣的風險!

張定山同樣神色凝重的盯著監控畫面。

與狙擊手的通訊已經處於接通狀態。只要情況一個不好,狙擊命令立刻便會下達,狙擊手立刻就會開槍。

但……

情況的發展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陸銘看到,跪在地上的王全有些遲緩的轉過頭,看向了驟然闖入的何薇——他的眼神有些迷離,像是處於深度睡眠之中被強行喚醒,還未完全清醒一樣,他嘴唇動了兩下,像是想說些什麼,又或者驚叫什麼,但他最終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

他身子直接一軟,便倒了下去。眼睛也在同時閉上。

手中的紙張與那枚縫衣針也掉在了地上。

他終究沒有來得及將那枚縫衣針紮上去。

何薇身後,眾多戰士也同時涌了進來。小小院落之中至少站了二十多名戰士。院落之外還有更多。

「不要輕舉妄動!」

何薇低吼一聲,眾多戰士俱都凜然。

之後,她小心翼翼的上前幾步,小心翼翼的注意著不要觸碰到王全房間裡的任何東西,來到了倒在地上的王全身前。

她蹲下身,仔細查看了一番王全的狀態。

「他昏迷了。」

「帶走!」

何薇一聲令下,便有數名已經在院落之中穿上了全套防護服的戰士進來,將王全抬起,為他也穿上了全身防護服。之後放上擔架,快速抬走了。

「報告指揮部。醫院病房已經備好。」

「好。立刻把王全送去醫院,全身檢查!何薇,帶隊搜索王全家裡!」

行動到現在為止看起來很順利。

王全被麻醉,己方已經控制局面。後續的所有準備手段看起來都沒有用上。

但陸銘心中仍舊滿是憂慮。

真的會這麼順利麼?一名疑似掌握了超自然力量的人,真的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被己方抓獲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

此刻警戒仍未解除。所有人仍舊處在全神戒備狀態。便連駐軍也是如此。

對王全家的搜索立刻開始。

這個普通的,滿是雜亂的小小院落,迎來了他自從建成以來最為徹底的一次搜索與清理。

每一件細小的雜物,無論看起來多麼普通,無論它是一顆紐扣還是一張碎紙,無論是一個包裝袋還是一顆蘋果,全部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慎重待遇,全都被封入了證物袋裡並編上了號,然後由專用的車輛運走。

尤其是那張畫著潑辣女孩的紙張,與那枚縫衣針,還有勾畫出這幅畫像的鉛筆,承載了那張紙的桌子,以及神龕還有神像,更是受到了慎重到極點的待遇。

它們每一樣東西都有一個專用的真空證物箱,並由荷槍實彈的警衛專門運送與看守。

在這搜索之中,王全所在的這個房間幾乎被全部搬空。

這並不是結束。清空了這個房間之後,還有第二個房間。王全所在的這個院落,哪一個角落都不會被放過。

在搜索第二個房間的時候,一個木頭箱子引起了人們的注意。

它擺放在門口旁邊一個很方便接觸的地方,且開口向外。這似乎預示著它經常被王全所使用。

身穿隔離服的何薇上前,看了一眼,便看到它並未上鎖。於是便直接將其打開。

陸銘也同時看到了箱子裡面的東西。

有些出乎他預料的是,箱子裡面竟然全都是a4紙。一張一張的,厚厚一疊,恐怕得有好幾百張,甚至於上千張。

當先一張,上面勾畫了一名戴著眼鏡的青年男子的頭像。

陸銘看了一眼,莫名感覺有些熟悉。再看一眼,他立刻反應了過來。

這是約十天之前,最新發生的一樁不正常自殺桉的死者!

他是一名大學生,為人雖有些內向,但成績很好,還有一個談了幾年的女朋友。他的生活沒有什麼大的驚喜,但也沒有什麼挫折,一直很平靜。

可是在大約十天之前,他自殺了!他購買了過量的安眠藥,在郊區某個樹林裡服下了這些藥物。等屍體被發現的時候,他的臉都已經被野貓和野狗咬爛了。

見到遺體,他的父母當場暈厥。他的女朋友精神當場崩潰。

現在,他的頭像,出現在了一個和他沒有任何關係,沒有任何來往的人的箱子裡!

畫面之中,箱子之前,何薇的身體也勐然僵硬了一下。

很顯然,她也想起了什麼。

她手臂有些輕微的顫抖。她將勾畫有男大學生頭像的的紙張拿起,湊到了頭盔的鏡頭之前。於是陸銘便看到,男大學生頭像額頭的位置,有一個細小的針孔。

陸銘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小心翼翼的將這張畫像放入證物袋,何薇看向了之下一張畫像。

那是一名神色悲苦,滿臉皺紋的中老年人男人的頭像。與第一張畫像相同,他的額頭部位也有一個細小的針孔。

第三張也有針孔。第四張,第五張……

每一張頭像的額頭部位都有針孔。

陸銘也依次認出,第二張畫像與第三張畫像的人,都是近期以來的不正常自殺桉的死者。第四張畫像陸銘不認識,但依據此刻情況來推測,他大機率也是一名自殺桉死者。

只是可能因為他生活之中恰好遭遇了某些不幸,導致他的自殺具備了某種合理性,所以並未被己方篩選出來,未列入不正常自殺桉名單之中。

張定山叫過一名治安員,低聲吩咐了幾句。立刻,這第四張畫像的人像便被列印了出來,那名治安員拿著人像匆匆離開前去核實。

何薇只仔細看了前幾張,其後的便沒有再一一細看。她將這些素描像一疊一疊的放入到了證物袋裡,在某一次抓起一疊畫像之時,其下一張畫像讓她再一次怔了一下。

那上面是一名年輕人。一名很帥氣很陽光,一看就很有正義感的年輕人。

陸銘也認出了他。

他名叫曾堅,曾是一名治安員,曾經負責調查此桉,但最終卻成為了一起不正常自殺桉的死者。

馮國柱對此耿耿於懷,直到現在都無法釋懷。

輕嘆一口氣,何薇將曾堅的畫像也收入到了證物袋裡。之後,又取了一疊之後,又有一個十分熟悉的頭像進入到了她的眼帘。

紙張已經有些舊了,像是有些年頭了。但頭像仍舊十分清晰,可以讓她一眼認出來。

那是一名年輕女子,算不上太漂亮,但自有一股青春活力的氣息,像是對生活充滿了美好嚮往的鄰家小妹一樣,讓人一看就感覺到這世界很美好。

陸銘再一次默然。

他很清楚的知道這是誰。當初,正是這個人的自殺,讓馮國柱察覺到了異常,從而開始調查此桉。只不過一直沒有線索。

這名年輕女子,名叫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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