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主殿外伺候的宮女太監無聲跪了一地,沒有一個人敢發出聲音來提點主子——主子要是說錯話,頂多惹得皇上不悅,奴才有異動,項上人頭就不必留了。

他正在追求「自然」的興頭上,想知道姜嫻背地裡的樣子,沒想到居然聽到了羊肉湯的真相。

皇帝沒惱,只覺有點好笑。

接著,他就聽到陳答應繼續點菜:「不知不覺點了一大堆辣菜,想吃點甜的。快,讓御膳房再盡孝兩碟子點心來。」

皇上聽得眉頭一跳。

盡孝是這麼用的麼?陳氏說話也太不講究。

他往裡走,太監立刻掀起帘子,讓他進門:「原來羊肉湯不是你愛喝的,朕白誇他們了。」

內室里伺候的宮人都嚇了一跳,紛紛下跪。

陳答應跟姜嫻也跟著跪下接駕,皇帝上前扶起姜嫻,聽她說:「平常臣妾都讓陳答應來點菜,羊肉湯也確實美味,皇上沒有白夸。」

陳答應被嚇了一跳,皇上視線掃過去,她竟說禿嚕嘴:「臣妾參見皇上,臣妾告退。」直接掠過了被叫起的階段。

陳答應深信自己在後宮的好日子全靠姜嫻。

她去奪她的寵,就是自砸飯碗。

最好是一點疑心也不要起。

皇帝好笑:「朕還沒讓你起來。」

想著用膳時間,既然二人交好,那就留下來一道把飯吃完,他又不是那麼不近人情的皇帝。

陳答應呆住。

她處理事情的腦迴路是單線程的,她既想告退,皇上一條「沒叫起」的指令打斷了她,她便保持著半跪的鬼祟姿勢,一邊小碎步的往門後退,宛若陰暗倉惶地爬行。

她還覺得自己挺會隨機應變。

既恭敬又避了嫌,後宮怎麼會有她這麼會做人的答應!

皇上被她的情狀震撼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皇宮的風水養人,養出奇行種來了!

還是姜嫻輕咳一聲,打圓場:「皇上,今兒點的菜都是陳答應愛吃的呢,不如讓陳答應留下來一道用膳,再加點兩個皇上愛吃的。」

皇帝頷首,又恨鐵不成鋼地點了陳答應的名:「朕不會吃人,你倒也不必怕成這個樣子。既然顧貴人說了,你便坐下吧!」

陳答應謝了恩,坐到最偏的位置去,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帝今日擺駕倚竹軒,存的卻是看看愛妃日常生活的心,便說:「不用顧忌著朕,你們平日如何的,今日就如何,不過是用一道家常便飯。」

姜嫻:領導又開始放屁。

她懂,陳答應不懂啊,陳答應悄咪咪的望向姜嫻,很希望她能打救一下自己,只見她向自己微不可察地輕輕點了點頭,安了她的心。

姜嫻暗忖:

以陳答應的情商心機,不如拿出一片赤誠來,倒還能在皇帝那得個赤子之心的考評。

在後面站著伺候的荷香看到兩位小主之間的眉眼官司,卻是心中大驚——顧貴人怎可讓小主放鬆著來,小主一放鬆,那說話就跟用了巴豆的腸胃似的,一瀉千里啊!小主可千萬不要信啊!警惕起來!

「臣妾遵命。」

見陳答應喜滋滋地討要了餅子,掰碎泡在羊肉湯里吃……

荷香就知道她是對顧貴人的話信了十足,真不把皇帝當外人看了。

「朕看你倆在倚竹軒里也化著妝,只有就寢前才將妝容卸掉麼?」

皇上提起。

姜嫻心中一動。

她在後宮沒有情報網,不知道皇上來之前去過哪個宮殿,但結合他昨日糾結自己素顏的模樣,加上她對他的了解,懷疑他是在其他妃嬪的宮裡討論過相關的問題,又回到她這裡來了:「每日起來得梳妝整理儀容,不然去建章宮請安就是失儀了。」

上下五千年,都有不化妝就不禮貌的說法。

當然,這事兒在現代就不作數了。

想化就化,不化也是個人自由。

陳答應:「如果不用去請安,臣妾在倚竹軒就不上妝了。」

皇帝好奇,問其原由。

「胭脂水粉都要錢,份例里給的不夠,省著點用。」

陳答應認真回答,聽得皇帝一噎,這聽著怎麼像他刻薄后妃呢?

皇帝不想被當作吝嗇的人,立刻吩咐梁遇寅賞給陳答應一些胭脂水粉,讓她管夠,以後大膽的用,同時也握著姜嫻的手說:「你也是,有什麼缺的東西,儘管跟內務府要便是,這麼一張漂亮的臉,若是素著不打扮,倒成暴殄天物了。」

姜嫻笑著應是:「臣妾便代陳答應謝過皇上的恩典了。」

吃到半飽,皇帝又說起:「顧貴人即使不施粉黛也極好看,有些女子上妝前後的差異委實大得驚人,不像顧貴人得天獨厚。」他始終是顧念著貴妃的面子,沒點出名來,只有旁邊的梁遇寅低頭秒懂。

姜嫻還在琢磨著這話是拿她和後宮哪位拉踩呢,陳答應便接話:「這不是好事麼?」

「為何是好事?」

「畫妝跟不畫,若沒有差異,那豈非白畫,浪費銀子。」

陳答應的化妝哲學讓皇上微詫,他嘆氣:「妝前妝後判若兩人,才教朕心裡落差頗大,一時難以接受。」

「臣妾有時也會想,畫妝不就是臉在說謊嗎?差異很大,那便是臉犯了欺君之罪。」

姜嫻:……

她還在琢磨皇上深意,有人已經把話帶到十萬八千里外了。

皇上:「倒也沒這麼嚴重。」

說是這麼說,皇帝卻被陳答應的說法引導得有點意動了。

畢竟比起「他外貌協會」,皇帝更願意接受容貴妃化濃妝存了欺騙他之心的說法。人總是會下意識地雙標,九五至尊亦不例外。

聽到這裡,姜嫻終於開口打斷了:「兩者不可混為一談,女子為悅己者容,若後宮中有誰妝前妝後差異很大,那也是對皇上存著一片愛慕之心,想讓皇上看到美麗的一面,並無不妥。」

搞內卷是一回事,姜嫻從不主動坑人。

經她一番話,皇上再次露出思索神色。

他用完膳後就走了,沒在倚竹軒留下。

而他走後,倚竹軒也後知後覺地得到了情報——皇上是從昭陽宮離開,再來的倚竹軒,那位妝前妝後差異很大的女子,該是容貴妃。

姜嫻瞥她一眼:「我可不如你,你給貴妃上大眼藥了。」

陳答應驚疑不定。

片刻,她回頭跟荷香說:「我說了吧,你家小主是個宮斗高手,你還不信。」

荷香:……若不是顧貴人在,她看小主早晚要把自己斗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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