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魏帝的人族大義,兄弟鬩牆外御其辱!

「赳赳老荒,共赴國難!」

「赳赳老荒,守我河山!」

「血不流干,誓不休戰!」

「西有大荒,如日方升!」

「百年國恨,滄桑難平!」

「天下紛擾,何得康寧!」

「荒有銳士,誰與爭鋒!」

一句句恢宏仙音,在馮大鈞腦海中炸響。

聽到第一句的時候,他陷入了短暫的驚惶。

他修為已經入臻一品,並且不像趙無敵那般全然不修感知。

但這個聲音,卻並非來自任何一個方向,而是從自己靈台深處響起。

此人,定是一個高手。

足以碾壓天下所有一品的高手,甚至馮大鈞所知的宗師之中,也沒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即便是他的恩師,六國第一宗師趙定邊,也不能!

此等高手,為什麼會出現在西隴城?

他出現在西隴城的目的……

好了!

聽完第一句話,馮大鈞就明白了此人的目的。

赳赳老荒,共赴國難!

血不流干,死不休戰!

沒有那些文人任何花里胡哨的修辭,甚至不是詩詞,只是戰歌。

短短几句話,就讓他內心的熱血徹底點燃。

整首戰歌,每一個字都戳到了他的心窩裡面。

每戳一下,帶給他的快感,甚至超過砍下一顆異族的頭顱。

只是瞬間,馮大鈞就不想猜測此人身份了!

此人能是誰?

定然是在天上庇佑著荒國的仙人啊!

馮大鈞掃了一眼台下的眾人,深吸一口氣,將自己方才聽到的戰歌吼了出來:「赳赳老荒,共赴國難!赳赳老荒,守我河山……」

他聲音洪亮且悲壯,尤其是在異族和魏國大軍即將打過來的關頭,更是極其富有渲染力。

短短一瞬間,就把台下所有人都帶到了情緒裡面。

待到他吼完第一遍戰歌,百姓便情不自禁地跟著唱了起來。

他們甚至都不會忘詞,因為這戰歌每一個字都是他們的心聲。

「赳赳老荒,共赴國難!」

「赳赳老荒,守我河山!」

……

「荒有銳士,誰與爭鋒!」

城中沒有人抱怨。

甚至連老弱婦孺,也紛紛推開房門,站在蕭瑟的寒風中,隨著一起唱了起來。

恢宏悲壯的戰歌響徹整個夜空。

在西隴城上空盤旋了一遍又一遍。

每唱一遍,百姓眼中的驚惶就少一分,心頭的熱血就灼熱一分。

馮大鈞停了。

城中百姓卻沒有停。

他看著徵兵簿上多出的一個又一個名字,忽然感覺……

這場守城戰,或許並不會輸。

一日之後。

西隴關多出了十五萬新兵,縱使陣型還不是那麼規整,縱使不是所有人都有盔甲,甚至有些人連拿長槍的姿勢都有些彆扭。

下至十四歲少年,上至六十歲老漢,並非精銳之師。

但這支軍隊,卻好像有了百戰老兵的氣質。

陣列在西隴山脈之前,靜靜等待異族的到來。

異族兇悍,騎兵所向披靡。

不過西隴山脈地勢險峻,斷不可能有騎兵衝出。

倒不如在寬闊地形以逸待勞,而且還能避免異族在複雜地勢單兵能力強的劣勢。

還有一天!

最快再有一天,異族就會從西隴山脈中衝出來。

所有人,都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

魏國。

建安。

曹勐的寢宮終於打開了。

蛇妖竹葉滿面春風地離開了皇宮。

李公公見狀,連忙進門,聲音帶著一絲擔憂:「陛下?」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試探。

雖說皇運在身,妖邪只要生出加害的心思,就回受到國運的壓制,若是動手,更是會被國運反噬致死。

但他還是有些擔心。

畢竟,歷史的記載中,可是有過皇帝沉溺妖女自廢武功的。

那就不是妖邪加害皇帝,而是皇帝自己作死。

這一天一夜的。

「陛下!陛下!」

李公公飛快跑到曹勐的榻前,看到他紅潤的面龐,以及隨著呼吸聲恣意搖動的鬍鬚,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曹勐斜倚在床榻上,懶洋洋地訓斥道。

他半閉著眼睛,仿佛還在沉浸在某個很潤的場景中,不能自拔。

李公公擦拭了一下額頭的汗水,伸出手來:「陛下,奴婢給您號個脈!」

曹勐直接把他的手打開,不滿道:「只是一個女人,還能傷了朕的身體不成?」

李公公趕忙應道:「是是是!」

曹勐這才睜開眼睛,端坐在床榻之上,方才那沉醉的神情逐漸從臉上消失:「兵調得如何了?」

李公公臉色嚴肅,回答道:「各地駐軍星夜兼程,一日之內,便能兵臨西隴關!」

「不錯!」

曹勐笑了笑,當即站起身來:「來人啊!給寡人更衣!」

「是!」

侍奉在旁的宮女應了一聲,恭恭敬敬地給曹勐打理起了衣物和鬚髮。

曹勐看了李公公一眼:「文武大臣都等急了吧,讓他們去御書房等寡人!」

「是!」

李公公應了一聲,飛快離開了寢宮。

他心中也是有些無奈。

何止等急了?

簡直就是急瘋了!

這下令調兵之後,就直接抱著蛇女足不出戶了。

文臣武將沒有一個能見上他的面。

現在大軍調動,糧草和軍需沒有曹勐的點頭卻不能調動。

導致隨軍的糧草只有十天的量,雖說以如今的優勢,很有可能五天用不到就能破關。

可即便破關,還有如西隴城這等兵源充足的雄城在側,不拔掉勢必會經常受騷擾。

臥榻之旁,豈容他們酣睡?

這一仗,想要獲得最大的收益,就必須做好打長久戰的準備。

不但要把西隴關附近的城池拔掉,事後還要肅清異族的大軍。

這些天,為了戰事的籌備,文武百官躍躍欲試,可偏偏曹勐下了令,沒有他點頭,誰都不能擅作主張。

兩天的時間,大家都急昏頭了。

出了寢宮,文武大臣皆是迎了上來:「李公公,陛下怎麼說?」

他們方才就看到天空一道青色的匹練徑直飛向西隴山脈,沒有一個人敢伸手阻攔。

所有人都知道,那個就是與皇帝共度兩天兩夜的蛇妖竹葉。

如今她安穩離了皇宮,豈不是說明……

李公公笑道:「陛下請諸位去御書房等候!」

「呼!」

群臣齊齊舒了一口氣。

看皇帝這意思,應當是要好好商討了。

別管商討的結果如何,人別再失聯就行了。

……

一炷香後。

御書房。

曹勐靜靜地坐在高位之上,群臣早已蠢蠢欲動,只不過曹勐不發話,誰都不能先出口。

這些大臣的表現落在眼中。

曹勐不由笑了笑:「兩日前,妖族一位宗師找到寡人,意欲聯合我們魏國一起攻荒,異族十萬大軍從西隴山脈向荒國漫灌,我魏國遣大軍主攻西隴關。若能攻下,則關西之地,雙方各憑本事,誰得到就是誰的!諸位愛卿怎麼看?」

話音剛落,兵部尚書便上前一步:「陛下!我魏國長年征伐,硬撼齊楚荒三國,雖心氣悍勇,卻也疲累不堪。如今急需一場勢如破竹的大勝,以壯士氣。西隴關地勢險要,只要攻陷,荒國諸城便是一馬平川,理應做好長線征戰的準備,趁著破關荒軍士氣低迷,連拔數城!」

戶部尚書當即應道:「臣附議!百年征伐,我們大魏國力多年未增,國庫遠不如開國之時充裕。同時與齊楚荒三國為鄰掣肘頗多,若是能少一國,軍費開支便會大大減少。臣認為,此戰勢必要永絕後患,理應充分調軍需物資至西隴關,一舉打垮荒國。」

一人說士氣。

一人說國力。

提出的建議卻是分毫不差。

都是這場仗一定要打,不但要打,而且是一鼓作氣滅掉荒國。

畢竟這些年,魏國的情況實在太難了。

二十年前,荒國雖然站據西隴關,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對陣異族的戰場,對魏國的威脅實在有限。

那個時候,魏國還能專注對陣齊楚,兵力還算遊刃有餘,國庫支撐得起,還能時不時地從齊國搶一些東西。

不過自從荒國把異族趕出國門,西邊就不是那麼安全了。

一開始那幾年,荒國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發展國力上,侵略性出乎意料的小。

但自從荒國百姓能夠吃飽飯,就立刻動了東出的心思。

齊國資助荒國軍費,荒國軍隊悍勇無比。

搞得魏國不得不徵兵,分出精力去對抗荒國。

這下,對齊國造成的壓力也小了很多,東西搶不來了,大量男丁入伍,民間農業工業勞動力流失,稅收也不免開始下降。

軍費開支越來越大,國庫收入卻越來越少。

如今,兵力不能減。

不僅不能減,甚至還要繼續徵兵,情況只能越來越惡化。

可以說,這一切的一切,九成都是因為荒國。

尤其是近些年來,魏國朝堂上對荒國的仇恨越來越深,卻偏偏干不掉他們。

誰都知道,荒國貧瘠,儘管糧食產量足以讓百姓吃飽,但他們的修煉資源卻十分有限。

窮文富武,荒國軍隊的整體修為,是要低於魏軍半品的。

甚至連頂尖戰力,荒國能擺在戰場上的宗師也只有趙定邊一人。

可真正打了仗他們才發現……

這些荒國人,怎麼這麼猛啊!

明明修為沒有那麼高,砍起人來卻一個比一個狠。

同樣都是宗師。

為什麼雙方宗師的實力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都大?

尤其是夏秋那一戰,隨著主將人頭落地,魏軍的氣勢也被砍掉了一半。

只要荒國依仗著西隴關之利,就是一柄隨時能夠刺入魏國心臟的利刃。

魏國苦荒久矣!

可偏偏又無可奈何。

如今,異族妖族聯手,將荒國主力牽制在了逐夷城。

還將趙定邊引到了齊國山海嶺。

妖族還施展神通,憑空將十萬異族大軍送到了西隴山脈腹地。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若是往常,遇見大事,魏國朝堂總是會吵得不可開交,但這次眾位大臣的意見卻是驚人的一致。

閃電戰!

趁著攻下西隴關荒國士氣低迷,迅速拔下幾座城池。

有異族大軍在,甚至有可能直接攻入荒國京都,到時把王公貴胄全都殺完,荒國甚至會從內部瓦解。

即便不少人沒有附和,也是保持了沉默。

對於兩個尚書的看法,曹勐不置可否,只是靜靜地掃了群臣一眼:「還有人有別的看法麼?」

群臣對視了一眼,不知道曹勐心思究竟是什麼。

不過兵都調過來了,打是肯定要打的。

莫非……是這個打的方式沒有讓他滿意?

魏國朝堂,能臣頗多。

權臣,卻一個都沒有。

各項大事,擁有決定權的,只有皇帝一人。

所以,曹勐心中的答案,究竟是什麼?

眼見群臣寂靜,曹勐有些不悅,靜靜地掃視眾人一眼:「沒有人了麼?」

群臣面面相覷。

良久,良久。

丞相站了出來:「陛下!老臣有看法!」

曹勐神色稍緩,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丞相請說!」

丞相深吸了一口氣:「老臣認為,攻下西隴關之後,我魏國應當立刻守城,並且封鎖西隴山脈,休養生息!」

「哦?」

曹勐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問道:「何解?」

丞相眼帘微微向下,聲音低沉道:「老臣如今七十有六,入朝為官之時,已經年逾三十,先前一直在西部鄉下當教書先生。適逢荒國七龍奪嫡,國內混亂不堪,遍地都是異族之禍,西隴山脈更是鮮有駐軍。

當年便有無數異族歹人,通過西隴山脈滲透進入我魏國邊境,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老臣當年孑然一身,無妻女家人,視門下學生為至親之人,可就是這些親人,在異族屠刀之下,近七成家破人亡。

異族,並非易與之輩。

自從荒國將異族趕走,二十年來我大魏西部便再也沒有此等慘劇。

所以老臣認為,在奪下西隴關之後,當立即轉攻為守,封死異族後路,以坐山觀虎鬥。

異族軍隊雖有十萬之巨,卻為翻越崇山峻岭,失去了戰馬之利,若無我大魏馳援,更是如同無根浮萍。

即便能給荒國重創,也遲早會戰死殆盡。

屆時,荒國西有異族之禍,東無雄關之利,京都暴露在我大魏刀劍之下。政權勢必會西遷,屆時西隴關外之良田百姓,我大魏垂手可得!」

「丞相大才!」

「丞相大才!」

「丞相大才!」

眾人紛紛讚嘆。

他們先前都在想,如何短時間內取得最大的好處。

卻忽略了異族本身的惡劣性質。

若真是連下數城,徑直威脅京都,那荒國勢必會調兵保護京都重臣,這樣的話逐夷城就有可能失守,萬一異族入主荒國,勢必會對魏國造成新一輪的禍患。

因為,荒國人不可能通過西隴山脈滲透進魏國邊界,更不可能殘害魏國百姓。

但是異族人會!

倒不如封鎖異族後路,坐山觀虎鬥。

荒國西有異族之禍,斷不會舉兵搶奪西隴關。

倒不如給他們一些喘息的時間,到時國都大機率西遷,魏國攻下關西諸城的難度就會大大降低。

留下荒國軍隊主力,繼續抵禦異族,豈不美哉?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眾人都是看向曹勐,等待著他拍板定論。

卻不曾想,曹勐臉上依舊古井無波,似乎對丞相的提議並不感冒。

不過他還是客套地笑了笑:「丞相吃了七十六年的米糧,果然高瞻遠矚,所以……還有愛卿有其他看法麼?」

看樣子……

丞相的提議也被否決了。

眾人不由沉默。

這個時候,曹勐把目光投到了一個武將的身上:「賀繁將軍!如今你是西隴駐軍的主將,對這場仗,你有什麼看法?」

被曹勐點名,賀繁不由向前走了一步。

自從夏秋交界時大宗師被斬,他就成了西隴駐軍的主將。

他站了出來,卻是臉色為難,遲遲沒有開口說話。

曹勐好奇道:「賀將軍!你為何不說話?」

賀繁猶豫了一會兒:「末將意見,與諸位大人相左!」

曹勐有些不滿:「相左就相左,若朝堂所有大臣意見都一樣,寡人何不幹脆清退朝堂只留一人?你……不敢說?」

賀繁嘆了一口氣:「自從末將駐守西隴,幾個月來寸功未建,還枉送兩萬精銳之師,若說出心中所想,實在大逆不道!」

曹勐瞅了他的鬢角一眼,明明三十出頭的年級,卻已經生出了不少白髮。

之前被姜淮算計的那一次,對這位年輕將領的打擊著實太大,幾個月來,有空就會去看望修為全廢的士兵,就連解甲歸田都提了好幾次。

再這麼下去,這位未來的名將就廢了!

「哼!」

曹勐怒哼一聲:「讓你說,你就說!我大魏武將,難道已經膽怯到連話都不敢說了麼?勝敗乃兵家常事,我大魏立國之時,開國元帥曾被人設計坑殺十萬大軍,照樣愈挫愈勇,怎麼數百年過去,反倒剩下了你們這群孬種?若武將都如同你這般,還打什麼荒國?直接獻國於外,爛在泥里,豈不美哉!」

一席話,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了賀繁的臉上。

他只覺臉上火辣辣的疼。

但好在,醒了!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之中重新恢復了光亮:「末將認為,此次不應攻荒!」

此話一出,群臣皆驚!

戶部尚書怒道:「賀將軍!你在說什麼胡話,這可是我們大魏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若繼續養虎為患,與親斬我大魏國運何異?」

兵部尚書也不解道:「賀將軍!你我都是軍隊出來的人,應當知曉我們魏軍士氣如何,困頓多年急需一場勝仗,不然士氣就垮了啊!」

兩個人開了頭,其他臣子也紛紛出言附和,言辭愈發激烈。

就連放在對荒國態度最為緩和的丞相,也是不解地看著賀繁。

在眾人聲討中,賀繁卻是昂然不懼,挺著腰板直挺挺地站著,沒有反駁,卻也沒有半分妥協。

曹勐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靜靜地看著賀繁:「賀將軍!你也是沙場奮戰多年的悍將,怎麼如此戰機都不遠把握?前有傳言賀將軍聯荒坑害大魏將士,今日又試圖貽誤戰機,莫非將軍真有通荒之意?」

賀繁咬了咬牙:「賀家忠烈,末將有沒有通荒,陛下目光如炬自有定論。」

曹勐臉色平靜:「那賀將軍給出一個理由!」

賀繁深吸了一口氣:「大漢人,不打大漢人!」

此話一出,御書房中頓時有些沉默。

賀繁看向丞相:「林相!方才你也說,一番異族之禍,你學生有七成家破人亡。對你來說,這是七成。但對你學生來說,那便是天塌了,拙荊便是被異族屠了滿門!若今日牽制荒國的是齊國是楚國,末將必定身先士卒,為國攻城略地,但若是幫異族打同胞,末將做不到!」

聽到這話,曹勐眼神大亮,連連拍手道:

「好!」

「好!」

「好!」

「好一個大漢人不打大漢人!」

「賀將軍所言,甚得寡人心意!」

看到曹勐如此表現,群臣皆是一驚。

誰都沒想到,曹勐等了許久的答案,竟是這個!

戶部尚書當即勸道:「陛下不可啊!這個機會千載難逢,如今國庫已經支撐不了三線作戰了,若給了荒國喘息的機會,大魏危矣!」

兵部尚書也勸道:「陛下不可!若真等荒國滅了異族,士氣彼盈我竭,以後的仗還怎麼打?」

這下,連禮部尚書也忍不住了:「陛下!荒國起於蠻荒,又與異族混血數代,算什麼大漢遺民?還請陛……」

「荒唐!」

曹勐厲聲訓斥:「禦敵於西隴關的荒國都不算大漢遺民,難道聯合異族攻荒的魏人才算?」

禮部尚書頓時噎住了:「這……」

曹勐居高臨下地看他了一眼,開口問道:「大漢神朝分崩之時,中原諸侯亂戰,頗多大漢子民西遷以尋安寧,荒國人可有大漢遺民之血脈?」

禮部尚書低頭道:「有!」

這番言論,史料皆有記載,不能反駁。

曹勐繼續問道:「荒國開國,立皇權以佑百姓,開田壟以養黎民,承的可是大漢神朝之制?」

禮部尚書頭更低了:「是!」

曹勐站起身,聲音愈發威嚴:「那荒國西抗異族,守國本驅佛道,行的可是大漢神朝之事?」

幾個問題,聲色俱厲,威嚴無比。

這下,不僅禮部尚書受不了了,幾乎在場所有大臣,都低著頭,身軀微微有些顫抖。

良久良久,無人做聲。

曹勐聲音更厲:「寡人問你們話!」

這下,唯一停止腰板的賀繁開口了:「是!」

他一開口,群臣紛紛相應:「是!」

曹勐深吸了一口氣:「荒人有大漢遺民之血,承的是大漢神朝之制,行的是大漢神朝之事,還有誰說他們不是大漢遺民?」

群臣低頭,無人反駁。

曹勐語氣愈發高亢:「縱荒人血統不純,禮教薄弱,那也是大漢之子,關起門來,我們看不起他們可以,但哪有聯合外面的狗咬自家兄弟的道理?

大漢分崩之時,異族得佛道妖三家鼓動,屠戮的大漢遺民少麼?

相關史料,難道已經零落成塵,歸於塵墟了麼?

若大魏只有如此才能保住江山,那這江山不要也罷!

關外為荒,尚能講幾分道理。

關外為異族,你們誰通獸語,野獸哪懂人言?

兄弟鬩牆外御其辱,這等簡單的道理,難道諸位愛卿不懂?」

一席話,越說越怒。

群臣皆是聽得冷汗直冒,渾身瑟瑟發抖。

聽到最後一個問題的時候,終於扛不住了,紛紛跪在了地上。

「陛下息怒!」

看到群臣如此表現,曹勐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神情:「賀繁何在!」

賀繁無比激動,抱拳單膝跪地:「末將在!」

曹勐聲音無比威嚴:「如今二十萬大軍西行,不日便能到達西隴關,朕封你為誅夷大將軍,統領二十萬大軍與西隴駐軍舊部。全軍進入西隴山脈,不可留一兵一卒在西隴關之前,與荒國軍隊合圍,不可放過異族一兵一卒!」

「末將領命!」

領了命,賀繁興沖沖地離開了御書房。

曹勐掃了群臣一眼:「諸位愛卿,昔日大漢神朝分崩,佛道妖三家都有份,異族食腐猶如豺狗,如今又蠢蠢欲動,大是大非的問題,希望諸位愛卿不要再犯!」

難怪除了隨軍的十日軍需,沒有額外的物資調動。

若荒魏聯手,十日之內,必全殲異族!

「陛下聖明!」

眾人紛紛躬身。

待到群臣都散得差不多了,丞相不由擔憂道:「可陛下,如今大魏之患……」

曹勐微微一笑:「打了這麼久,也該歇歇了!」

「嗯?」

丞相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究竟怎麼回事。

齊楚反目,納貢派被屠殺,主戰派當道,勢必不會跟以前一樣聯楚抗魏,正是與齊國修好的好時機。

三線作戰,似乎已經成了偽命題。

但這點,皇帝卻提都沒有提。

估計也是想敲打一下群臣,要銘記歷史,知曉什麼是大義,什麼是小節吧!

丞相看了一眼曹勐,鬚髮皆是烏黑。

又看了一眼自己花白的鬍鬚,不由大為慚愧,躬身道:「陛下聖明!」

曹勐笑了笑:「丞相好生歇息,未來幾年魏國也會休養生息,到時候可就是丞相操勞的時間了!」

「老臣領命!」

丞相恭敬地行了一個禮,便步履穩健地離開了御書房。

等人走了,李公公不由好奇道:「陛下!原來您早就打算好了啊!」

「不然呢?」

曹勐笑著反問。

李公公咧了咧嘴:「那您為何還留那蛇族妖女?」

曹勐又反問:「送上門來的蛇族王姬,寡人豈有不要的道理?」

李公公:「嘶……」

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曹勐笑了笑,正欲返回寢宮,卻感覺胸口一陣發熱。

從懷裡取出一塊精美絕倫的玉石,臉上笑意更甚。

「時間剛好!」

說罷,直接把玉石摔成了粉碎!

……

從逐夷城回京都的馬車上。

趙昊早已心急如焚。

通過一手蘿蔔一手大棒的策略,小黑蟲星子上的黑氣已經少了一半。

只可惜,初始黑氣實在太多,現在還遠遠沒到完全放心的地步。

可這,馬上就要打起來了啊!

如果這一波守不住,荒國想要保留火種,就只有國都西遷這一條路。

到時,失去了西隴關附近大片的土地,東南方向與齊國交接的商道漕運也很難守住。

國運豈止砍掉一般,直接變回之前的孤魂野鬼。

蛋疼。

姜崢瞅他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知道他可能也猜到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也無暇開口安慰他。

即便他堅信,以荒國人的風骨,日後必定還能入主中原。

正在這時。

馬車驟停。

姜崢皺起眉頭,開口問道:「何故?」

馬車前傳來曹公公的聲音:「皇上,抓來一個魏國的探子!他說要見您!」

「哦?魏國人竟如此迫不及待?」

姜崢冷哼了一聲,還是點了點頭:「讓他過來吧!」

隨後,便直接出了馬車。

沒過一會兒,禁衛軍副統領……

現在已經成新統領了。

總之他壓著一個普通百姓打扮的人過來了。

姜崢打量他了一眼,開口問道:「你是何人?」

那魏人不卑不亢:「回稟荒國皇帝,吾乃魏國使臣,奉皇命來送皇帝一個大禮。」

「大禮?」

姜崢頗為驚詫:「是何大禮?」

魏人瞅了一眼禁衛軍統領:「勞煩這位將軍放開我片刻!」

禁衛軍統領有些猶豫,看了姜崢一眼,見姜崢點頭,才將那魏人放開。

魏人笑了笑,便從懷裡取出了一塊美玉,便走向姜崢。

「大膽!」

禁衛軍統領面色一變,當即抽出長劍架在了魏人脖頸上。

姜崢開口訓斥道:「放開!莫非你覺得,區區一個使臣就能對朕不利?」

禁衛軍統領無奈,只能把劍放下。

魏人笑著把美玉呈了上來:「不愧是吾皇欽佩之人,皇上氣度,外臣當真佩服!」

魏國是敵是友尚未可知。

姜崢對他自然也沒有特別的態度,只是問道:「此玉何用?」

魏人答道:「尋一隱秘處,摔碎即可!」

「哦……」

姜崢點了點頭,當即擺了擺手:「請這位魏國有人下去,好酒好肉款待,萬不可怠慢!」

「是!」

等魏人被帶走後,姜崢才把美玉遞給了桂公公。

桂公公打量了一番,點頭道:「無礙!」

「嗯!」

姜崢點頭,便扯著趙昊的手回到了車廂內,直接摔碎了美玉。

美玉裂開瞬間,便散發出一陣溫煦的光,憑空凝結為一面光幕。

看到光幕中的內容,姜崢頓時眼睛一亮,飛快從懷裡取出一張符紙撕碎,隔絕了車廂內一切響動。

光幕中,是一個身穿龍袍,雙眸明亮如炬的中年人。

曹勐微微一笑:「姜崢吾兄,別來無恙!」

姜崢端坐,氣定神閒道:「如此重寶只用來見面,真是大手筆!」

瞅這模樣,趙昊頓時猜到了這個人的身份。

魏國皇帝,曹勐。

這位仁兄才堪堪四十出頭的年紀,荒國剛把異族全部趕走五年之後他才即位。

那個時候,魏國已經因為殺伐太重把齊國得罪死了,齊楚聯手抗魏,荒國國內安定之後,也是鋒芒初顯。

也就是這位仁兄一上位,就被局勢架著跟齊楚荒三國乾了十幾年仗。

也算是個老倒霉蛋了!

花費如此周折跟姜崢見面,恐怕他也是有大圖謀。

不過上來就是一句「姜崢吾兄」,雖然年齡上有點占姜崢便宜,不過這麼親近也不像來找茬的。

姜崢神情淡然:「不知曹兄此來所為何事?」

曹勐笑道:「我聽聞荒國邊境闖入了十萬異族?」

姜崢皮笑肉不笑:「看來曹兄消息頗為靈通啊!」

有沒有闖入十萬異族,你難道不知道?

曹勐只當沒看到他的表情,繼續道:「我對他們的屍首很感興趣!」

姜崢愣了一下:「嗯?」

趙昊也愣了一下:「嗯?」

曹勐笑意不減:「魏軍援兵,不日便會增兵西隴山脈二十萬,屆時共二十五萬大軍與荒國圍殺異族,這十萬異族的屍體,我我全都要!還請姜兄出兵,把這些異族豺狗,從西隴山脈趕到我魏國邊界!」

姜崢頓時眯了眯眼。

他很清楚,魏國那邊的西隴駐軍總共有五萬左右,聽著意思就是全都派入西隴山脈剿滅異族了。

西隴關,莫非一兵一卒都不派去攻?

若敵手真的只有十萬異族,荒國還真的不必怕。

西隴軍有七萬駐守,京都三萬守軍也馬上趕到,趙定邊帶領的三萬軍隊可能要遲兩天,這些可都是精銳,再加上徵收的新兵……

縱然是一場血戰,但趕回異族,不成問題。

只是……

眼前曹勐值不值得相信?

姜崢笑道:「曹兄大動干戈替我荒國清理穢物,我荒國只是驅趕穢物未免太怠慢了些,不知還有何事可做?」

曹勐靜靜地看姜崢了一會兒,這才開口說道:「清完穢物,大家都能清凈些許。西隴關黃沙太多,不如雙方休戰三年?」

姜崢點頭:「姜某正有此意。」

這一戰下來,大家都想歇一歇。

曹勐繼續說道:「望歸山以東三山地界模糊,荒魏兩家扯皮多年,糟蹋了山中靈藥實在暴殄天物,不如東山歸魏,西山歸荒,中山三年後再議?」

這三座山,天材地寶甚多,不少修煉資源都在這個地界。

姜崢繼續點頭:「如此甚好!」

曹勐笑了笑:「異族大軍只有,有大妖隨行,此大妖乃是蛇王姬妾,頗為留戀曹某床榻,還請姜兄務必安安穩穩給我送來!」

趙昊驚了,忍不住出聲道:「你也喜人婦?」

姜崢轉頭看去,皺眉問道:「也?」

曹勐眼睛一亮:「也?」

趙昊:「……」

姜崢剜了趙昊一眼,隨即看向曹勐:「君子成人之美,姜某豈有不送的道理?」

聽完這話,曹勐不由哈哈大笑:「早就聽聞荒人率直敞亮,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既然如此,曹某便令將士駐守山中,靜候姜兄佳音了!」

說完,半空中懸著的光幕頓時消失不見。

而地上那塊被摔碎的美玉,也隨之變成了塵土。

姜崢笑了笑,便直接撤銷了隔音的陣法。

他臉上愁容盡散,卻仍是靜靜坐著不說話。

趙昊忍不住問道:「父皇!這未免也太便宜了吧?感覺這曹勐像是來做慈善的,我們要信他麼?」

姜崢抬了抬眼皮:「如此境況,不信又能怎麼樣?」

趙昊有些牙疼。

的確。

這回只能相信。

因為只要魏軍想要攻荒,破關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只是這空頭支票……

姜崢看他這副模樣,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天下之人皆逐利,但利之外,還有別的東西。今日父皇願信魏,若他欺我,荒人即便蟄伏百年,也必報今日之仇!」

趙昊反問:「若他信守承諾呢?我們要休戰三年麼?」

他很清楚,魏國比荒國更需要休養生息。

若是小老頭不守承諾……

姜崢瞪了他一眼,訓斥道:「他人以國運相許,我自以國運報之。若漢域六國內鬥,父皇這張老臉還能丟一丟,但若此次魏國通曉大義,我們還背棄誓約,禮義廉恥都沒了,荒人和異族還有什麼區別?以後還想抬起頭麼?」

「也是……」

趙昊咂咂嘴。

也的確如此。

雖然他對曹勐抱的希望並不大。

但若結局真是如此……

他願轉型為浪漫主義詩人。

……

一日之後。

西隴山脈,驚雀陣陣。

西隴關城牆之上,只有當值的寥寥數人。

西隴關以東,更是一個人都沒有,就連原本的西隴駐軍,也將營寨搬得乾乾淨淨。

從大漢神朝建關之時至今,西隴關還從未如此清凈過。

此刻。

西隴軍七萬,京都守軍三萬,新兵十五萬,整整齊齊地守在西隴山脈各個出口,靜靜等候異族的到來。

馮大鈞看著這一幕奇景,頓時有種夢幻的感覺。

又是一陣驚雀上碧空。

眾人皆是眼神一凝。

異族大軍,近了!

馮大鈞厲聲道:「弓箭手預備!騎兵上馬!箭雨覆蓋,等異族欺進百丈之內,騎兵再開始衝鋒!」

「是!」

「是!」

眾人齊齊應了一聲。

也就在這時。

不遠處的山澗中,傳來了一個殘暴又囂張的聲音。

「殺光那些兩腳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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