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盡,天未明。

然,密林中的夜並不黑,而是一片火紅。

密林間焰火縱橫,較為濕潤之處,火星漸息,被遠處的通紅映照出幾許焦黑,較為乾燥之處,火光沖天,熊熊烈焰長牙舞爪,已將不少生靈吞噬,其中不乏已是蜷縮成一團的灰燼。

那些灰燼不過人頭大小,若非細看,誰能看出那便是姬千鱗驅使而來的蜘蛛。

隨著火勢露出那猙獰的喉舌向密林四處延展,水如鏡等人已漸漸脫離了蜘蛛群的侵擾,也不需再以火道開路,而是由追身而來的火舌驅趕著他們往前逃去。

蜘蛛群還在戰鬥,只是它們的目標由七個減少為兩個,畢竟姬千鱗現在可無暇顧及遠處的蜘蛛群該當何去何從,她只能奴役這些皮糙肉厚的蜘蛛將她團團護住,為她擋去誓不罷休的刀劍。

姜逸塵和夜逢山一路追著姬千鱗,上躥下跳,上下翻飛卻始終難以近身姬千鱗半步,那些蜘蛛近乎圍繞著姬千鱗起舞。

姬千鱗在前,悠然地吹著笛,閃躲於密林間,姜逸塵、夜逢山在後一邊緊追不捨,劈殺開撲面而來的蜘蛛。

就這般,不知不覺間,三人已在密林深處越走越遠。

「還追麼,姜兄弟?」夜逢山已乏。

「恐怕已經晚了,我們已追出不知多麼遠,就算現在停下來,也難以尋得如鏡姐他們了。既來之,則安之。」說話間,姜逸塵半空中一記破陣式使出,向周身甩出一道圓舞劍氣,擊退開飛撲近身的數隻蜘蛛,欺近了姬千鱗些許。

許是默認了姜逸塵所述事實,夜逢山也未在出言,緊步跟上。

「喲,兩位哥哥可是當真喜歡奴家得緊呀,追了奴家一夜,是有多麼不捨得奴家離去呀。」不知何時,姬千鱗已停住了腳步,坐於前方一桿樹枝上,輕捶著雙腿。

而那些蜘蛛也隨即散去。

姜逸塵和夜逢山先後落於一棵相隔不過兩丈遠的樹上,不再近前。

「累了?那便歇歇吧。」夜逢山衝著姬千鱗道,同時遞了個「小心有詐」的眼神給姜逸塵。

姜逸塵亦不敢大意,警惕著觀察著四周,卻發現此處並無什麼別致之處。

但沒有問題便是最大的問題,外表越是稀鬆平常,就越可能埋藏著出其不意的陷阱殺機。

「看來兩位哥哥還是懂得憐香惜玉的呀,那奴家便不客氣了,被追了一晚上,可是出了不少汗呢。」姬千鱗將玉腿微抬,開始輕柔細按。

夜幕中,雖見不得姬千鱗的容貌,但可見得那僅已薄紗相遮、若隱若現、凹凸有致的誘人酮體,在微涼的秋夜中不免撩起旁人的慾火,而那雙在黑夜中猶為明媚的雙眸似乎更能攝人心魄。

而在她面前正是兩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饒是夜逢山年歲稍長,混跡江湖多年也看遍了燈紅酒綠,定力已是不差,卻也感覺口乾舌燥,心浮意動,而姜逸塵為免自己見色出糗,則是不舍地將視線挪開,把注意力放在觀察附近環境上。

半晌過後,姬千鱗先出聲了,「兩位哥哥是隨奴家回去呢?還是在此與奴家告別?」

「回哪去?」姜逸塵問道。

「自當是回家啦。」

「哪個家?」

「這位小哥哥可真有趣,當然是回奴家自己的家裡去了,小哥哥可願隨奴家一起?」

「好。」姜逸塵並沒有一絲猶疑便脫口而出。

對於姜逸塵的回答,夜逢山有些吃驚,但隨而想到或許他早有打算,姬千鱗也很是吃驚,沒想到這少年竟如此乾脆,是色令智昏呢?還是老謀深算?

「那小哥哥便隨奴家來吧。」姬千鱗落身下地,擺動著柔軟地肢體向姜逸塵招呼著。

「等等,我也去。」夜逢山見姜逸塵躍身下樹,躊躇片刻後,也跟了上去。

「有兩位哥哥護送,奴家可真是三生有幸吶。」姬千鱗身姿搖曳在前領路,姜逸塵與夜逢山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跟隨其後。

然,不過在密林中行繞不到半里距離,姬千鱗再次止步,姜逸塵和夜逢山舉目四顧,四下仍是毫無異狀,心中再起疑惑。

「兩位哥哥,可別瞎看了,你們可識得今晚和你們打招呼的蜘蛛出自何處?」姬千鱗並未迴轉過身,似已曉得身後二人正在左顧右盼,出言問道。

「莫不是你親自從雲澤境處帶來的,方才與你如此親近。」姜逸塵思索道。

「還是小哥哥聰明,一下子就猜出來了,這些寶貝啊,名為澤蛛,源自雲澤境內的沼澤之處,個頭巨大,生命力頑強,最重要的是這些寶貝兒的毒性不比劇毒蜘蛛黑寡婦遜色多少,然後……」姬千鱗背轉過身衝著二人露出邪魅的笑。

「然後,你們兜率幫便將之大肆繁殖,想以這些澤蛛作為強援進犯中州?」夜逢山眉頭緊鎖露出了些許慍色。

「這位哥哥倒也猜的不差,我們是讓這些小寶貝盡情繁殖,至於進犯中州可莫要胡亂言語,我們可都是一家人吶。其實呢,這些小寶貝還是蠻不適應此處的環境,壽命不過短短十數日便一命嗚呼了,因而,奴家便突發奇想,嘗試著將澤蛛與黑寡婦置放一處,你們猜怎麼著?」姬千鱗雙眼放光,似乎那令之激動人心的場景再現眼前。

「所以,今晚我們見到的是澤蛛與黑寡婦雜交的品種?」姜逸塵隨而想到。

「不錯,這些小寶貝與黑寡婦不僅相處融洽,且產卵生下的蜘蛛不僅能完好地適應此處的環境且生存能力極強,更是發生了驚人的變異,軀殼更為堅硬,毒性更為劇烈,最為喜人的便是它們的繁衍速度變得極快,正如今晚的這些寶貝們,也方才出生不過數日。」姬千鱗當真將之視若珍寶,眼中泛出的神色似癲似狂。「奴家便為這些寶貝兒起了個名字,喚作天賜,天賜之蛛,無與倫比!」

「這天賜蛛以人為食?」姜逸塵忽而發問道。

「這些小寶貝兒一開始的胃口倒也沒那麼大,當然蠅蟲蛇鼠之流早已滿足不了它們的胃口。」姬千鱗似乎不以為意。

姬千鱗的言語雖輕,可在一旁的夜逢山聽來卻如炸雷一般響徹耳蝸。

「數月前,西江多個村莊中大半豬、牛、羊不翼而飛,一個月來幽暗林和方麓山處的野虎野狼數量銳減,莫不是,均為你們抓去喂這天賜蛛了?」夜逢山難以置信。

「嘻嘻,這天賜蛛中出現了女王嘛,那胃口自然而然與日俱增,尋常飛禽猛獸已實難滿足其胃口,後來才想到用活人祭。」姬千鱗談笑自若,而姜逸塵和夜逢山早已怒火中燒,拽緊拳頭。

「當尋常人等無以滿足這蛛王的胃口,便要捕殺武林人士供之享用?」姜逸塵道。

「小哥哥看似木訥,實際上卻是心思細膩,若非我們是敵非友,奴家可是真要喜歡上你了。」姬千鱗顫動著的身軀在二人眼中已失去了嫵媚誘人,更似蝕骨紅顏。

夜逢山再也忍不住,正待揮刀向前,身旁的姜逸塵卻殺意凜然如流星般飛竄至姬千鱗身側,一劍橫於姬千鱗脖頸前,冷聲問道,「被抓去的那些人,現在被關於何處?」

姬千鱗不動聲色,雙指悠然地將劍身挪開,貼近姜逸塵輕吐出言,「小哥哥,你這麼凶會嚇著奴家的,你可知這天賜蛛的蛛網韌性十足卻也能為我所操控?」

姜逸塵聞言一凜,腳下忽而一空,然,一時目眩神迷竟是失去了知覺般,無法作出任何反應。

「姜兄弟!」夜逢山驚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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