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的床榻寬敞,可容納二人。
容貴妃坐在榻邊,等宮女將煮好的粥送到。這一碗粥從昭陽宮送過來,那邊不知道是給病人煮的,只知是貴妃吩咐,便往裡面加了許多料,貴妃拿著勺子吹涼了喂她:「張開口。」
第一口,半截海參。
第二口,乾貝。
第三口,鮑魚丁。
第四口,姜嫻覺得自己好像咬到了一點畫風不一樣的銀耳……
被投喂的姜嫻特別急,她小聲說:「不用吹涼,直接喂,或者娘娘你捏著我的臉頰灌下去便是。」
「本宮是來喂你吃粥,不是來灌你紅花葯的。」
「您就拿出那勁來喂我吃便是。」
上輩子習慣了爭分奪秒地學習和工作,根本沒有時間細細品味食物的味道,稍微吃得慢點,姜嫻都覺得虧心,她好像不能享用美食,一輩子被命運追趕,必須全力以赴,才能逃出小村留守女童的命運。
容貴妃冷冷道:
「要你教本宮做事?你要糟蹋自己,本宮偏不讓。」
高層發話,姜嫻只好安靜被投喂,喝完一整碗粥,又被宮女伺候著略作梳洗一番後,她果然覺得舒服許多:「我可以自己待著了,娘娘你回去吧。」
容貴妃頓了一下,鳳眼微眯:「你又在命令本宮。」
上司的態度很強硬,姜嫻反手把小可憐光環開著,試圖打動上司。
在容貴妃的視角,便是顧嬪在她懷裡,用一雙濕漉漉的狗狗眼仰視她,聲音也軟軟糯糯的:「臣妾在央求娘娘。」
曾經,貴妃以為自己討厭顧嬪夾著嗓子說話,而當夾嬪她撒嬌的對象是自己時……還挺爽的。可惜,作為後宮第一壞脾氣,貴妃她軟硬不吃:「本宮走了,你會好好休息?」
姜嫻用力點頭。
容貴妃再次冷笑:「可是本宮不信。」
濕漉漉的狗狗眼在頃刻間被不敢置信充滿,控訴貴妃的冷酷無情無理取鬧。
容貴妃點名:「你,那個樹墩子一樣的宮女過來的,把你主子的被子蓋好。」
眠夏走過來,說了聲得罪了,便把姜嫻的被子蓋得嚴嚴實實的,她有試圖反抗,但沒使上勁。
「本宮知道你精力無限,有一腔熱血,還喜歡整夜不睡覺,」容貴妃從昭陽宮過來前,還給自己上了口脂。這時,她紅艷艷的嘴唇掀起涼笑:「但你只是一個貴人,封嬪的旨意還沒下來,更別說你哪怕封嬪了本宮讓你跪你就得跪——現在,立刻,本宮命令你睡覺。」
姜嫻依然不可思議地瞪著她,仿佛被殘忍對待了:「我不累,我不需要休息,你命令我的宮女限制我的自由。」
見貴妃不理她,她在被子裡咕蛹來咕蛹去的,終是翻不出被子的壓制。
「本宮想問你一個問題。」
「咦?」
「你今天為什麼會救本宮?本宮死了,上面的位置就空出來了,沒人會怪你,你自己逃跑,也比較好活。」
容貴妃意識到,這夜的顧嬪看上去格外傻氣。
也許她能在她口中問到真相。
無關宮斗,無關利益,她只想知道顧嬪是怎麼想的。
「……見死不救……做不到……」
姜嫻的呼吸聲低了些,容貴妃只好紓尊降貴地低下頭去,聽她斷斷續續的話,因為發熱的緣故,呼在她臉上的吐息也是熱的:「不想做貴妃……」
「那你想做什麼?」
難道之前展現出來她野心勃勃的模樣都是假的,顧嬪其實是與世無爭的性子,只想做一輩子富貴閒人?
容貴妃實在是太好奇了,她又把頭低了點。
終於,在姜嫻徹底睡過去之前,她說出了答案。
聽罷,容貴妃霍地坐起身,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顧嬪想當的「合伙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想當本宮的同盟嗎?
位分也太寒磣了點,再待她往上升升吧。
※
翌日睜眼,姜嫻神清氣爽。
她直挺挺地坐起身,看見貴妃還保持著優雅的儀態坐在她榻邊,掃過來不屑的目光。
姜嫻意外:「娘娘守了我一夜?」
「是本宮放眼過去,這破地方沒一個房間是本宮能躺得下去的,還不如坐著。」
「廟小放不下娘娘這尊大佛。」
枕秋和眠夏捧著梳洗的工具進來,福身道:「皇后娘娘的福錦姑娘來過,皇后免了主子和貴妃娘娘今日的請安。」
容貴妃頷首:「本宮回昭陽宮。」
「我送娘娘你回去吧,正好順道去建章宮請安。」
「皇后不是把你請安免了?」
姜嫻凜然道:「我永不缺勤,娘娘下回莫要拿這種話侮辱我了。」
容貴妃盯著她三秒,嗤笑:「既然你這麼想去見皇后,那本宮就陪你走一趟吧,」她一頓,把秋雲叫進來:「傳本宮的步輦,再去抬一頂步輦來,皇帝封嬪的旨意還沒下來,本宮就代做一回主了,反正其他人見了本宮的步輦,也不敢說什麼。」
後宮第一惡霸的底氣就是足。
姜嫻想說自己走路過去也沒事,何況她不是想見皇后,而是不喜歡缺勤,可貴妃看上去不大高興,她便不說話火上添油了。
當兩梳洗完,步輦也備好了在外面等著。
而今日,建章宮裡消息靈通些的妃嬪,都等著看貴妃笑話。
她們可是聽說皇帝被顧貴人從昭陽宮截走了,貴妃面上掛不住,還跟了皇上去倚竹軒,後半夜的事她們打聽不到,料想也是貴妃一個人灰溜溜地回昭陽宮睡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