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顧青稚的表現,中規中矩。
雖然她沒有答應林權的追求,現在卻說林權是自己男朋友,有些破綻。
可到時候顧青稚可以解釋說,自己心裡其實已經答應了,只是嘴上害羞沒有說。
這些都是可以自圓其說的。
但是楚新蒲自認為對顧青稚還是有些了解的,顧青稚剛才臨走時的表情,和當時在自己家中過了一夜走時的表情相同。
那一夜宵禁,楚新蒲擔心顧青稚出門有危險,硬生生是留了她一夜,卻也將她噁心的不輕,當時便是如此模樣。
楚新蒲開心,開心自己的朋友,沒有做漢奸,而且還在從事抗日工作。
你不要說她不專業,沒有人會想到江城有一天會淪陷在日軍的鐵蹄之下,沒有那麼多專業的人。
沒有人一上來就是專業的,是要經過磨練才可以變得專業。
這樣的勇氣和決心,便已經超越了很多人。
所以楚新蒲開心。
可是顧青稚呢?
他能看的出來,今日的顧青稚,雖然表現的不錯,可是內心深處,一定是非常難過的。
為什麼?
因為她的朋友,楚新蒲,或許真的是一個漢奸。
之前顧青稚,在鹿野健次郎調查楚新蒲的時候,將消息送了出來。
那個時候的她,或許心裡還在糾結和幻想,自己的昔日好友,不是真的漢奸。
但今日呢?
不僅是漢奸,還想要犧牲自己的身體,去換取仕途上的無限光明。
這是什麼行為?
不說日本人,單單是這樣的行為就足夠讓人厭惡,再加上日本人,豈不是要了顧青稚的命。
尤其是顧青稚之前還幫過他。
對於自己身上的罵名,楚新蒲根本就不在乎了。
他是情報工作者,是潛伏人員,如果還在乎罵名,那麼他就不合格。
哪怕是顧青稚的誤會,甚至是記恨,楚新蒲都可以接受,也願意接受。
甚至於他認為,今天的事情,對顧青稚來說,不見得是壞事。
既然決定加入這個行當,那就要做好面臨各種情況的準備,今日的事情對顧青稚來說也是一次難得的經歷。
這件事情對顧青稚日後的工作,是有幫助的。
至於心裡的那些誤會和怨恨,委屈和苦楚,楚新蒲認為,在自己能不能活下去,繼續抗戰這件事情上,都顯得無足輕重。
楚新蒲從飯店出來,邁步離開。
他沒有去找顧青稚,他知道此時的顧青稚需要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夜色中的江城,依然悶熱。
顧青稚從飯店出來,先是用走的,之後快步走起來,到最後忍不住跑了起來。
風拂過她的臉頰,讓青絲甩在腦後,可是眼角卻有淚光閃動。
最後仿佛是承受不住跑動帶來的震盪,從眼角滑出,飄在空中,摔碎在地上。
這一滴眼淚,好似是決堤前的信號,剎那間便滿臉淚痕。
終於在跑不動之後,顧青稚停下腳步,喘著粗氣。
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心中那最後一抹幻想,居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擊碎。
她恨自己不爭氣,恨自己沒出息。
可是她還是會和楚新蒲見面,還是會在楚新蒲遇到危險的時候,想要告訴他。
哪怕回去之後,自己在心裡暗罵自己一百遍。
可是換來的是什麼?
楚新蒲想要將她介紹給日本人!
說句實在的,現在的顧青稚,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傷心楚新蒲成了真正的漢奸,擊碎了自己心中的幻想。
還是說傷心楚新蒲想要將她介紹給日本人,換取自己的前途。
顧青稚不知道自己究竟對哪一個更加傷心,可是兩者相加,這個傷心仿佛是成倍數的增長。
顧青稚的性格,很少哭。
但是不知為何今日,淚水不知不覺的就流了下來。
咬著牙,擦乾眼淚,顧青稚邁步向前。
她心裡亂糟糟的,她沒有說什麼狠話,今後要如何如何。
她什麼都沒有想,她甚至是想要忘記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她甚至是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答應今天的見面。
為什麼?
自己是害怕他有危險嗎?
可是換來的是什麼?
活了二十多年的顧青稚,第一次有一種撕心裂肺的感覺,來的如此強烈。
這或許是楚新蒲都始料未及的。
顧青稚的堅強,讓她將心事隱藏,她要恢復正常,這是她必須做到的。
一夜無眠。
第二天,顧青稚照常上班。
楚新蒲也是如此,同時開始調查,陳望收集的名單。
挨個調查。
一天也調查不了幾個人,時間就過去了。
晚上讓陳望離開,楚新蒲約了梁鶯啼見面。
剛坐下,楚新蒲就說道:「計劃有變。」
「發生了什麼?」梁鶯啼問道。
「要找的人現在已經鎖定,可是不能按照最開始的計劃進行。」
「為什麼?」
「因為這個人是顧青稚……」
聽完楚新蒲的解釋,梁鶯啼說道:「你想幫她?」
「對。」楚新蒲承認的大大方方。
「那你怎麼辦?」
「只需要再找到一個人,做替罪羊就行了。」
「誰?」
「名單在我手裡,我現在挨個調查,我會選中一個最適合的人,你讓組織將他控制起來。」
「弄一個畏罪潛逃?」
「對,抓不到,就一切皆有可能。」
「顧青稚會有所察覺嗎?」
「可能會,但是不重要。」楚新蒲想起來自己昨天,讓顧青稚負氣離開時的模樣,他覺得顧青稚能反應過來的可能性不大。
現在的顧青稚,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漢口警署的調查,是憲兵隊在負責,是楚新蒲在負責。
事情過了之後,顧青稚或許會知道這件事情,不過她也很難判斷,楚新蒲究竟是什麼身份。
畢竟楚新蒲並沒有留下什麼破綻,還將顧青稚弄的傷心欲絕,顧青稚就算是想要心裡想一點楚新蒲的好,怕都是覺得自己不爭氣而不願意去想。
「組織日後還要聯繫他們嗎?」梁鶯啼問道。
之前計劃是保護這個人,通過她聯繫後面的抗日組織,幫他們變得專業起來。
但是你現在不想將顧青稚弄出來,那麼組織還要通過顧青稚聯繫她背後的人,豈不是也會讓顧青稚有所察覺。
楚新蒲說道:「既然知道是誰,那麼聯繫她背後的人不難,讓組織跳過顧青稚,直接找她背後的人。」
聽到楚新蒲這樣說,梁鶯啼眼神帶著一絲疑惑問道:「你和她……」
「你想說什麼?」
「舊情復燃?」
「哪裡來的舊情?」
「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