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奉天裁縫鋪,快到打洋的時候了。

「馬先生,您來了。」

「我來看一下我做的西裝,你師傅在嗎?」馬榮達來到了店內,詢問小夥計一聲。

「師傅在的。」小夥計阿祥點了點頭(那位客官可記得我給小夥計起的名字,我給忘了,也沒找到,有知道的,提醒我一聲)。

馬榮達一努嘴,小夥計點點頭,將打洋的牌子直接掛了出去,然後開始取門板關門了。

反正這會兒也沒什麼客人來了。

鄭楠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兒,正在燈下踩著縫紉機,齒輪飛速的轉動著,一條線就出現了。

他正在做一件旗袍,素色的,料子不是很名貴,但他並沒有敷衍,而是十分認真。

「你這手藝是越來越好了,以後就算不幹咱們這一行,也有一門吃飯的手藝。」馬榮達依著門框笑呵呵的道。

「不是說,我去找你嗎,你怎麼跑我這裡來了?」鄭楠眉頭一皺,這馬榮達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我這不是著急嘛,冰刀組那邊有沒有回信兒?」馬榮達走過來,問道。

「回了,但是這麼短的時間,人家並不能保證情報的準確性。」鄭楠說道。

「這個不要緊,只要他們提供了情報,這責任就是他們的。」馬榮達呵呵一笑,「只要刺殺的行動失敗,責任就是冰刀組的。」

「馬榮達,你這麼做,若是惹毛了那位,後果你能承擔嗎?」鄭楠質問道。

「後果,什麼後果,戴老闆可不要一個不聽話的下屬,如果誰不聽話,那就除掉他,軍統的家規,保證隊伍的純潔性是首要的原則。」馬榮達。

「你這是在公報私仇。」

「就算是,也是她自找的。」馬榮達露出一絲猙獰的面孔道。

「我現在都不確定,要不要把這個情報給你。」鄭楠有些無奈的一聲道。

「老貓,收起你的憐香惜玉之心,人家都有老公了,不但年輕有為,而且比你有錢。」

「你別胡說八道,我可沒有那個心思。」鄭楠道,「既然你不怕後果,那就給你吧,在給你做的西裝的左邊口袋裡,自己取。」

馬榮達自然認識自己定做的西裝,走了過去伸手從裡面掏出一張紙條來。

上面有一行鉛筆字,寫的是一個時間和車次。

「謝了,老貓,告辭。」

「等一下?」

「又怎麼了,你該不會是想替她求情吧?」馬榮達詫異的一轉身。

「人家給情報的時候,提醒了下,讓你行動的時候認準目標再下手。」

「這個是自然,那怕不成功,也要製造一場刺殺來,起碼也要讓冰城的漢奸們知道,在他們的腦袋上,時刻懸著一把利劍,讓他們作惡的時候收斂點兒。」馬榮達道。

「去吧,沒事兒別到我這裡來。」

「那我這西裝?」

「下次來取,我再給你改一下。」鄭楠沒好氣的揮了揮手說道。

……

馬榮達走後,通向內宅後院的門被打開,一個身穿灰袍,頭戴氈帽的人走了進來:「這個馬榮達真是個棒槌,他真以為就這樣能夠逼迫那位交出冰刀組?」

「四哥,你怎麼看他的計劃?」

「火車上不管是暗殺和刺殺成功率極低,金榮桂可不是傻子,他不可能沒有防備,恐怕咱們的人都近不了身,就被擒下或者捉拿。」那被鄭楠稱作「四哥」的人說道。

「他根本就沒想過真的刺殺,只怕是裝裝樣子,然後給冰刀組扣一個情報不准,導致行動失敗的帽子。」鄭楠說道。

「不是他嘴上說情報不準確,人家就認的,何況,行動失敗,情報固然是一方面,而選擇執行的人和策略才是關鍵。」四哥說道,「他也太異想天開了。」

「我不知道他的依仗是什麼,但是,咱們平靜的日子要打破了。」鄭楠說道。

「你小心,那個周森不好惹,他已經盯上你了。」四哥說道。

「盯上我,不可能吧,我又沒暴露什麼?」鄭楠吃驚的問道。

「你跟白泰來一家的關係,足以讓他懷疑上你了,白家不該冒然退婚的。」四哥說道。

「那能怎麼辦,妍兒只有用這個辦法才能脫身,而且妍兒現在已經不在上海,如果不這樣,一旦這邊發函讓上海的特務機關調查,一切都穿幫了。」鄭楠說道。

「你覺得他們會盯上白妍嗎?」

「不會,那個周森只是負責調查溫霖在矯正院突然自殺的原因,並沒提及其他。」

「你見過周森嗎?」四哥問道。

「沒有,我是聽白泰來夫婦倆說的。」鄭楠搖了搖頭。

「我見過,他是我講過的最厲害的年輕人,可惜,明珠暗投,他居然投靠日本人,做了漢奸走狗。」四哥說道。

「四哥,你說她有沒有可能……」鄭楠忽然問道。

「你心裡早就懷疑了吧?」四哥微微一抬頭,看了鄭楠一眼,反問道。

「四哥,這可不是小事兒,我只是懷疑,卻也不敢說出來。」鄭楠鄭重的道。

「至少目前沒看出來,就算是夫妻,也有立場不同的,何況,周森也沒有做多少坑害中國人的事情吧?」四哥說道。

「他幫日本人做事,難道不是坑害中國人嗎?」鄭楠反問道。

「不,他雖然幫日本人做事,但工作的目標也是我們不喜歡的那個國家。」四哥說道,「相反,『溫霖』自殺的桉子雖然是他在調查,卻只是調查,並沒有亂抓人。」

「可是溫霖……」

「溫霖不是他抓的,他的死也不是他造成的,難道不是嗎?」四哥說道。

「四哥,你是不是因為溫霖是……」

「不要說了,周森這個人還需要再觀察,但如果馬榮達胡來,想要對周森下手的話,你一定要阻止他,這是會比直接對冰刀組更可怕的災難!」四哥說道。

「好吧,我這個站長其實沒有多少權力,自從馬榮達來了後,仗著自己是戴老闆的人,對我是陽奉陰違,我也是沒辦法。」鄭楠嘆了一口氣。

「嗯,你自己小心,我先走了。」四哥沒有說什麼,軍統冰城站人不多,關係卻挺複雜的。

……

「壞東西,敢呲你爹一臉!」周森早上起來,學著給兒子換尿布,結果,被小鳥人呲了一臉。

這可是純正熱乎的童子尿。

這虧得是親兒子,不然,他還真忍不住要揍人了。

「你趕緊去洗一下吧,一會兒還要去上班呢。」白玉嵐一臉嫌棄的將周森推了出去。

不光要洗臉,還要洗頭,似乎身上也濺了一些,索性直接就沖了澡。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就算洗過了,總還是感覺還有一絲絲的尿騷味兒。

當爹的被兒子呲過都是正常的,這要是沒呲過的,說明兒子小時候沒跟他親過。

這是好父親的標誌之一。

「這事兒不許說出去。」周森下了禁口令,這有損他的威嚴。

……

周森本想先去高士街的特別情報室的,後來一想,還是先去警察廳吧。

可當他到達警察廳的時候,發現今天早上上班的人有些稀疏,尤其是特務科的。

這都到了辦公區了,怎麼才來那麼幾個人?往常這個時候,少說也來了一半人了。

檢閱股倒是來了不少,檢閱股一半都是內勤,就算出外勤,也不會是單獨前往。

但是其他股室辦公室就很少人了,行動隊的辦公室乾脆門都沒開,顯然是沒人來。

這大清早的,也沒聽說昨晚有什麼大行動,怎麼特務科今天如此冷清呢?

壓下心中的疑惑,周森開門走進自己辦公室。

「頭兒,早。」周森提著暖水壺正要準備出門去打熱水,門口碰到了剛剛到班的助理姚玉梅。

「今兒個怎麼人這麼少?」

「我也不知道,我剛來。」姚玉梅也被問住了,「一會兒我去問一下,看怎麼回事兒。」

「嗯。」周森點了點頭。

打來開水,泡好了茶,開始一天的工作。

先是處理積壓的文件,需要自己簽字給意見處理的,那就迅速的簽字。』

需要再重新閱讀審查的,放到一邊。

基本上送上來的,都附上了處理意見,這效率自然就快得多了。

「頭兒,打聽到了,昨天夜裡特務有行動……」姚玉梅敲門進來彙報一聲。

「行動,什麼行動?」周森很詫異,有行動的話,還對自己隱瞞了,這有點兒不尋常。

即便自己主要工作不在警察廳這邊,也不至於連通知都不給吧,除非是有意排除自己,或者說行動的保密等級非常高。

可以他的權限,除了絕密任務,警察廳有多少任務是他不能夠知道的,何況他還是特務科的人。

周森起了疑心,但並沒有馬上行動,他要確定行動的內容是什麼,而姚玉梅都能打聽到昨晚特務科有行動,很明顯這個行動保密等級不高,或者說,行動過後就沒有必要再保密了。

什麼樣的行動,過後就不再保密呢?

抓人?

能用得上特務科的行動,大多數情況下就是抓捕「反滿抗日」分子了,可最近特務科也沒有特別重要,需要保密的桉子在辦呀。

不是抓捕,那就是保護了。

一體兩面嘛,這太正常不過了,特務科最近的大行動,除了抓捕之外,就是保護即將要來冰城的前冰城警察廳廳長金榮桂了。

難道說……

周森突的悚然一驚。

如果金榮桂提前來冰城了,那麼自己獲得車次和時間,豈不是一個陷阱?

軍統冰城站的刺殺計劃泄露了!

想到這裡,周森感覺後尾椎骨一陣嚴寒,整個身子猶如一種墜入冰窟的感覺。

如果是刺殺計劃泄露,那問題就嚴重了,可如果只是金桂榮故意來這麼一手,那還好,只能說這金榮桂太狡猾,而且十分怕死。

但是,冰城站這個刺殺計劃本來成功率就極低,這一點兒他很清楚,冰城站的人不會不知道。

可他們任然要執行這個計劃,其目的除了製造一次轟動效應之外,還有針對「冰刀」組的意思。

天無二日,軍統在冰城有兩套組織,冰刀組是坐地虎,根深蒂固,而且隱藏的很深。

冰城站是過江龍,但是無根的浮萍,若是兩者結合為一體,那絕對是一加一大於二,可是冰城站的人本來就帶著不懷好心來的,冰刀組自然不肯與之融合了。

冰城站想吞下冰刀組,這不用說,從重慶方面的回應就能看得出來,而冰刀組對冰城站沒有太大的欲.望。

白玉嵐的策略確實保守,如果她能夠把冰城站也控制在手中,那冰城軍統組織她一人說了算,就算戴雨農再派人來也是白費。

主要是,還是不願意跟這些人為伍。

如果這是刻意的安排,還有意的避開自己,只怕這裡面蘊含了極大的危險。

也許不見得是針對自己,但肯定是針對軍統冰城站去的。

如果自己所猜測的沒錯的話,金榮桂很可能已經抵達冰城,而今晚的車次和時間就是假的,或者就是一個陷阱。

那麼軍統冰城站如果發動刺殺,那行動必然會失敗,還會折損寶貴的人手。

情報有誤,冰城站一定會把責任推到「冰刀組」的頭上。

而現在,這幾乎成了定局。

要不要馬上提醒冰城站,讓他們放棄今晚在火車上的刺殺行動,不過,現在好像也不見得來得及了。

冰城站的人如果想要在火車上刺殺或者暗殺,就必須今天在列車出發前,或者在中途某個站上車。

如此一來,行動的人員就必須提前出發,一旦任務下達,想要中止或者阻止,難度就會增加,但也不是沒可能。

可是,昨晚的行動,如果特務科只有他這一組人不知道,那問題就大了,如果不僅僅是他這一組人,那還好,他現在知道了,一旦有異常,很可能就會被懷疑。

當然,這也只是假設,但你敢冒險嗎?

考慮再三,周森當做自己不知道這件事,本來就是冰城站搞出來的事情,他們非要這麼做,還包含險惡用心,自己又何必冒這個風險?

自己又不是軍統的人,就算冰城站行動失敗指責「冰刀組」提供錯誤的情報,那也是後面的事情,在事情沒發生之前,誰又能預測到後來發生的事情呢。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