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地窖里,一個人影蜷縮在角落裡,他的身下鋪著一團乾草,但這兒的環境還是太惡劣了。

門板被啟動的聲音。

一個身材有些句僂的老者提著馬燈踩著木梯下來,他手裡還提著一個竹籃,竹籃子上面用一層棉布蓋著。

但是那竹籃里飯菜的香味卻掩蓋不住,散發了出來。

蜷縮在乾草上的人,微微一抬頭露出了腦袋,那不是一張中國人的臉,雖然滿是污垢,但還能看出來,高鼻樑,褐色的眼珠子,明顯帶著斯拉夫民族的特徵。

老者提著籃子過來,將它放在那人的面前,大概是語言不通,無法交流吧。

但是手勢還能明白的。

吃飯。

他叫馬爾科維奇,是一名軍醫,在哈拉哈河戰場上被俘,按理說,一個軍醫基本上都在後方,怎麼會被俘呢?

是一支日軍小分隊偷襲了他所在的救護所,於是,他就成了日本人的俘虜。

因為軍醫的身份,他被直接送海拉爾的戰俘營送到了冰城,在一個四面都是高牆和鐵絲網的地方做研究。

確切的說,是被研究。

這幾個月對他來說,絕對實在地獄中渡過的,若不是他假意順從的話,恐怕早已投進了那可怕的煉人爐里去了。

沒有自由,無法獲取外界信息,但他知道自己如果不逃出去,遲早會死在裡面的。

就在他的順從令日本人放鬆警惕的時候,終於等到了一個機會,離開那個地獄般的地方。

找到了一個機會跑了出來。

他是幸運的,充當軍醫之前,曾經在特殊學校受過訓,要不然,就憑他一個軍醫,怎麼能從那戒備森嚴的地方跑出來?

更別說還帶了兩個人。

另外兩個夥伴兒不知道怎麼樣了,他們出來後,是分開跑的,要是一起走,估計誰都走不了。

他是被人救了,不然也早就被日本人搜到,抓回去了。

「吃吧,一大碗紅燒肉,今兒個是你們的那個什麼洋節……」老者抽著旱煙,嘴裡笑著說道。

馬爾科維奇知道籃子裡是給他的食物,這些天他早就習慣了,把籃子取過來,抱在懷裡,掀開上面厚棉布。

一大盆米飯,還有一碗紅燒肉,油汪汪的,散發著誘人的香氣,簡直就是致命的誘.惑。

馬爾科維奇用手直接抓了飯就往嘴裡塞,然後是肉,大口大口的吃著,咽著。

他發誓,這輩子他還從未吃過這麼美味的飯菜。

一頓勐吃,那是跟八輩子沒吃過飯似的,風捲殘雲,這米飯就著一大碗紅燒肉,全都給幹下去了。

「謝,謝……」

「別喝涼水,一會兒我給你送點兒熱水下來。」老者也不知道馬爾科維奇聽不聽得懂,收起籃子順著梯子就上去了。

吃飽飯的馬爾科維奇有些犯困,沒多久,眼皮子就耷拉了下來,沉沉的睡了過去。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卻發現他並不在原來的那個地窖里,而是被塞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

這是一輛行走的馬車,他眼睛被蒙著布,但耳朵還能聽見。

他不敢亂喊亂叫,因為一旦外面有人聽見了的話,很可能他就會被發現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時間很長,他又睡了一覺,然後被人喚醒,從車上帶了下來。

然後被帶到一個屋子裡,摘下眼睛上的蒙布。

屋子裡,早就給他準備洗澡的熱水,還有洗漱的工具,他不知道自己多久沒洗過熱水澡了,鬍鬚和頭髮也是很久沒有打理過了。

洗乾淨後,換上衣服,再有一個年輕的中國小伙子過來,麻利兒的給他把頭髮剪了。

他想交流,但對方根本聽不懂,只能放棄。

「這裡你暫時安全,至於什麼時候送你離開,要在等一等。」然後他就被帶到一個房間。

那裡一個身裹著黑色披風,遮住了半張臉的人對他用俄語說道,聽聲音是一位年紀不小的老人。

「我這是在哪兒,你們又是什麼人?」馬爾科維奇問道。

「你不需要知道這些,只需要知道,你活著會對揭開日本人在滿洲製造生化武器有重要作用就行。」

「我沒有證據,光靠嘴說沒有人會相信的?」馬爾科維奇說道。

「你知道他們的實驗室和製造生化病毒的工廠在什麼地方嗎?」老者問道。

「我不知道,我來的時候,是乘坐的一種悶罐的火車,然後逃出來的地方應該是日本人的醫院……」

「在你這段養傷的時間裡,把你所經歷的一五一十的寫出來,我們會根據你寫的東西去尋找的,明白嗎?」

「我能知道你的身份嗎?」

「不能,但你我現在的目標是一致的,希望你不要辜負我們冒險救你的信任。」

「好吧,你們給我紙和筆。」馬爾科維奇點了點頭。

「這裡是林區,附近有虎狼出沒,你最好不要出外面的柵欄,會有人照顧你的飲食起居的。」老人說道,「如果你想跑,也隨你,只要能走出去,並且活下來。」

馬爾科維奇知道,這不可能,這幾個月身子遭受的折磨,支撐不了他在野外生存的。

……

秋山之助這幾天脾氣不太好,已經有很多人被罵了,包括林大寬在內,似乎都沒給好臉色。

特務科有點兒人人自危感覺,新上司脾氣有點兒跟傳說中的不太一樣。

周森雖然掌握了「來歐」名單,但他沒有馬上與名單上人聯繫,他只是記下了內容,然後徹底的銷毀了。

除了被他埋起來的微縮膠捲底片,其他的,都被他一把火燒的乾乾淨淨,什麼都沒留下。

留著這些東西,遲早會是禍害,萬一哪天不小心被人發現了,那就麻煩了。

「來歐」組織分為情報收集和情報傳輸兩個方面,安東尼老爹就是總交通。

只有他掌握了情報員和交通員。

因此他才成為這個組織的「核心」。而周森接替了他這個核心的位置,也就是說,他從今往後也要擔負起這個「承上啟下」的工作。

匯總各個情報員收集的情報,再想辦法通過各個渠道,把情報傳遞迴去。

安東尼老爹手裡還掌握了兩部地下電台,其中一部就在冰城電報公司大樓內。

這是利用合法的電台給自己暗中做事兒,一般發送比較簡短的情報,字數在五十之內的。

緊急情況才會啟用,用一次就得冷卻三個月。

一般情報,可以通過蘇俄駐冰城領事館的電台發回國內,這個是正規官方的渠道,日本人再囂張,也不敢跑去蘇俄領事館,真到了那一步,那就是直接斷交和宣戰了。

另一部電台,大多數是用來接受國內指示的電文,從不對外發報。

收和發送是分開的。

電台只有對外發出信號,才會被偵測設備發現,只接收信號那就無從查起了。

而這部電台周森是要拿回來的,就算現在用不上,也可以留著備用。

但是這部電台被安東尼藏在了自己的火磨工廠里了,而現在這些工廠都不在周森的控制之中,股份也抵押給了銀行。

想要取回電台,就只能另外想辦法了。

還有一個人,他始終琢磨不透,那就是鈴木毅雄,他並不在「來歐」小組名單之上。

但他似乎要比周森知道的還要多。

關鍵,他居然身居冰城特務機關機關副的高位,差一步就是關東軍的情報頭子了。

臥底能做到這份兒上,只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再去見這個鈴木毅雄,總覺得,在他面前,自己有一種被人用「X」掃描似的。

……

「小森,那邊回話了,同意我們的條件,由我們定時間和地點,但要儘快。」

晚上下班回來,白玉嵐接過周森脫下的大衣說道。

「按照我的設計,第一次見面需要謹慎一些,不要怕麻煩,安全第一。」周森點了點頭。

「好,可是我們現在提供的物資有限。」

「我們能提供的物資本來就非常有限,情報合作才是大頭。」周森說道。

「我明白了,我會跟昌伯交代的。」

「咱們的傷藥不能夠給他們,以免造成我們自身的危險。」周森叮囑一聲。

「這個我懂,儘量的與我們撇乾淨關係,這樣才能保證我們的安全。」

「總之,安全第一。」周森做這個事兒,也是為了安白玉嵐的心,不然,他很多事情不能跟白玉蘭解釋,他又在警察廳工作,那是給日本人做事兒。

而現在他暗中悄悄的資助「反滿抗日」的隊伍,這就等於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很多事情,他就不需要多去解釋了,雖然這會給他帶來暴露的風險,但家宅安寧更重要。

有些事,等以後自然能解釋清楚。

「倒時候,你問清楚他們隊伍活動的範圍,我會提供他們活動區域內的日偽討伐隊的情報。」周森說道。

「情報哪裡來?」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我自然有辦法搞到。」周森說道,「過幾天就是西曆新年,警察廳可能會放假,到時候,我陪你找個時間去新京玩一趟?」

「你說要陪我去新京?」白玉嵐驚喜一聲。

「嗯,順便考察一下新京的市場,明年,我打算把『森』記在那邊開一家分店試試。」周森說道。

「嗯,我們在冰城的生意基本上飽和了,再開分店,那也不會漲到哪裡,是時候該去其他城市看看了。」白玉嵐道。

「既然你願意,那我就多請幾天假,好好的陪你玩一趟。」周森點了點頭。

「那我們都誰去?」

「阿香和烏恩吧,一個隨行伺候你,一個幫我們拿行李。」周森想了一下道。

「家裡呢?」

「昌伯和小柔不是在嘛,讓她倆臨時頂一陣不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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