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里特看著『蛇蜥喬恩』和他的同夥走遠後,才將手從劍柄上放下,又深深的嘆了口氣。那傢伙也是個可憐人。

蠻子冒險者知道『蛇蜥喬恩』出身於一個破落的貴族家庭,還知道那傢伙很不喜歡自己的綽號,曾因此和那些叫他綽號的冒險者頻繁起爭執。

在一次因為這個綽號而起的爭執中,爭執變成了衝突和廝殺,『蛇蜥喬恩』技不如人,被人用雙手劍砍斷了左手,胸部也中了一劍,所幸身上的鑲釘皮甲質量還算過硬,才讓他留有一口氣在。

『蛇蜥喬恩』的母親為了救他變賣了所剩不多的家產,從法師手裡買到了一種叫『菲林卡斷肢再生藥劑』的治療藥水,才將他的左手接了回去,又在床上躺了三個月,才基本痊癒。而這個破落的家族也因此更加潦倒,比之一個普通的農戶都有不如。

不過現在看來,『蛇蜥喬恩』比以前成熟了很多,至少不會再因為別人用他的綽號稍稍諷刺他一下就惱怒異常、刀劍相向。

生活總是會讓每個人都『成熟』起來,因為不成熟的,都已經『夭折』了。

......

巴里特繼續向前,沿路一直有人和他打著招呼,或者伸手拍拍他身上的石化牛皮甲。畢竟石化牛那鱗片狀的牛皮是製作皮甲的上好材料,而一套上好的皮甲,則是每一位冒險者都渴望得到的。

他路過了一片在荊棘中搭建的帳篷,那是『可人兒』們居住的地方,他以前沒少光顧,但現在顯然不是個合適的時候。又往前走了少許,巴里特在一處賣「淚莎草」的攤鋪旁停了下來。

「嘿,『烏鴉』,好久不見。」他對攤主打著招呼。

攤主用右手擺弄著一隻木質的假眼,而左手則在不停的撓著他那已經空洞的左眼,「呵!這不是我們最為尊敬的『喂食者』先生麼!沒想到你還在『豬灣』。」攤主眨著他的獨眼,表情恭敬,語氣卻有些嘲弄。

巴里特忽視了那些嘲弄,隨口閒聊道:「冬天終於過去了,不是麼,大家又要忙活了。」

攤主將假眼塞回了那個空洞,「『森林』也同樣從冬眠中甦醒,想必肚子肯定很餓,你這是在給它準備『食物』呢麼?」

你就是個不錯的食物,尤其是你的左眼,巴里特在心裡想道。『烏鴉』的左眼被烏鴉叼走了,這不是一個繞口令,而是一件頗為諷刺的事實。

「不,我暫時不打算組隊,先看看今年的情況再說。」巴里特這樣回答。

「之前那個總是和你在一起的矮人呢?」攤主戲謔的問,「也被你喂進去了?不過我得說,如果我是你的話,也一樣會這麼做,那個矮子的嘴太毒了,也不知道你怎麼忍受的了......」

「別說這些沒用的。」巴里特打斷了攤主的話語,「告訴我些最近發生的有趣事情。」

那個矮人,他失蹤了,就在幾個月以前的那次地底冒險中。

也許我當時不該去慕雅城邦接任務,巴里特的心裡有些後悔。任務的地點是他根本不熟悉的地底世界,在那裡他們被襲擊了,卻連襲擊者是誰都不知道。

他和矮人都被看不見的襲擊者擊暈,醒來後,矮人失蹤,而他,身上則發生了這種詭異的變化......

「最近發生的事情可太多了。」獨眼的『烏鴉』又撓了撓他的左眼,「但是我記憶力卻不大好。」

難道能比你的視力還糟糕?巴里特從牛皮袋子裡掏出了三枚銀幣,「我猜這些會喚起你的記憶。」他將銀幣隨手扔給攤主。

如果讓瑞伊知道我這麼花錢,她會先把我掛上絞架,再把你掛上絞架,巴里特看著攤主,然後再從你的屍體上把銀幣摸出來,他在心裡想道。如果她是女王的話,絕對會這麼做的。

攤主伸手抓向空中,銀幣從『烏鴉』皸裂的手掌中穿過,他一枚也沒接住。

「該死,你這傢伙在戲弄我!」攤主費力的彎下腰,將地上的銀幣拾起,「要不是那隻該進湯鍋的傻鳥把我的眼睛吃了,別說是銀幣,哪怕一隻蒼蠅從我的眼前飛過,我都能用飛斧射中它的『老二』。你知道的,我以前有那個實力!」

他沒有說謊,巴里特知道『烏鴉』以前是被人叫『隼雕』的,那是個很正面的綽號,就像巴里特以前的『屠龍者』一樣(雖然屠的是一隻地行龍),當時的他還沒有什麼值得熱諷刺的地方。

「你應該感謝那隻鳥,至少疼痛叫醒了你。」巴里特拿起一小捆「淚莎草」,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否則你丟掉的就不僅僅止是一隻眼珠。」

「現在也不比死掉好多少。」攤主直起身,深深的長舒了口氣,「你到底想知道些什麼?」

想知道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改變,想知道那個嘴又毒又損的矮人搭檔到底死了沒有,想知道究竟怎樣才能成為法師,我想知道的事情太多啦!

「有多少只隊伍已經去了迷霧森林?」他這樣問。

「不算今天的話,應該是六隻。」攤主向地上吐了口痰,「『腌橄欖』、『巨龍之吊』、『鐵王座』,還有三隻不知名的隊伍。其中兩隻都是些新面孔,而另一隻估計是回不來了。」『烏鴉』只有一隻眼睛,但是卻能『看』到很多事情,「因為他們找了『好人菲爾』當嚮導......」

那估計是回不來了,巴里特在心裡點了點頭,「『鐵王座』居然還沒散?」他有些驚訝的問。

「暫時還沒有,雖然已經死過六個領頭了,但總會有些不怕邪的人想去接收。」攤主笑了一下,「其實我倒很希望你能去帶領他們,我想看看究竟是你把那幫蠢貨『喂』進去,還是那幫蠢貨把你害死。」

我的命比所有人的都硬,巴里特在心裡想道。歷次冒險中,最危險、最致命的那部分工作其實都是他去做的,但是最後活下來的依然是他。

又簡單的和『烏鴉』聊了幾句,巴里特準備離開。

「順便一提,今天豬灣來了些奇怪的人在招嚮導,聽說報酬很豐厚,如果你無聊的話,可以去看看。那些人應該就在那個賣豬雜碎的攤鋪附近。」

巴里特點了點頭,返身往回走,又路過那片「荊棘帳篷」時,一個新鮮的橙子從不遠處飛向了他。他伸手握住這枚「暗器」,順著「暗器」飛來的方向望去。

在荊棘中的一頂縫補的花花綠綠的帳篷外,一位穿著灰粉色亞麻長袍的女人,倚著帳篷外的一棵矮栗樹,笑眯眯的望著蠻子冒險者。

巴里特認識她,一個愛著『銀獅鷲』和『金國王』的可人兒。和瑞伊不一樣,她是一個真正的「可人兒」。

蠻子冒險者曾光臨過她的帳篷多次,他至今仍記得那個女人藏在亞麻長袍下如羊脂一樣潔白的肌膚、以及胸前的雪白和粉紅,還有她那像火一樣滾燙而熾烈的回應.......

這樣的女人同樣會有綽號,那綽號也像絕大多數冒險者們的一樣,具有很濃重的諷刺意味,所以巴里特從不會去叫。他只稱呼她的名字――伊莉莎白・魯賽。

伊莉莎白並沒有說話,她只是微笑著、默不作聲的看著巴里特。蠻子知道她是個不擅言語的女人,或者說,她並不需要言語,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陣輕聲的喘息,就可以讓你知道她想要表達的含義。

巴里特又從自己的牛皮袋子裡拿出了一枚『銀獅鷲』,拋給了伊莉莎白,卻又對後者說:「今天不了......」

伊莉莎白伸手熟練的接過銀幣,身體在原地飛快的轉了個圈,讓長袍飛舞起來,露出下面被遮掩著的潔白胴*體,「隨時恭候!」她給了巴里特一個飛吻,笑著目送他離開。

一枚銀幣換一個鮮橙和一個吻,這買賣做的著實不賴。巴里特在心裡想道。伊莉莎白總說他付的『報酬』跟那些法師一樣慷慨。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並不像是一種比喻,而是好像她真的知道那些法師們到底有多慷慨似的。

難道真有法師去照顧過她的生意?巴里特在心裡搖了搖頭。根據他對法師的了解,那幫會使用魔法的傢伙們雖然出手的確很大方,但幾乎不可能被自己的下半身所左右。更何況,如果真有法師曾光顧過她,她也許就不需要呆在『豬灣』里了......

巴里特一邊走一邊將橙子剝開,並隨手將橙子皮扔在路邊。新鮮的橙子散發出讓人愉悅的甜酸味,即便巴里特剛用過餐沒多久,那甜酸味依然讓他感覺胃口大開。他將剝的醜陋不堪的橙子塞進嘴裡,吃的滿手滿嘴都是汁水。

拐向另一條道路,巴里特看到不遠處被人圍堵的水泄不通,很多冒險者都聚集在了一處賣豬雜碎的攤鋪旁。似乎在湊著什麼熱鬧。

在『豬灣』內,大多數的肉類都被製成了便於攜帶的肉乾,豬肉乾、牛肉乾、兔肉乾、蜥蜴肉乾、甚至還有不良商家出售的地精肉乾,等等等等。

肉乾是冒險者在野外探險的必備糧食之一,畢竟冒險者是一個需要消耗大量體力的職業――野外生存、長途跋涉、頻繁戰鬥......所以肉類通常都是必可不少的。

甚至在很多時候,那些燻烤後又曬制、曬制後又燻烤的肉乾,可以在冒險者之間充當貨幣使用,至少它們比『金國王』要硬得多。

前方的人群越聚越多,每個路過的冒險者都在那裡駐足停留,並伸長脖子努力向人群的核心處望去。巴里特也走向人群,想來『烏鴉』嘴裡說的奇怪的人應該就在那裡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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