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虹光落下,積德道人現出身形,見缺德道人坐在雲頭之上發獃,問道:「為何非要在此處會面?」

缺德道人懶洋洋道:「我算定此處有好戲發生,不捨得離去。」

積德道人道:「靈根將熟了,比斗之人還沒定數,虧得你還有閒心看熱鬧。」

「怎麼沒有定數?」缺德道人理直氣壯道:「我已定了許小子,你再另尋一個湊數,還不足夠麼?」

「許小子不是未應此事麼?」積德道人無言道:「再者師弟就如此篤定能勝?據我所知,那邊尋的幫手可不簡單。」

「哦?」缺德道人面上生出好奇,正欲發問,積德道人卻忽然道:「果然是好戲一場。」

「……」缺德道人撇了撇嘴,朝雲下望去,只見一對情侶似的年輕修士駕著飛舟來到一處山中,摳著鬍鬚沉思起來。

飛舟之上,男子摟著身旁溫婉女子,柔聲道:「師妹,此山之中的靈池是為兄少時機緣所遇,藉此為兄才煉就了一身法力,如今過了一十幾年,應已積蓄了許多靈機了,正合師妹所用。」

那女子依著男子,柔情蜜意道:「師兄如此機緣都與小妹分享,妹實不知何以為報。」

男子微笑道:「區區靈池算得什麼,只要為兄有的,定有師妹一份。」

兩人你儂我儂之間,飛舟已經深入山中,女子心思敏感,忽然貼在男子背上,柔柔問道:「師兄,這山中怎得一點動靜沒有?」

男子也意識到不對,皺起眉頭環視了一圈,一向謹慎的他沒有發昏,忽道:「這山中確有些不對,師妹,今日且先作罷,待為兄探明山中可有異樣再來用那靈池。」

那女子順從的點了點頭,男子便將飛舟一調頭,欲要離去,面色卻陡然一變,只見身後已升起一桿潔白大幡,幡杆旗面皆流淌著晶瑩又死氣沉沉的光芒。

「白骨宗!」男子指尖一顫,將女子護在身後,環視一圈,果見一桿又一桿大幡升空而起,便有五名白骨法袍修士飄飄飛起,為首之人微笑揖禮道:「何朗,許久不見了。」

……

雲頭之上,缺德道人拇指在四指之間掐了掐,皺著眉頭,悠悠一嘆:「原是如此。」

積德道人沉聲道:「師弟可莫發什麼善心。」

缺德道人搖了搖頭,言道:「此是大勢所趨,改之何益?平白得罪四大魔門。」

「只是惜哉……」缺德道人往下一看,山間已經泛起血色,「那天淵派弟子還有些資質,奈何。」

「若非如此,又如何會落入浪潮呢。」積德道人淡淡道。

山間,白骨宗五名弟子合力圍殺,並未讓何朗掀起什麼風波,便輕易將之殺死。

那為首的白骨宗弟子殘忍一笑,問道:「這具屍骨可算上品,哪位師弟拿了,少分一點靈池靈機如何?」

馬上便有一名自忖功行不差,到是法器缺些火候的弟子站了出來,取走了屍骨,然而他們都未發覺,何朗死前激發的符籙,已傳出了訊息。

五人收拾了戰場,將痕跡清理乾淨,便往山中落去,尋那靈池去了,只是他們不知曉,約莫過了兩刻,便有一道驚天虹光飛馳而至,露出一名雙目血紅的白髮老道。

老道將目光一掃,頓時目中露出悲愴,長嘯一聲,一道渾濁靈光從其顱中升起,轟然往下一打,一聲震天巨響,山勢傾塌,落石滾滾,竟直接將那五名白骨宗弟子埋骨其中。

如此似還不足以將憤恨泄盡,老道又將烏光祭起,作勢欲打,便見山墟之中有一道白皚靈光攜著那為首的白骨宗弟子飛出,口中叫道:「了元!伱瘋了,膽敢不顧規矩,以尊者之身殺戮煉法弟子!」

了元尊者哈哈大笑,喝道:「與爾等邪魔外道,談什麼規矩!」

轟隆一聲震響,烏光再度砸落。

……

缺德道人掏出一桿煙斗,往口中一送,言道:「爭劫起矣。」

積德道人搖了搖頭道:「人發殺機,天地反覆,玄黃界不是善地了,比斗之事若了,還是暫且避離此界罷。」

缺德道人應道:「也好,我也趕緊叫許小子應下才是。」

「哦?你還惦記許小子呢。」積德道人奇道,「你待如何叫他應下此事?」

缺德道人哼哼道:「我直接殺到太素宗去逮他小子。」

積德道人白眼一翻,說道:「若要讓利與太素宗,你自己出。」

缺德道人懶得搭理,起了身來欲走,忽然想到什麼,問道:「你還沒說呢,吉、凶兩個倒霉催的,尋了什麼幫手?」

積德道人道:「唔…我說個你應當知曉的名字吧,青空界李承真。」

「哦?原來是他。」缺德道人神情一動,嘿嘿笑道:「三宗天驕,到底誰高誰低?為湊成這場好戲,我更要說服許小子不可了。」

積德道人道:「青空界靈寶宗又非玄黃界靈寶宗。」

「同源異流,有什麼區別?」缺德道人道了一聲,「走了!」便將腳一跺,一下沒了蹤跡。

——

沖雲峰上,許莊正在洞府之中,整理先天太素境界修行所得。

一十八載歲月,許莊在先天演化之中不停參悟,修為沒有進展多少,一身根基竟又突飛猛進,居然久違生出了法力缺盈之感,雖不如以往溪流比之淵海一般的天翻地覆,但要知許莊如今法力是何其磅礴?哪怕一成的增長,都是尋常元嬰修士難以想像的。

除此之外,他對法力的靈機變化自也不小增長,這種東西很難量化,但對許莊施展道術,運使法器,乃至日常行功,都是進益不小。

而這些法力,功行之上的變化,還只能稱作許莊所得的冰山一角,更被許莊看重的,是道法、道行的進展。

他坐在主座之中,忽然目光落在眼前擺置著的兩排圈椅之上,此椅乃是一種號稱長入雲中的蒼雲奇木製成,千年也不會腐朽,仍能穩固如新,甚受太素門人喜愛。

望著這兩排蒼雲木圈椅,許莊琢磨片刻,忽然掐來一個法決,落指往一張椅上一點。

也不見什麼光華,聲響,這張圈椅竟倏然變化,成了一張石椅!

許莊目露欣然,又接連指去,一張張圈椅便生出變化,金椅,銀椅,梨木,朱木,石英,泥塑……

若有旁人在側,定會目瞪口呆,只因此間石椅、金椅、木椅……靈識掃去,完全真實無虛,絕非道術、幻術,而是真正改變了其形其質,是真正改變本質的『點石成金』之法。

這正是隨著許莊太素道法的精深,竟然領悟了改變事物形質的本領,這讓許莊忽然想起太素刑罰之中的一條來:

貶為牲畜之刑。

以往許莊以為此刑或許是將刑犯投胎牲畜,如今看來,莫不是將一個活人生生變化為豬、狗、牛、馬……

若真如此,那該是多大的神通?

要知許莊本就精通五行遁法,對五行之道這等玄門根本大道也不吝研究,後來又得了頗為精妙的《五行元合訣》,聽書仙之言,將之列為根本道法備選之後,自然沒少研讀,因此受益不淺。

許是因此原由,在先天太素境界的一遍遍開天演化之中,比起渾渾難以理解的『無中生有』,『有而生一』,除太素變化之外,便對五行化生領悟最多。

先天太素境界,顧名思義,自然最重太素變化,談不上窮盡開天闢地,五太演化之變,對五行之理的展示更是末節,但即使如此,對元嬰修士的道行而言,都是無比玄妙。

所以許莊雖還未曾修行《五行元合訣》,對五行之理的理解已算得上是精深了。

而改形換質,單有對形質變化的理解,還遠遠不夠,還要對『改變的質』有足夠了解,這也是他的改形換質之術,生出的變化都在五行之中的原因。

即使如此,許莊還是發現,也不知是他對五行還不夠精深?還是法力不足以彌補形質變化的差別?這些椅子的形質正在慢慢變得不穩定起來,也不知最終是退轉為原型,還是徹底崩毀?

所以將人永久變為牲畜,許莊暫時還無法推測究竟多高的道行才能做到。

想不通的東西,許莊當然不會為之太過困擾,將之暫時拋之腦後,法決不停,又將廳中桌椅齊齊變化了一遍,自然不是玩鬧,而是每變化一張桌椅,便停下來體會這門其中的變化。

這一下便是半日光景,待得廳中變成了金銀銅鐵,朱黃棕木,白石灰泥,許莊才停了下來,望著廳中亂七八糟一片,卻自語笑道:「五行變化,果然妙極。」

梳理了一番道法,許莊便就這麼在廳中靜坐起來,靈識覆蓋滿間,慢慢等候,體會著『點石成金』的退轉,同時思索起接下來的安排來。

他也未想到,自己一入先天太素境界,便是一十八載,這一晃之間,天瀑法會都已到了眼前,但自己在玄黃還有不少事情要做,時間便顯得十分緊迫了。

但無論如何,一切當然還是以自己的修行為主,所以梳理、鞏固道法,算是最為緊要之事,許莊思忖片刻,三個月時間勉強可算足夠,為求圓滿,可定為百日,之後再處理其他事項不遲……

正思索間,許莊眉梢忽然一挑,目光望向府門,喚道:「進來吧。」

許莊去往天瀑之前,已經遣散了道童,又未將薛玉人帶回,所以也無人做雜事,好在許莊並未開啟禁制,門外之人聞聲自己將洞府大門打了開來。

只見府門之外露出一個猴頭兒,挺直身形進了廳中,見廳中亂七八糟的景象,微微一愣,才大步到了許莊身前,拜下道:「見過師尊。」

許莊知他有事,直接問道:「何事?」

袁皓從懷中取出一頁金書遞上,訕笑道:「周師兄想拜見師尊。」

「哦?」許莊自然知曉周鈞正在門外,接過金書一瞧,卻笑了笑:「如此正式拜會……」

他將目光斜了袁皓一眼,袁皓又將身形一挺,便聽許莊道:「請他進來吧。」

袁皓大喜道:「是,師尊。」便折身往府外跑去,叫道:「周師兄,進來吧。」

只聽府外傳來一句:「你這猢猻,正經一點。」

隨後便見袁皓一本正經引著周鈞入了洞府,一入大廳之中,周鈞又是一怔。

許莊自不知道他腦海里有個不太正常的五行童子正在大呼小叫,因此周鈞又對許莊恭敬了一分,上前深深一禮道:「弟子見過師叔。」便從袖中取出一個玉盒奉上,「此為弟子贄禮,還請師叔收下。」

此為禮儀之道,許莊倒也沒什麼不可受的,將玉盒接過放在案上,淡淡道:「坐。」

周鈞順從的在一張石英圈椅之上落座下來,便聽許莊問道:「這元源玉圭,是你專門準備的?」

周鈞應道:「是,弟子聽聞師叔曾尋此物不得,雖不知如今還有需否,便擅自送上此物,望師叔滿意。」

消息倒是靈通,許莊一笑,道了聲:「有心了。」便問道:「你來拜會予我,想必是有所求了。」

周鈞恭聲應道:「是,弟子斗膽,想請師叔指點我道法。」

「哦?」許莊訝道:「我知道你修行的是五行散人道法,為何向我求指點。」

「這,」周鈞噎了一聲,下意識環顧了一圈滿間金石鐵木,胡亂應道:「聽聞師叔對五行之道亦有鑽研……」

「原來如此,五行之道我確實略知一二,至於指點你。」許莊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應道:「你也算是門中後進,有望真傳的良秀弟子,我自不會吝嗇指點一二……不過。」

周鈞心中一緊,便聽許莊道:「本座尚有要事在身,所以只能允你百日時期,於我府中隨我修道,你可願?」

周鈞大喜,起身欲拜,口中應道:「謝師叔,弟子願意。」

許莊將手一抬,止住周鈞下拜之色,淡淡道:「既如此,這百日間你便居我府中吧,稍後讓皓兒帶你前去安置便是。」

又朝袁皓吩咐道:「這百日你也要在府中聽講,知道麼?」

袁皓欣喜應道:「是,師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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