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當初用靈魂稜柱贖回自己那有限的自由,離開曼提力監牢,後續的發展是否會更好一些呢?巴里特不知道。但想來應該不會有多少改善,畢竟競技場中的那些戰鬥終歸無法避免,一切似乎都已經註定。

還是太大意了,他暗自懊惱。第一次拷問結束後,除了需要時不時的參加角斗以外,魔鬼們便沒有在他身上投入更多的舉動,這使得巴里特的心裡有些過於放鬆。

他忘了這裡可是九獄,是監管森嚴的迪斯之城,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魔鬼的注視之中。而那些在多元宇宙中散布墮落的生物,是不會放棄任何一個腐化靈魂機會的。如果魔鬼們看上去似乎沒有什麼動作,那他們就一定是在謀划著更為邪惡的陰謀。

巴里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隻深陷於密集蛛網中的螢蟲,雖然脫網而出的希望始終就在眼前,只要再努力一點就能將其抓住,但這種朝向希望的努力掙扎,卻只是讓自己越陷越深罷了。

而最令巴里特吃驚的是,他心裡居然並不太排斥典獄長所給出的那個選擇。與死後靈魂消散於主物質世界相比,讓靈魂進入地獄以深獄煉魔的形態繼續自己的旅程,看上去倒也沒什麼不好。

我這是怎麼了?我的心境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慢慢轉變的呢?巴里特同樣並不了解。人心方面的事情他始終都不太擅長。魔鬼、法師、女人,這些心思難以捉摸的生物他向來是不知道應該怎麼應付的。

「嘿,巴里特,巴里特?想什麼呢?」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蠻子身旁不斷喚道,使他從懊惱的沉思中驟然驚醒。

巴里特茫然四顧,發現自己正站在曼提力監牢的大門之外,而剛才那個在他身邊說話的聲音,就是陪他出來的針刺魔賽格。

至於另外一位魔鬼夥伴倒鉤魔米塔努,則在不遠處和大門守衛火熱的聊著天。那傢伙指著自己身上遍布的累累傷疤,臉上帶著洋洋自得的表情,似乎在和那幾名魔鬼守衛吹噓著什麼豐功偉績。

唉,原來我終究是已經選擇過了啊,巴里特嘆了口氣,卻又隱隱有些慶幸。既然已經選擇過,就不需要痛苦的再選擇一次了。不管怎樣,既然還活著,就終歸有翻盤的機會。

「你知道應該怎麼走嗎?」他朝只有一條手臂的針刺魔問道。

「這是當然!」賽格自信的說,「我在這座城市裡生活了一千三百年,而作為劣魔的時間則更久,不管劣魔時候的記憶已經不太清晰了,畢竟那種最低階魔鬼的心智不太健全。」

巴里特點點頭,「我們走吧。」並率先朝前走去。

今天是他獲得有限自由的那一天,他打算找到那三隻趁火打劫、把自己賣到曼提力監牢里的魔鬼,拿回屬於自己的所有裝備。最主要的是,要確定小幽魂的安危。之後再視情況決定,是否要給對方一點顏色看看。

魔鬼崇尚秩序,很少隨性亂為,但我可不是這樣!巴里特在心裡惡狠狠的想道。而且我現在即便是死了,轉眼間就又會是一條好漢!

咦,這麼想的話,之前還令他十分困擾的難題,就很神奇的變成了一張能夠讓人心安的底片,蠻子的心裡忽然好受了不少。

就在他莫名的有點志得意滿的時候,針刺魔賽格在他身後喊道,「喂,你走錯了,是左邊。」

……

這巴里特第一次暢遊這座迪斯之城。雖然他來到這裡的時間並不算短,但之前始終都被困在曼提力監牢中。

城市比巴里特想像的要熱鬧許多,周圍建築雖然高矮參差不齊,但大多都是以鋼鐵為主,所以迪斯之城也被人稱之為『鋼鐵之城』。

最恢宏的建築應屬城市中央的那座大型宮殿,無論你從城市的哪個角落觀察,都能清楚的看到宮殿那雄偉、高聳的金屬圍牆。以冷靜和算計聞名的城主迪斯帕特就在宮殿內層的最深處,他極少會從宮殿離開,但卻可以輕鬆駕馭住整座城市。

有傳言說,如果你能夠進入到迪斯帕特宮殿的內層,就會發現自己居然身處於一座比外面還要巨大許多的城市之中。不過具體的真相如何,倒沒有人能真正說得清。

魔鬼的身影自然在城市裡隨處都可以見到,但其他位面的生物其實也並不算少,有很多奇特的物種巴里特以前從來都沒有見過,甚至連物種的名字都沒有聽說過。

「其實迪斯之城比你認為的要『友善』得多。」針刺魔嚮導說,「用『友善』這個詞雖然不太確切,但我想你應該能理解我的意思。」

「是的,理解,如果你解釋的再詳細一點的話。」巴里特隨口說道。

「你知道的,在多元宇宙里,並非所有生物都擁有靈魂。」賽格說,「而那些沒有靈魂的物種,他們在這座城市裡又會懼怕什麼呢?那些生物沒有任何的吸引力,魔鬼們也很少會去搭理他們,除非是有交易要進行。一些比較危險……,我是說『特別』,一些比較特別的區域和場所,也自動會將他們過濾出去。」

「有道理!」巴里特點了點頭,又抹了一把汗額頭的汗水。

幾隻火矮人結伴從蠻子身旁經過,火元素生物本身的灼熱高溫炙烤得蠻子有些難受,但一旁的倒鉤魔和針刺魔卻對這樣的高溫毫無反應。

「我們魔鬼比你們人類更為守序,城市也建立的更為規整,就連交易也比你們主物質世界更加公平。」針刺魔繼續說,「當然,如果是因為訪客自己沒注意好條款而導致損失的話,那也怪不得別人。」

隱藏在各種詭計和陰謀之下的公平,也配用『公平』這兩個字麼?巴里特不屑的撇了下嘴。

迪斯之城極為浩大,很多街道仿佛永遠也走不到盡頭。他們穿梭在狹窄的街道和小巷中,行走了相當長的時間,甚至還莫名其妙的走了不少次的回頭路。

而當巴里特用懷疑的語氣質問針刺魔賽格,他們是否已經在城市裡迷了路時,另外一旁少言寡語的倒鉤魔卻突然接口說道:

「不要被眼前的假象所蒙蔽,人類。」魔鬼低語,「很多時候,當你以為自己是在後退,但事實的真相卻是,你是在以難以想像的速度不斷前進著。」

呵呵,為什麼所有人都能張口就說上幾句貌似很有哲理的話呢?巴里特拍了拍倒鉤魔的肩膀,豎起大拇指,然後乖乖的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之後巴里特跟隨著針刺魔又穿過了許多條街道,期間有很多魔鬼都注意到了他,畢竟我們的蠻子角鬥士在迪斯之城中也贏得了一點名氣,不過卻鮮有人過來攀談,即便有幾隻小魔鬼撲騰著翅膀殷勤的飛過來,也是詢問是否需要嚮導的。

而就在巴里特感覺饑渴難耐,已經開始懷念起牢房裡的魔鬼濃湯時,針刺魔終於說出了他想要聽到的那幾個字。

「我們到了。」賽格說,「如果典獄長大人所給出的消息沒有錯的話,我是說,典獄長大人的消息肯定是不會錯的。那麼,這棟房屋就是你想要找的那三隻魔鬼的住所。」他伸手指向街邊一棟十分普通的圓頂建築。

巴里特邁步走上去,先是很不客氣的使勁推了一下大門,門沒有開。隨後他又握緊拳頭,用力的敲了敲。

門開了,一位細長身材的有翼魔鬼看到巴里特後,表情一瞬間有些慌張,但隨後又轉為了疑惑,「你有什麼事情麼?」

蠻子的記憶飛速翻騰,眼前這隻魔鬼的面容和當初抓他的那三隻魔鬼中的一隻開始重疊,並且完全吻合。

果然是這個傢伙,而且還挺能裝的,「你難道不認識我了?」蠻子面露和善的微笑。

「當然認識!」魔鬼也同樣回以微笑,「你是屠夫……,哦不,是不屈者巴里特,我看過你的不少比賽,甚至還在你身上壓過注。」

用賣我的錢壓的?「呵呵,難道除此之外,你就對我沒有別的印象麼?」就在巴里特還想要周旋幾句時,一個半透明的淡青色身影突然出現在他的身旁。

「大個子叔叔,大個子叔叔,我好想你呀!」小幽魂伊芙開心的朝他撲了過來,卻又在半道突然停了下來。

巴里特笑了笑,隨後他雙手大張,將停在面前的伊芙虛摟在了懷裡。雖然那種凍徹心扉的寒冷瞬間就蔓延到了他的全身,甚至令他的心臟都跳動的緩慢了許多,但我們的蠻子角鬥士卻根本就不在乎。

小幽魂心滿意足的從巴里特懷裡停留了一秒後,又戀戀不捨的從他雙手間穿了出來,並像以前一樣,歡快的在他身邊來回飛舞著。

唉,我的小傢伙總是這麼乖巧。巴里特笑著嘆出一口寒氣。

門內的有翼魔鬼看到這幅場景後,臉上的疑惑更加濃重。他並沒有在意小幽魂的出現,而是想結束眼前的對話,「如果你沒什麼事的話,我就要……。」魔鬼試圖將門關上,卻被蠻子一掌頂住。

「當然是有事情的。」巴里特從懷裡掏出了一根靈魂稜柱,在魔鬼眼前晃了晃,「我找你們,是想和你們做一筆交易。」

「什麼交易?」對方謹慎的問。

「這裡說話不太方便,還是讓我們進去詳談吧。」之後,他不由分說的推門而入,又順手將房門輕輕帶上。

門外,針刺魔賽格和倒鉤魔米塔努彼此對視了一眼後同時轉身,背對房門安靜等待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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