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溫泉村,一處酒館內。

辛苦勞累了一天的村民們在這裡通過酒精放鬆自我,他們彼此低聲交談,或是相互詢問下今年所種下的莊稼種類,或是展望著秋天之時將會滿載的金色收成。

在這種悠然的閒聊中,一杯兩、三枚銅幣的普通黑麥啤酒就足以讓他們喝上一整晚,如果能再配上一塊奶酪或者腌黃瓜,那生活簡直再好也沒有了。若是誰能再加上一碟腌肉和熏腸,那準是今天在田間的賭博中贏了錢。

酒這種東西,所有職業都需要。不僅冒險者們嗜之如命,農夫們通常也對其愛不釋口。它能讓大腦變得遲鈍,忘卻憂愁;卻又令舌頭卻變得靈活,促進交談。

「嘿,杜魯克,我說,溫泉那邊的怪物果真都被解決了麼?」一位頭戴寬沿氈帽、身穿淺灰色粗亞麻長衣的村民出聲問道。

被詢問的對象上身穿著一件看不出原本顏色的棉質背心,而背心外,套著一件髒兮兮的皮質背帶圍裙。他粗壯的雙臂很隨意的搭在了面前的餐桌上,卻壓得餐桌不住的『吱嘎』作響。

這個時節的天氣依然有些寒冷,而夜晚尤甚,但是此人簡單的穿著卻並未讓周圍的其他村民感覺有什麼奇怪,大家似乎都對此習以為常。

「嗯……,你問的是溫泉處的那些怪物啊。」叫『杜魯克』的男人沉吟了一下,「說實話,那些怪物確實都該死。哦,你要問它們是否都被解決了?這個嘛……」他拿起酒杯狠狠的灌了一口黑麥啤酒,又放下酒杯隨意的抹了一把鬍子上沾染著的啤酒泡。

他那滿嘴的鬍鬚雜亂無序,像是曾反覆被火焰燎過一般似的,帶著煙與炭的氣息。

「這個什麼啊!快點說。」提問者對杜魯克的裝腔作勢有些不滿。

「快點吧,別繞彎子了!」其他村民也跟腔催促。

被提問者的個頭兒雖然一般,但身材卻是極為壯碩,渾身的筋肉突出隆起,硬硬實實,帶著如金屬一般的光澤。不過周圍的村民們卻並沒有因此而有什麼懼怕心理,他們全都伸過頭盯著這個坐在酒館中間的健壯傢伙,滿臉期待的等待著他的回答。

「那些怪物們啊,算是解決了吧……」杜魯克給出了一個模糊的答案,繼續吊著大家的胃口。

「哈,什麼叫『算是』?解決就是解決,沒解決就是沒解決,『算是』解決?這是個什麼結果?」提問者並不滿意答案,「你可真是的,如果你說話也能像打鐵一樣乾脆就好了。」

「如果你付錢也能像你提問題時一樣著急就好了。」杜魯克反唇相譏,「到現在你還欠我三銀十二銅呢,你家的鋤頭、鐮刀、鐵杴全都在我這兒修過至少三次了,可是你卻一次也沒付過錢。是的,哪怕一枚銅幣都沒給我過。」

「下次,嘿嘿,下次就付。」提問者的表情訕訕,在言語的交鋒中敗下陣來,躲在角落諾諾不言,但臉上好奇的表情卻是一點沒減。

此時,櫃檯內的酒館老闆親自接了一大杯啤酒,又端著杯子朝杜魯克走去,將印有溫泉圖案的啤酒杯放在了杜魯克面前。

「跟我們講講吧,杜魯克。」酒館老闆開口說道,「那些個回來的小伙子們除了不斷吹噓自己的英勇和殺怪功績外,對於整個事情的結果卻全都一知半解,甚至有幾個人講述的情況居然相互矛盾。唉,真希望爵士在訓練他們的同時,也能好好鍛鍊一下他們的腦子,至少應該讓這些年輕人變的更聰明些。」

「可聰明的傢伙不會留在村裡。」杜魯克滿不在乎的說,「頭腦越是聰明,裡面裝的想法便會越多,而『種地』顯然是那些想法中最不吸引人的一個。」

「但也是最安全的一個。」酒館老闆反駁,「不管怎麼說,揮舞鋤頭總比揮舞刀劍更安全些,這毋庸置疑。『如果怪物不去招惹你,那就不要主動去招惹怪物』。諺語從上古流傳至今,終歸是有些道理的。」

「但怪物要是找上你了呢?」杜魯克問道,「就像這次一樣。」

「強者反抗,弱者祈禱,還能怎麼辦。」酒館老闆看得很開,「話說回來,這次的怪物到底消滅乾淨了沒有?」他又問了下這個問題。

杜魯克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看向了他面前的橡木酒杯,又探出頭用鼻子朝酒杯中聞了一聞。這杯啤酒香甜的麥芽味濃重突出,並沒有黑麥啤酒那種揮之不去的淡淡苦澀。

「大麥釀的?」杜魯克問道。「你這傢伙倒是難得大方。」他似乎有種惡趣味,很是享受讓周圍人著急、抓狂的感覺。

「不僅是大麥,而且還是沒有任何輔料的全麥芽啤酒,給你這種不懂得酒的人喝簡直浪費。」酒館老闆坐在了杜魯克的對面,「你這個民兵隊長不出席今晚爵士的宴席,卻出現在了這裡,不就是想向我們炫耀下你掌握的那些第一手信息麼。快說吧,再拖下去,等明天亞爾曼爵士就自己將事情的結果公布出來。」

「什麼民兵隊長,我只不過有些力氣罷了。說實話,我並不喜歡這個職位,與戰鬥相比,我其實更喜歡打鐵,你說的沒錯,種地很安全,打鐵也一樣,但是當民兵卻不在其列。老貝克家的小兒子射箭很準,但是這次卻被熱水糊了一臉,也不知道現在在加蘭諾治療的怎麼樣了。」

杜魯克嘆了口氣,「這些都是沒辦法的事情。爵士將這個職位安排給了我,最主要它能帶給我每月60枚銀幣額外收入,這很主要,否則的話,我就得挨家敲窗戶去要你們所欠的錢了。」

最先說話的那個提問者尷尬的縮了縮脖子,但是依舊沒有離開,而是把耳朵高高的支起,繼續聽杜魯克講述著。

「我說『算是』消滅乾淨,那是有原因的。」杜魯克向周圍人公布著的結果,「那四口小一些的溫泉,裡面的怪物已經被完全清除乾淨。無論是那些冒著蒸汽的沸水元素,還是曾闖進村裡來傷人的魔蝠,全都被我們消滅的一隻不留!不過最後那口最大的溫泉……」

杜魯克說到這兒,又習慣性的賣起了官司。

「最大的溫泉怎麼樣了?」酒館老闆無奈的問道。

杜魯克喝了一口全麥芽啤酒,又抬起頭環顧了下四周,發現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身上後,才施施然的說道,「最大的那口溫泉,裡面的魔蝠也同樣被消滅個乾淨。整個溫泉應該不會再有任何一隻魔蝠出現,至少亞爾曼爵士領著幾個騎著馬的傢伙,在溫泉周圍巡視了很久,但都沒有再發現一隻。」

「這就好。」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氣。

「我家就被那些怪物光顧過,而且還是在半夜。」一個村民心有餘悸的說,「當時那隻魔蝠就蹲在我家的窗沿上,透過窗戶的玻璃朝屋內望著。那天還是圓月,那隻怪物在月光的照耀下,被我瞧的很是清楚。我跟你們說,怪物的個頭不高,長著翅膀,有點像人,又有點像蝙蝠,還有些像小惡魔似的。那東西表情很兇惡,而且很醜,真的很醜!我和我老婆當時被嚇的半死,都捂著嘴縮在角落裡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沒發出聲?那我怎麼在半夜聽到了從你家傳出的尖叫?」另一個似乎是鄰居的村民疑惑的詢問。

「唉,那是我女兒發出的。」說話的村民嘆了口氣,「她半夜起床的時候,看到了那隻怪物,然後便開始沒命的尖叫,那聲音刺痛了我的耳膜,還差點把窗戶震碎。相信我,要不是我及時捂住了我女兒的嘴,不僅我家的窗戶,你家的肯定也保不住。不過還好,那隻怪物最後被我女兒的尖叫嚇跑了。」

「你女兒喊叫的時候,聲音確實又尖又高。」

「她有這個實力!」其他人紛紛附和著。

待議論聲平息了一些後,酒館老闆又朝杜魯克問道,「魔蝠被消滅乾淨了,而那些冒著蒸汽的水元素呢?」

「也同樣被我們送回到了它們原本的位面。」杜魯克回答,「最大的那口溫泉內居然有5隻沸水元素,但是在經過了一番苦戰後,那些沸水元素還是被我們打碎成了普通的水流,全部都是!當然,那主要是爵士和丹尼斯騎士的功勞。」

「既然都消滅乾淨了,為什麼要說『算是』呢?」酒館老闆好奇的問。

「當丹尼斯騎士將最後一隻沸水元素打碎後,我們便開始歡呼,並準備慶祝勝利,可是溫泉卻突然沸騰了起來。」

杜魯克的表情變了變,似乎是在回憶,「雖然這段時間溫泉一直都是沸騰的,但是當時溫泉內不斷翻滾的氣泡卻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當時水面洶湧澎湃的猶如大海一般,給人感覺,仿佛有什麼巨大的東西要從溫泉之下的極深處,冒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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