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熟?

應當有過幾面之緣,可楚新蒲一時半會卻想不起來,只能盯著再看。

臉若銀盤,眼似水杏,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

好看歸好看,可何處見過呢?

剎那間,楚新蒲腦海之中,靈光一閃,回憶洶湧而來。

驚雷乍響,大雨傾盆。

豆大的雨點,來的毫無徵兆,剛才還艷陽天,此刻卻雨幕接天,好似連成一線。

楚新蒲坐在窗邊望著樓下,快跑躲雨,慌亂收攤,眾生百態。

一人從雨幕中跑來,雙手做檐搭於頭頂,卻好似自欺欺人,秀髮被雨水打濕,貼在額頭,發尾還有雨點落下。

身影跑到楚新蒲窗下,躲避大雨。

只可惜這屋檐,與手搭的屋檐相差無幾,難當雨水。

楚新蒲回身,從房間內拿出一把雨傘,在頭上喊道:「姑娘,雨傘借你一用。」

下方的姑娘,被突然出聲的楚新蒲嚇了一跳,慌亂抬頭,可還未看清,便被雨水淋在眼中,慌忙低頭。

見狀楚新蒲不禁莞爾,繼續出言說道:「我扔下來,姑娘接著。」

雨傘被直接扔下,姑娘自是接拿不住,掉在地上。

急忙彎腰撿起,撐開放於頭頂,擋住傾盆而下的雨水。

「謝謝,我明日再來還你雨傘。」姑娘的聲音在雨中顯得更加空靈。

「一把傘而已,不用麻煩。」

「要還。」

姑娘消失在雨中,楚新蒲並未放在心上,一把雨傘而已,不值幾個錢。

誰知第二日,楚新蒲下樓便看到一姑娘,懷抱雨傘亭亭玉立。

姑娘見他,眼神帶著疑惑,還在打量。

「如果看的不錯,這是我的傘。」楚新蒲笑著上前說道。

「謝謝,還給你。」

「不客氣。」

一時間氣氛尷尬,兩人互相打量。

見面到此為止,姑娘翩翩遠去,再見面時,依然是在一次學生聚會上。

交談了兩句,便被其他同學拉去喝酒,至此之後,再無相見。

誰成想,今日在江城,還能再度相見。

她比當時,少了一份青澀,多了些許成熟。

回憶戛然而止,連她與孔文儒說了什麼,都未曾聽清。

「楚班長,我們準備過去吧。」孔文儒卻轉身對他說道。

過去?

不是孔文儒死活不同意嗎?

難不成是因為眼前的她?

楚新蒲心裡暗罵自己,沒事幹回憶什麼,之前二人說的什麼話,都聽的不真切。

但孔文儒願意去,他自然是滿口答應,起身說道:「孔先生,請。」

幾人一同離去,前往宴會場地,一路上二人並無交流。

她陪著孔文儒說話,楚新蒲則是負責保護。

一路平安,達到宴會場地,孔文儒走了進去,楚新蒲的工作也便算是完成。

可眼前之人卻未離開,楚新蒲這才開口說道:「梁鶯啼?」

「楚新蒲。」梁鶯啼臉上帶著喜悅,眼睛亮晶晶。

「果然是你,女大十八變,我都有些不敢認你。」

「你也是,變了不少。「

不知為何,在梁鶯啼面前,以憲兵隊憲佐班班長的身份出現,讓楚新蒲有些不自然,甚至是他很抗拒這樣的相見。

但明覺淺和白鷺洲說得對,這條路,你要背負的東西,便是如此。

「你怎麼來了江城?」

「說來話長。」

「那就有機會再說。」

「好啊。」

一時間又安靜起來,梁鶯啼突然展顏一笑,眼中都帶著笑意。

「你笑什麼?」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會說話。」

不會說話?

楚新蒲不認同這一點,他左右逢源的功夫,可不是假的。

可今天,他卻沒什麼心情去扮演那個左右逢源的自己。

微微一笑,算是作答,不承認不反駁。

梁鶯啼抬頭,拂過耳邊秀髮,朱唇輕啟說道:「江城不會下雨吧,我可沒帶傘。」

「傘我有,下雨借你。」

「鶯啼,孔先生找你。」突然裡面傳來呼喊。

楚新蒲說道:「不打攪,你先忙。」

「你不進去嗎?」

「我還要工作。」楚新蒲今日的工作,是將孔文儒帶來,而他沒有資格進去宴會中,只能在外面街道負責警戒。

裡面的人還在叫喊,梁鶯啼說道:「那我先進去。」

望著梁鶯啼離開的背影,楚新蒲回去崗位。

井上宏一此時也過來了,問道:「怎麼樣?」

「孔先生已經來了。」

「是嗎?」

「不是我請動的,另有其人。」

「想來也是。」

「班長不進去嗎?」

「現在進,你負責外面的情況。」

「是。」

他沒資格進去,井上宏一自然是有的。

靠在路邊電線桿上,掏出一根香煙,點燃叼在唇間。

他不知道自己心裡在想什麼,好像什麼也沒有想,又好像是亂糟糟的。

宴會快要開始,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

楚新蒲甚至是看到了顧青稚,抱著相機和報社的人一同進入,但他卻沒有打招呼的心思。

漢口憲兵隊憲佐班班長!

這身份還真是有意思。

宴會中的紅燈綠酒,歌舞不斷,與外面的楚新蒲是相隔甚遠。

等到晚上,歡迎會才結束,說是歡迎會不如說是日本人的藉機宣傳。

眾人斷斷續續出來,一個一個離開。

楚新蒲他們要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之後,才能走。

井上宏一臉色帶紅,看起來喝了點酒,走時還交代楚新蒲不要出亂子。

孔文儒自然有旁人去送,輪不到他。

眼看都走的差不多了,楚新蒲也準備收工,讓憲佐回去休息。

卻看到梁鶯啼站在遠處,雙手負背,點著腳尖望著自己。

邁步過去,還未開口,就聽得梁鶯啼說道:「楚新蒲,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

嗯?

今日已經見過,可現在這問話,有些意思。

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回道:「當然記得,你怎麼來江城了?」

「跟著家裡人來的,沒成想還能遇見舊友,晚上一起吃個飯,東道主請客。」

「沒問題,想吃什麼隨便說。」

「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回去換身衣服,等會見。」

一段似是而非的對話,可兩人心照不宣。

看到梁鶯啼,眼神之中帶著玩味的笑意看著自己,楚新蒲說道:「你故意的。」

「什麼故意的?」梁鶯啼兩個大眼睛,無辜的望著他。

她早知是自己,早先卻不接頭,等到現在才互通身份,可不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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