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入雲的卡維斯山脈隔絕了森林與大陸之間的氣候交換,使得這裡自成一體。即便是冬天,迷霧森林內也不會下雪,甚至連寒霜都不會有,但這並不意味著它會四季如春。

若按正常情況來講,像迷霧森林這樣與大陸隔絕,卻與海洋有大範圍接壤的地域,其本身的氣溫變化應該是溫和舒適的,但真實情況卻並非如此。因為森林內的溫度並非是由普通的空氣來決定的,而是取決於那瀰漫在整個森林之中、無所不在的霧氣。

其實那詭異的霧氣並不會帶走環境中的溫度,它就像是一隻巨大無邊、且貪得無厭的亡魂,只會向生者索取溫暖。

當冬天來臨之際,林中霧氣的溫度會在3天左右的時間內驟然下降,到第6天時達到極致並保持下來。那時森林中的溫度會低至絕大多數生物都無法生存,皮膚一旦與霧氣接觸,便會瞬間脫落,血液會直接從血管內凍結,即便是最為耐寒的器官――眼睛,也會凝成晶瑩的冰珠。

這時,林內的生物會以各種各樣的形式蟄伏起來。而地下,無疑是個不錯選擇,像豺狼人的河爪部落,聽說便會在冬天來臨之時,將整個部族轉入地下。

它們會驅使著數量繁多的地精,像矮人一樣不停的挖掘著地底,將林中的地下世界越挖越大。地精這種綠皮的小傢伙用處很多,不僅能夠充當苦力,而且當食物不多時,對於豺狼人來講,那些苦工一樣的地精還可以充作口糧。

除此之外,其他大多數的蟄伏方式並不為人所知。

不過冬天的迷霧森林並非是一片清冷、毫無生機,像霜蟲這樣的冰寒物種會在這時甦醒過來,主宰這裡。凜冬來臨之時,森林是它們的天下。

初春,迷霧森林的溫度已經開始上升,但此時依然寒冷刺骨,比之林外低了許多。

老威爾給眾人施放了一種名為「忍耐環境」的一環魔法,這個魔法極其實用,可以讓受術者即使在酷熱或嚴寒的極端環境下,也能舒適的生存。

巴里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裸露在霧氣中的雙手,其上的皮膚紅潤,肌肉飽滿有力,而以往在此時來到森林,這雙手通常是處於一種僵硬、蒼白的狀態。

「魔力形成的事物,還是要用魔力本身才能對抗。」巴里特低聲對自己說道。他此時的心中,對於那些關於霧氣形成原因的各種傳言,已經漸漸有些相信了。

除此之外,老威爾還為眾人施放了一種名為『昏暗視覺』的魔法,這種魔法可以讓受術者在微弱昏暗的光線下,也能正常視物,但對於迷霧森林中的霧氣卻並不好用。

蠻子冒險者走在隊伍的最前端,距離身後的老威爾一行人有半米左右的距離。

如果森林真有意識的話,它對於我這次帶來的食物,是否會感到滿意呢?巴里特胡思亂想著,之後在心裡笑著搖了搖頭,將這種不著邊際的想法拋在腦後。

作為一個嚮導,巴里特盡職的探查著周圍的環境,仔細聆聽著林中各處響起的怪異聲音。不僅如此,常年在迷霧森林中的冒險生涯,使他的視力能比常人在霧氣中看的更遠,他的目光穿透霧氣,尋找著潛藏在其中的危險,而他那引以為傲的嗅覺,則可以聞到任何一點不同尋常的味道……

巴里特深吸了一口清冷的霧,感覺身體在不由自主的戰慄。那戰慄並非來自於恐懼,而是在面對將要到來的各種奇遇和冒險時,無法抑制的興奮。

但是身後老威爾的各種千奇百怪的話題卻讓他感覺,這並不是一次危險叢生、轉瞬間便會丟掉性命的冒險,而是某個貴族閒來無事舉辦的春季郊遊。只不過陪伴他郊遊的的並不是貌美、優雅的女伴,而是幾位個頭、人種均不相同的男人。

在巴里特看來,老威爾這位法師似乎並不僅僅只是喜歡窺探別人的內心,而且還喜歡向他人講訴自己的心聲,無論他人是否願意聆聽。

「離諾德不遠的瓦萊塔城邦,我曾在那住過很長一段時間。」老威爾閒聊著,「那時我好像才50歲,不,是60歲,總之,當時的我還很年輕」。

年輕的60歲?這可真是一種好說法,巴里特在心裡小小的腹誹了一下。魔力能夠在很大程度上延緩衰老,無論是法師,還是那些因魔力浸染而變異的魔獸,其壽命都遠遠高於同種族的普通個體,這是大陸上所有人都普遍知道的事情。

不過真正將事情擺在眼前後,這件事實依舊會讓人嫉妒不已。

法師已經夠強大了,為什麼還要讓他們活這麼久呢?相信這是很多普通人都曾有過的想法,但這其中卻不包括巴里特。

他數次直面死亡,卻從不畏懼它。甚至有的時候,他感覺就這樣死在迷霧森林中也挺好。作為一個將死亡視作安息的諾德人,作為一個見慣生死的冒險者,巴里特並不渴望長壽。但是在戰鬥中,他也從不會鬆懈。

老威爾的聲音繼續巴里特在身後傳來,「我的導師被魔法協會委派到了瓦萊塔城邦,負責那裡的分會和法師塔的運作。而我作為他當時唯一還在身邊的弟子,便也跟著他離開了浮空之城。我導師的家族是釀酒出身的,所以他很喜歡喝酒。而作為他的弟子,我也漸漸喜歡上了這種美妙的液體。」

「在瓦萊塔城邦,我曾喝過一種名為『紅龍之怒』的混合烈酒。」老威爾咂了下嘴,似乎是在回憶那酒的味道,「這種酒是用諾德產的『提哈』烈酒,再往其中混進松節油、氨水、火藥、以及魔鬼椒磨的辣椒粉最終調製而成的,喝的時候還要將金屬酒杯方在篝火上烘烤,直到它騰出熱氣。你們能想像得到那東西喝到嘴裡應該是什麼樣子的麼?」

巴里特對於酒了解的並不多,即便是諾德人都喜歡的『提哈』,他也很少去喝。無論手頭是否寬裕,他都只喝帶著微微苦澀的黑麥啤酒,兩個銅幣一大杯,冒險者們的最愛。黑麥啤酒不低的酒精度和便宜的價格,可以讓冒險者們忘記任何煩惱。

「就像吞了一團火?」半精靈試著形容。

「火不好吃。」食人魔莫格洛克瓮聲瓮氣的說道,「火腿才好吃!」

「哈哈,很貼切,但比那更甚。」老威爾大笑著,「說句實話,那液體已經無法用『味道』這個詞來形容了,因為你根本感覺不到任何味道的存在,而是像被一柄燒的通紅的利劍直直的從口腔貫穿到了胃部,而且利劍還在一直往下,似乎要將你刺穿;又似乎你被一條成年的健壯紅龍按在了地上,它在肆無忌憚的親吻著你的嘴唇,並熱烈而澎湃的向你嘴裡噴吐著龍息。當然,這也是它名字的由來。」

「那可真是……」半精靈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真是太奇特了。」

「是的,但不僅是奇特。」老威爾的眼睛望向了的遠方,似乎陷入了回憶,「你根本無法思考,因為那「龍息」已經燒穿了你的腦袋,讓你的大腦變成了灰燼。但你似乎又能因此而看到更多,各種斑駁陸離的光彩在你眼前晃動,一些美麗的精靈……,哦,我是說妖精,那種很小的、長著兩隊翅膀的傢伙,而不是你的親戚,艾斯特爾。」老威爾更正道,「一些美麗的妖精圍繞著你,它們歡聲笑語,似乎是在跳舞,你很想加入它們,但是沒等你跳出兩步,便會一頭栽倒在地上……」

腦袋有毛病的人才會去喝這種東西,巴里特在心裡說道。

正在這時,他突然停下了腳步,將手搭在了「鋼鐵新娘」上,皺著眉頭朝左手方向的霧氣深處望去。下一刻,正當他準備張口向眾人示意似乎有情況發生時,卻有人先他一步做出了警示。

「有『人』過來了。」坐在食人魔肩膀上的侏儒開口說道,這時巴里特第一次聽他說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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