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七章 戰蜥人扎克利(下)

那個名為『萊恩』的男孩站在廚房外,一隻手裡拎著毛絨玩具,另一隻手拿著一根白色的牛油蠟燭,目光炯炯的盯著自己。

該死的,我這是怎麼了?戰蜥人扎克利暗自懊惱的想道。以前的我絕對不會出現如此致命的紕漏,讓人接近到這麼近的距離,卻還沒有半點察覺。

而為關鍵的是,對方還是個年齡不足十歲的小男孩,而非那些技藝精湛的盜賊或者刺客。

看來我的匕首雖然並沒有生鏽,但是警惕性卻大不如前了,他嘆了口氣,從椅子上站起,讓自己進入到潛行狀態。

如果是以前,為了避免走漏風聲,他會將這棟房子內的所有人都殺掉。但是現在,他只準備安靜的從這裡離開。

不管怎樣,慕雅城邦的那些人最終都會追到自己。

「你並不需要藏起來。」小男孩走到了廚房內,「你的個頭比我父親還高,而我還不到你的腰間,所以,我並不會把你怎麼樣。」

扎克利停下了腳步,讓自己充滿鱗片的身體顯露出來,有些好奇的看著小男孩,「你不怕我。」

「害怕,並不能解決問題。」小男孩將蠟燭擱在餐桌上,玩具放在椅子上,又看了一眼扎克利的那隻湯碗。

然後他從廚房的角落裡搬來了一張矮矮的圓形小木椅,「如果你想殺害我和我父母的話,之前就有無數次機會可以這麼做了。」小男孩說。

「你之前就看到我了?」扎克利著實有些吃驚。我的潛行功底難道也退步了?

「並沒有看到,只是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盯著自己。」小男孩說道,「現在想來,那應該就是你。」

這個小傢伙的感知力相當的敏銳,不輸於任何老練的冒險者。以前部族裡偶爾也會誕生出這樣帶有特殊天賦的孩童。人類管這樣的孩童叫做天才,而戰蜥人,則管這樣的孩童叫『勞格茲德的眷屬』。

扎克利以前也是一隻『勞格茲德的眷屬』,但他並沒有感覺到他們那位邪惡的戰蜥人之神,有多眷顧他們的族群。

緊接著,扎克利看到小男孩將小圓椅子放在廚房的操作台前,雙腳站了上去。小男孩墊著腳抓到了一支舀湯的勺子,並給自己舀了一小碗蕪菁冷湯。接著,扎克利又看到小男孩跟自已一樣,將兩片黑麥麵包放進湯內,並手捧著湯碗坐到了他原本位置的對面。

「你,餓了?」戰蜥人扎克利反問了這個問題。

小男孩點了點頭,「我在長身體呢。」他津津有味的吃著碗里的糊狀物,「有的時候我會半夜被餓醒,然後就會起來再吃一點東西。我叫萊恩,你叫什麼?」

「……扎克利。」他很欣賞這位小男孩的成熟和冷靜。

「你不吃麼?」小男孩萊恩看了看扎克利面前的碗,「這東西味道不怎麼樣,但至少能管飽,雖然並不能管多久,但也比餓著肚子強。」

戰蜥人重新坐回到了小男孩對面的椅子上,「謝謝。」能吃飽就足夠了。

「你是盜賊麼?要偷我家的東西?」小男孩一邊吃著,一邊好奇的問。

「不,我不會偷你家的任何東西。」扎克利連忙否定。緊接著,語氣又有些不確定,「嗯……,或許會偷一點食物。我只是像你一樣有些餓,然後聽你到父親在路上和同伴說,你家今天晚上要吃煎肉餅,就跟著他進來了。」

「看來讓你失望了。」小男孩聳了下肩。「你是逃犯?」

扎克利驚訝於小男孩心思的敏銳,他吃了一口糊狀物,隨之點了點頭。

「為什麼?」

為什麼會當逃犯麼?「我殺了人,好幾個,其中還有我的一位同類。」扎克利回答。

他說完這番話後,便看到小男孩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下,但隨後便強自鎮定的忍住了。成年人也許都不會有這份出色的膽量和定力。扎克利再次在心裡表示出欣賞。

「你,為什麼要殺他們呢?」

扎克利猶豫了下,「那些人在數年以前,殺了我的……,妻子和孩子。」他輕聲說。不知為何,他很想向別人進行傾訴,即便唯一的聽眾是個不到十歲的孩童,「雖然我的那位同類並不是和我一個族群的,但是他了解我們戰蜥人的生活習性。他找到了我們隱藏起來的族群,並引領著一大群人類將我們包圍了起來。大部分族人都被殺了,剩餘的則被抓了起來。」

「然後你逃出去了?」

「不,我也被抓了。一個人類貴族看到我會潛行,武藝也不錯,便用網把我活捉。」扎克利回憶著,「再然後,那個貴族想拜託法師幫我……」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對一個孩童解釋,「幫我提高智力,並糾正某些習性方面的問題。」扎克利找到了一種適合的說法,「不過最後,那位法師並沒有把我再還給那位人類貴族,我不知道為什麼,也不想去知道。」

「哦。」小男孩面色有些疑惑,看來沒太聽懂。即便生活在慕雅城邦周圍,但以他的年齡,還接觸不到這些事情。「你恨那些人麼?」小男孩又隨口問道,「殺害你妻子、孩子的人,抓你的人,還有法師。」他看了一眼身邊椅子上的玩偶。

恨麼?扎克利皺起眉頭,有些迷茫。他記得以前的配偶最喜歡吃人類的肝臟,而他那些在卵中孵化出的後代,每天除了打架,就知道要肉吃。

這些部族裡的生活雖然只過了七、八年,但是回憶的時候,卻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扎克利甚至已經忘了那隻配偶的長相,她甚至還沒有那隻被他殺掉的同類印象清晰。

他和她的結合只是為了繁衍,或者說,整個部族的所有活動都是為了這唯一的目的。

恨麼?戰蜥人很希望自己能給予一個肯定的回答,但是這個答案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他當時並沒有多想,只是默默的走了過去。那位同類還想打招呼,但他的匕首就直接割斷了那傢伙的喉嚨。

扎克利一直以為自己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為了替死去的配偶和後代復仇,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極少會想到她們,也從沒為她們的死亡悲哀過。

「我不知道。」扎克利喃喃的說,「我只是想這麼做而已。」就像你父親的那種幼稚舉動一樣。我也像反抗,或者割捨一些東西。

「我只是感覺,那些人以前不管出於什麼目的,總之殺了我的……,妻子和孩子,我就應該幹掉他們,不是麼,這天經地義。我不恨他們,是的,一點都不恨,但我應該殺掉他們,僅此而已。」扎克利說。

「這太深奧了,比我父親向我母親說的情話還深奧。」小男孩說。他將碗中的糊狀食物都吃了個乾淨,「洗碗的工作交給你了,這樣你心裡可能會好受些,一定要洗乾淨哦,否則明天我母親會批評我的。」

小男孩說完後,拿著蠟燭和玩偶,打著哈欠走上了樓梯。

一個怪小孩,扎克利苦笑。他吃完自己碗中的食物,開始輕輕的收拾起來,並準備找個沒人注意的角落休息一會兒。

第二天一早,房屋的大門被人用力敲打。被吵醒的男主人抱怨的一邊詢問,一邊將房門打開。

外面站著一個身形健碩的冒險者,他的肩頭還站著一隻古怪的機械鳥。

「你好,我來這裡找個人。」冒險者對男主人說道,目光卻朝扎克利潛行的位置看了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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