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經有過一次收集的經驗,但巴里特在靠近那塊奇怪的、比周圍的黑暗還要漆黑無數倍的固體塊狀物時,依然感到有些緊張。

他曾親眼看過這種名為『虛空石』的東西,是如何將其他與其接觸的事物摧毀的。

那是在第一次收集的時候,巴里特將附近抓到的一隻少了下巴的殭屍控制住,並驅使它朝虛空石走了過去。

當時,隨著殭屍和虛空石之間的距離慢慢接近,巴里特明顯能感覺到殭屍的靈魂之火開始隱隱的掙扎。按照常理來講,他哪怕將這隻被控制住的殭屍一刀砍翻,並大肆吞噬掉它的靈魂之火,這傢伙也不會產生半點的反抗,但那時,巴里特確實感受到那隻毫無意識的殭屍,似乎極度不願意接近那塊怪異的黑色固體。

不過最終,少了下巴的殭屍還是在巴里特的強壓之下,觸碰到了『虛空石』。再之後的畫面讓人心悸,即便亡靈形態的蠻子心臟已經酣睡不醒,但依然被殭屍消逝的過程驚的隱隱跳動了半下……

嘿,現在可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巴里特集中精神,將不相干的畫面拋之腦後。所幸亡靈形態的他即便再緊張,呼吸也不會因此紊亂,手心更不會冒出虛汗。被亡者意志所驅使的肉體每一個動作都極為堅定,就像構裝體一般。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構裝體生物和亡靈有著很多相似之處。

一步、兩步,巴里特距離『虛空石』越來越近。他感覺自己隱藏在鎧甲下的皮膚一陣陣的刺痛,似乎那些已經沉睡在最深層夢境里的神經組織,又從睡夢中跳了起來,並且大聲的對他發出警告。

緊接著,凝聚在眼眶內的兩點湛藍螢光也開始微微渙散,死亡騎士巴里特感受到他那堅如磐石的意志,正像風中的燭火一般,掙扎著搖曳。

「你知道麼,巴里特先生,死亡並不是一切的終點……」克瑞斯在浮空之城內的那位名叫『本伊蘇』的好友,曾經這樣對他說過。

本伊蘇是個身上法袍印有許多烈焰花紋、腦袋上長著一頭捲毛的年輕法師,那雙犀利的眼神給巴里特的印象很深,仿佛能洞穿心靈一般。

雖然本伊蘇法袍的左袖口只繡有兩枚魔法七芒星,看起來只是一位低階法師,但在交談的時候,這位法師卻莫名的給了巴里特一種無所不知的感覺。

「在亘古、虛無的『泯滅』之中,即便是『死亡』也會消逝。」捲毛法師當時這樣對他解釋著,「你一旦觸碰到『虛空石』,哪怕只是指甲尖輕微的一絲接觸,不可逆轉的泯滅也會隨之降臨。」

而當巴里特詢問,那個所謂的『泯滅』是否是一切的終點時,本伊蘇法師則意味深長的搖了搖頭,然後又一臉淡然的說,「不,巴里特先生,泯滅只會永遠消除你的存在,絕大多數的復活、轉生、替身等逃脫手段都會在它的面前失去效果,『巫妖命匣』這樣的也包含在內。但是它卻消除不了你的過往,以及人們對你的記憶和歌頌。所以,巴里特先生,『遺忘』,那才是一切的終點。」

很好,這並不難辦到,干我們冒險者這行的很多人,早就已經到達了這個終點。被酒精和恐懼所麻痹的身軀,癱倒在某堆爛泥或某位可人兒的胴體之上,嘶吼、宣洩、痛哭,卻依然找不到自身存在的價值。我們一直就是這樣。

當然,以上這些呻吟般的話語自然不是巴里特想的。

他當時只是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對於本伊蘇說的這個古怪且充滿文藝氣息的答案,給出了一抹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

身體刺痛般的警告依然在持續,並且越來越嚴重。那種疼痛仿佛是發生於縹緲的靈魂之內,而非這具蒼白冰冷的軀體中。

巴里特無視這些,繼續向前,身後的小幽魂和骷髏守衛待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在與那個漆黑的固體塊還有五步左右的距離時,巴里特從空間指環中拿出一塊表面刻有很多魔法符文的六棱形水晶。

水晶的體積與小南瓜差不太多,表面的符文以某種特殊的規律不斷的閃耀著,一圈又一圈,永不停息。

巴里特用左手的手指緊緊扣住水晶頂部蓋子狀的事物,卻暫時沒有打開,而是鼓起全部的意志,再次勉力向前走了幾步。

在與眼前這塊『虛空石』只剩一臂遠的距離時,巴里特停了下來。他能感覺到自己那的意志漸漸開始模糊,固體塊的影像也慢慢有些扭曲、重影,然而有過一次經驗的他,已經對這種情況心中有數。

如果可以呼吸,巴里特此時肯定會深吸一口氣,以此來穩定心神。既然現在已經不能,他便也不過多浪費時間。

我們這位野路子出身的死亡騎士左手猛然用力,伴隨著『咔吧』的輕微聲響,水晶頂部的蓋子被他打開,這居然是一個奇怪的罐子。

巴里特速度飛快的將刻滿符文的水晶罐從下往上兜向那枚『虛空石』,將其整個裝了進去。卻又極為小心的沒有讓虛空石觸碰到水晶罐的任何一點部位,只是讓它凌空的待在罐子內部的中央位置。

巴里特右手托著水晶罐一動不動,左手慢慢將蓋子扣緊。隨後,他又看了一眼左手小手指上的一枚銀色戒指。

戒指的表面鑲嵌著一隻紫寶石材質的無瞳眼眸,而這隻寶石眼眸居然還會時不時的眨上兩下,樣子頗有些詭異。

當巴里特扭頭看向戒指時,戒面的紫色眼眸也立即回望向他。

「看你的了。」巴里特對戒指輕聲的說道。緊接著,他將戒面對準水晶盒,紫色眼眸隨之開始積聚光芒。

光芒越來越亮,三秒之後,一片紫色的光幕從眼眸迸射出去,照在了六棱形水晶盒上面。下一刻,水晶盒突然消失不見,那塊『虛空石』也是一樣的下場。而戒指表面的紫色眼眸中央,此時卻多出了一個六棱形的瞳孔。

緊接著,周圍的黑暗向虛空石消失的地方歡快的涌了上來,像潮水一般抹去了那東西的最後一點痕跡。

「很好,第二塊也收集完畢!」巴里特將小手指上的戒指卸下,又從空間指環中拿出了一個長方形的秘銀之盒。

他將盒子輕輕掀開,裡面盛放著另外四枚紫色眼眸戒指。幾隻寶石眼眸在不停的扭動著,卻又在同一時間看向巴里特。

「你,進去。」巴里特將手中帶有瞳孔的戒指放入盒內的固定位置上,「你,出來。」他又從第三個位置拿出了一枚新的無瞳戒指,再次套在了自己的小手指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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