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一經確定,那雙方關係一下子就融洽多了。

克拉斯諾夫將家中珍藏的美味臘肉和熏魚取了出來,招待周森和安娜,還有伏特加。

晚餐十分豐盛。

估計在克拉斯諾夫家裡,也就過年或者重要的節日才會如此吧。

這一頓可能把克拉斯諾夫一家一個月的生活費給吃掉了,周森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一邊吃飯,一邊交談中。

周森得知克拉斯諾夫已經娶妻生子了,妻子叫尹芙娜,是當地一個伐木工的女兒。

那個小男孩叫巴洛,有些膽小,眉宇之間倒是很像他的母親。

周森並不知道克拉斯諾夫結婚了,還有個兒子,因此並沒有準備什麼禮物,想了一下,就把隨身帶的一支派克鋼筆送給了巴洛。

這支鋼筆並不是什麼值錢的物品,在美國隨處可以買到,他也不是只帶了一支鋼筆,送給巴洛一支也是無傷大雅的。

但是這是在蘇俄,這樣一支鋼筆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擁有的,尹芙娜覺得太貴重了,不肯收下。

倒是克拉斯諾夫沒覺得什麼,周森送出去的東西那是不會再拿回來的,堅持之下。

尹芙娜和巴洛最終收下了鋼筆。

因為有正事兒要談,克拉斯諾夫並沒有勸周森喝多少酒,兩人也就喝了半瓶,伏特加。

飯後,周森找了個理由,將安娜支開了。

克拉斯諾夫是造船工程師,也算是知識分子,家裡有一個書房自然是沒問題,不過,他是書房跟工作間結合在一起的。

是一個地下室,空間很大,牆壁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工具,還有老式的獵槍。

工作檯上,一個帆船模型吸引了周森的目光,他過去也是一個「模型」迷,但是玩這個,兜里沒有「米」是肯定不行的,自己做太耗費時間了,他又沒那個時間……

「這是西班牙帆船模型,我兒子他特別喜歡帆船,我就給了做了一個模型……」說起兒子,克拉斯諾夫臉上充滿了疼愛慈祥的光芒。

周森心裡嘆了一口氣,他很清楚,即便克拉斯諾夫當初受命潛伏的想法沒變,可他的人生卻發生了變化。

一個人娶妻生子,就意味著多了一份責任,多了一份羈絆,她雖然沒有切身體會,可他懂這個道理。

克里斯諾夫對當初自己潛伏的任務,或者說,對安東尼老爹和組織的忠心還剩下多少?

這就很難說了。

這個問題安娜或許一時間察覺不到,可時間一長,她是會明白的,畢竟特工都是聰明而敏.感的。

「安東尼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我?」克拉斯諾夫一邊踩著皮帶磨著東西,一邊問道,「他喜歡抽煙斗,我之前給他做過一隻。」

「沒有,在我接受這個任務之前,我對他所做的事情一無所知。」周森道,「不過你說的那隻煙斗我可能見過,他平時都不捨得拿出來抽的。」

「看來他是不想把你牽扯進這個旋渦里來。」克拉斯諾夫嘆了一口氣說道。

「或許吧,畢竟我是中國人,他覺得,我無法理解你們的想法,所以乾脆不讓我摻和。」周森點了點頭。

「你跟瑪莎……」

「她直接聽命於日本人。」周森也不怕對方告密,克拉斯諾夫用那種方法驗證他的身份,他又不是何嘗確定了眼前這位確實就是安東尼老爹的人呢?

「看來你也是身不由己。」克拉斯諾夫愣了一下,對於周森的坦白有些意外,旋即點了點頭,「你這次來,需要我做什麼?」

「不知道,還要聽候上面的命令。」

「看來日本人所圖不小。」克拉斯諾夫說道。

周森豈能不知道,日本人想要整個遠東地區,這裡物產豐富,幅員遼闊,而且人口稀少。

一旦占領並開發的話,那日本就能拜託在那個資源貧瘠的海島上掙扎求生存的悲劇了。

「雖然我在這裡待了十多年,也有一些人脈關係,但想搞核心機密情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克拉斯諾夫皺眉道。

「盡力而為吧,我現在也不知道他們想要做什麼,但感覺近期會有事情發生。」周森道,「滿洲現在都是日本人的,我也不能不聽。」

「要不要把我這個小組其他人召集過來跟你見個面?」克拉斯諾夫問道。

「不用,為了安全起見,我只與你聯繫,而且我們現在的身份是親戚,彼此走動,也不會被人懷疑。」周森搖頭道。

「你們是打算在這裡長住?」

「可能吧,我們這次回來,是以瑪莎的父親過世的理由,回來探親並順便投靠於你的。」周森點了點頭道,「我有醫師執照,打運算元城裡開一家診所,但不知道這裡開診所想要那些程序……」

「你的醫師執照?」

「假的,不過,醫術你不必擔心,不會比你們這裡的診所的大夫差就是了。」周森如實說道。

「在這裡開診所,需要什麼手續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幫你問一下,需要什麼,我回頭再跟你說。」克拉斯諾夫點了點頭。

「好。」

「你們不會一直住在阿穆爾旅館吧?」

「我們已經在找房子。」

「要不然住家裡吧,我這裡有空房間……」克拉斯諾夫見到安娜出現在地下室門口,聲音陡然高了三分。

「不了,哪能麻煩叔叔呢,我們兩個剛結婚,有些時候這個……」周森不好意思的說下去了。

「哈哈,叔叔明白,年輕人嘛,跟叔叔不一樣了。」克拉斯諾夫哈哈一笑,表示理解。

安娜過來,是約定好的馬車過來接她們回旅店了。

總不能讓人家一直在外面等著吧。

「叔叔,別送了,我們住的又不遠,我們有空就過來看你們,還有,巴洛小弟弟。」

「好,那你們慢走,有空就來家裡,別再外面吃飯,到家裡來吃。」克拉斯諾夫說道。

「好。」

馬車上,周森閉目養神,安娜靜靜的坐著他身邊,也不開口。

到了旅館門口,周森付了錢,兩人回到自己房間,檢查了一下,確定在她們離開這段時間沒有人進來過。

「你跟克拉斯諾夫在下面說了什麼,還故意支開我?」安娜表示不滿的道。

「我們男人之間說話,你摻和進來就不好了。」周森道。

「我問你,你們倆到底說了什麼?」

「我們才見面,接上頭,基本的信任還未建立,你覺得我能夠跟他說什麼?」周森反問道,「人是會變的,瑪莎小姐。」

「那現在怎麼辦,明天中午還要第二次聯絡。」安娜也知道自己太心急了,平穩了一下情緒道。

「就說我們已經順利接頭,建立初步信任,等待下一步指令!」周森掏出一根煙,夾在手指之間,沒有點燃。

「只能這樣了。」

「我出去抽根煙,你先洗漱。」周森取了打火機,開門走了出去,今晚的見面,既有些意料中,也有一些意料外的。

眼下這個局面有些複雜,明天得跟獵人見個面,了解一下他們打聽到的有關克拉斯諾夫的情況。

一支煙很快見了底,他掐滅煙頭,但是低頭撿了起來,帶回去,扔到廁所里衝掉最安全。

安娜已經洗漱好了,換了一身睡衣,躺在了床上,翻看著一本旅店提供客人消遣的雜誌,當然是俄文的,裡面也大多數書宣傳「布爾什維克主義」的。

「我泡個澡,你先睡。」周森進來,關上門,反鎖,朝房間了的安娜知會了一聲。

安娜沒有回應,周森只當她知道了。

浴缸里放滿熱水,周森坐了進去,舒服的閉上眼睛,好幾日沒能夠放鬆的泡個澡了。

真懷念過去的日子,只怕是從此一去不復返了。

「嗨,水涼了!」冷不丁的,耳邊傳來一個聲音,浴室的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開了,安娜穿著一身粉色睡衣依靠門框站著,雙手在胸口前交叉,眼眸瞧著坐在浴缸里的周森道。

「你怎麼進來不敲門?」周森一驚之下,連忙伸手護住了隱私之處。

「我是看你這麼久沒出來,怕你泡時間久了睡著了,感冒著涼才過來看一下的。」安娜說道。

「我知道了,這就出來。」周森正要起身,發現安娜還杵在那裡不動,又坐了下去,「你還站在那裡做什麼?」

「我們在一起住了那麼久,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過了,還害臊嗎?」

「那不一樣。」周森道。

「有什麼不一樣,你們中國男人就是太講究了,其實追求解放天性才是人類的本能!」安娜轉身過去道,「其實,就算你真跟我發生點兒什麼,我也不會告訴白老闆的。」

周森一隻腳剛從浴缸里出來,聽到這句話,差點兒沒腳下一滑,直接坐下來。

周森穿上浴袍,赤著腳從浴室走了出來,踩在房間裡的地板上,發出「噶吱吱」的聲響。

安娜關上了臥室的門,周森來到了會客室,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被褥和枕頭就在一邊。

關上燈,月光透過玻璃窗戶灑進來,茭白又聖潔。

月是故鄉圓。

也不知道白玉嵐此時此刻有沒有睡著,她會想自己嗎?他本是一個無父無母的人,如今養父也沒了。

他應該是沒有任何牽掛的,但是今天晚上他見到了克拉斯諾夫一家三口的時候。

他忽然見有了一絲感觸,人活著,得有一絲牽掛,那才有意義,才有活下去的動力。

睡不著了。

他站起來,走到窗戶前,微微的推開一條縫隙,讓夜間的冷風吹進來,讓自己好好的冷靜一下。

而就在此時,一份絕密電報通過空中的電波從哈巴羅夫斯克遠東情報局飛向冰城。

棋子終於入局了。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