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銀蜘蛛街』可以算是慕雅城邦內一條以「食物」聞名的街區。至於為什麼用「食物」,而不是「美食」,是因為城邦內智慧生物的種類很多,彼此的飲食也不太相同,所以很多食物無法界定是否可以稱之為「美食」。

巴里特用十個銅幣在一位蛇人的攤鋪前買了兩根『青蛙串燒』。串燒上的內容還算豐富,不僅有一隻普通巴掌大小的剝皮青蛙,還有一塊削成菱形的土豆、兩顆球莖甘藍、一段青椒、以及一顆小番茄。

串燒上抹著紅紅的辣醬,還撒了一些碧綠的香葉,看上去頗為誘人,聞上去也香氣四溢。

巴里特一口咬掉了青蛙的大腿,將肉連著骨頭一起在嘴裡咀嚼。串燒的味道不賴,煙火燎過的動物油脂再加上濃郁刺激的辣醬,怎麼也不會難吃。

肩膀上的『肉球』用小爪子抓著蠻子的衣服,整個身體使勁向外探去,「好吃麼?主人,好吃麼?」它不住的詢問。

「給你嘗嘗。」巴里特用手將串燒上的一顆球莖甘藍摘下,塞進了肉球的嘴裡。小傢伙蠕動了兩下後,卻「噗」的一下將甘藍吐了出來,「這個不好吃。」它幽怨的說,「喬伊想嘗嘗那個帶肉肉的。」

「這個你吃不了。」巴里特想也沒想就拒接。

「哦……」肉球沮喪的重新趴了回去。

掉落的球莖甘藍在地上跳了兩下後,滾落到一處陰影的邊緣地帶。在那裡,一隻猶如流體白銀一樣的小蜘蛛從陰影中探出兩隻前爪。它一下抓住地上的球莖甘藍後,又十分迅速的縮回到了陰影之中。

這樣的情景巴里特和附近的其他一些行人都看見了,但大家對此並沒有表現出驚訝。

『水銀蜘蛛街』原本不叫這個名字,後來就是因為這裡遍布著許多剛才出現的那種,有著柔滑銀亮外表的構裝體小蜘蛛,人們才習慣性的慢慢改口的。

這些超小型的構裝體生物會無償幫助人們清理街區,它們並不是協會所有的,而是屬於街道中心那棟名為「齒輪心臟」的店鋪。

店鋪的主人是一位樣子古怪的『魔冢遊蕩者』,聽說它來自『機械境』——那個充滿著齒輪的鐘表位面。

『魔冢』是一種絕對守序的生物,是機械位面的守護者。它們維護輪軸,磨光嵌齒,維持著整個位面的正常運轉。和其他絕對守序生物一樣,魔冢也有著極為嚴格的等級制度,統治著所有魔塚的那位至高唯一被稱為『奇點』,是整個魔冢國度法則的締造者。

浩瀚無垠的多元宇宙中生活著許多古怪的生物,但要論古怪的程度,『魔冢』絕對排得上前列。這種生物的外觀看上和普通的構裝體生物差不太多,但二者又有很多本質上的區別。

首先,魔冢是需要食物的,也需要像正常生物一般呼吸和睡眠。當然,其內部的新陳代謝肯定和普通生物大不一樣。

其次,它們是可以自行「繁殖」的。當一位魔冢死去,它的生命精華便回歸魔冢國度內的中央能量池,而次一階的魔冢中,就會有一位個體立即得到提升,以填補它產生的空缺。

當然,這樣又會使次階的魔冢產生一名空額,於是一名更次階的魔塚會繼續得到提升。這種過程一直持續到最低級的『單元冢』。由於沒有比單元冢更低階的魔冢,所以當單元冢產生空額時,新的魔冢便由另外一位單元冢通過裂變來進行補充,而裂變所需的能量則提取自中央能量池內。

魔冢是典型的母巢思維,無法理解感情,也沒有『自我』的概念,不過還是會有一些個體因為經常與去往機械境的位面旅行者接觸,並通過下意識模仿那些旅行者的情緒,從『千人一面』的族群中凸顯出來,漸漸擁有了自我獨特的個性。

這樣的個體一般不會再忍受曾經古板枯燥的生活,它們會從族群中脫離出來,跟隨某個位面旅行者在多元宇宙中流浪,直至自然老化而死亡,或是找到一處令自己滿意的落腳點,一直生活下去。

『齒輪心臟』店鋪的主人就是後者中的一位。

水晶蜘蛛街道上的巴里特在將兩根青蛙串燒全部吃完後,又在一處『棱螺魚人』的攤鋪前要了幾個牡蠣。這位生性比較善良的魚人熟練的用小刀將新鮮牡蠣一個個撬開,又對巴里特問道,「需要檸檬汁、辣醬、還是李子酒?」

「檸檬汁。」

在得到蠻子肯定的答案後後,魚人又切開一個綠綠的檸檬,清新、酸甜的氣息瞬間彌散在了周圍的空氣中。魚人將檸檬在每個牡蠣上面都擠了幾滴,隨後示意蠻子可以享用。

巴里特拿起其中一個牡蠣,仰頭將其整個倒進了嘴裡。一股如奶油般的滑嫩口感,攜帶海水的原始氣息和咸鮮味道,充盈在了蠻子的口腔中,令他不由自主的發出了滿意的嘆息。

肉球也不甘寂寞的順著他的手臂跳到了攤鋪的長桌上,並用兩隻小眼睛緊盯著剩下的幾個牡蠣。巴里特笑了笑並沒有理會,而是又拿起個牡蠣一飲而盡。

每減少一個牡蠣,肉球就會不由自主的向前蹭一步,繼續靠近下一個。它時而盯著食物,時而抬頭可憐兮兮的看著巴里特,雖然嘴上什麼都沒有說,但其想要表達的內容不言自明。

當剩下最後一個的時候,巴里特毫不留情的將牡蠣拿起,朝嘴邊送了過去。肉球直盯盯的看著最後一個牡蠣,和它的主人同時將嘴巴大張,仿佛吃東西的是自己似的。

「給你吧。」蠻子笑著將牡蠣遞給肉球,後者像蛇一樣將嘴巴張開到極致,把整個牡蠣帶殼一起吞了下去。那猙獰的動作嚇得那位魚人攤主後退了數步。

在又吃了兩張裡面夾著牛肉、土豆和洋蔥的烘焙餡餅,以及一份混有酸黃瓜丁的煙燻碎雞塊後,半飽的巴里特來到了『齒輪心臟』的店鋪前。

他抬頭看了看店鋪的招牌,那是一顆由許多大小不同的齒輪嵌合而成的心臟。機械心臟雖然並沒有像普通心臟一樣跳動,但是其內部的齒輪卻在片刻不停的持續轉動著。

蠻子推門而入,在悅耳的撞鈴聲中,進到了店鋪的內部。

裡邊的商品琳琅滿目,而且大多都和機械相關。鐘錶、八音盒、發條玩偶,以及一些爬來爬去的超小型構裝生物,以小型節肢和昆蟲類的生物居多。

「您好,需要買點什麼?」店鋪老闆放下手中的工作,微笑的朝巴里特問道,

這位『魔冢遊蕩者』的身高和巴里特差不太多,它的軀體是一個邊長接近一米的黃銅色金屬正方體,上面長著同樣長度的兩條手臂和兩條細腿,身後還有一對有些破損的金屬翅膀。這東西並沒有頭部,說話和微笑的部位,是正方體身軀前面長著的那個類人臉孔。

類人臉孔的其中一隻眼睛上還帶著一副單邊眼鏡,眼睛的鏡腿就直接用螺絲固定在了臉上,倒是比普通人方便許多。

「冒昧的問一句,你……,是不是叫『富賓恩』?」巴里特問。這個名字是從小法師那裡聽來的。

魔冢們都沒有名字,它們只按自身的階級來劃分,單元冢、二元冢、三元冢等。不過眼前這位脫離族群的遊蕩者顯然不在其列。

「您以前聽說過我的名字?那可真是我的榮幸!」魔冢生物高興的說,「這個名字是那位帶我從機械境離開的位面旅行者給我起的,其含義是「春天種下的豆子」。」

「好名字。」巴里特真誠的說,至少比我的名字含義要好。

「有什麼可以幫助到您的嗎?」富賓恩問,「來一支懷表怎麼樣?我相信大多數冒險者都需要它。」魔冢遊蕩者從櫃檯里拿出數支做工考究的精美懷表,「看看您喜歡那個。鑒於您以前聽過我的名字,我會打個九折,只需要一百八十枚金幣,它就是您的了。」

好貴!我相信大多數冒險者都買不起。巴里特將懷表拿在手中仔細觀摩著。如果他不是在黑暗界域裡抄過一個巫妖的老巢,找到了大量的魔法材料,眼下肯定也不會有錢買這東西的。

不過,他來此地的目的並不是這個。

「這些小傢伙這麼爬來爬去的,難道不消耗能量嗎?」他指著旁邊那些超小型的構裝體問道。

「任何物體的運動都會消耗能量(不考慮理想狀態下的均直)。」正方體前面的嘴一開一合的說道,「不過,由於它們的體積很小,所以消耗的能量也微乎其微。您對這些東西有興趣?」

「我以前曾有隻構裝體渡鴉,那隻金屬大鳥的消耗十分驚人,幾乎每周都得吃掉一塊碎魔晶。」巴里特說,「你這些東西呢?」

渡鴉『玉米』當初在聖尼諾被隔絕在了紅幕的外面,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構裝體生物的消耗會隨著體積的增加成指數增長,所以我這裡的構裝體都是一些可愛的小傢伙,只需要很少量的魔晶粉塵就可以讓它們運動一整年。」店鋪老闆伸出手,幾隻構裝體小昆蟲跳到了它的手裡。

它把這些金屬螞蚱、螞蟻、蜻蜓擺在巴里特面前,「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所說的那隻渡鴉應該是魔法協會的造物吧。」

在得到蠻子肯定的答案後,魔冢遊蕩者富賓恩又說,「協會造的構裝體所具有的功能很多,而且某些種類還有著不低的靈智,所以消耗更會成倍增長。我這裡的這些都只是小玩具,提供給孩童和構裝體愛好者娛樂用的,最多再做些簡單的清潔工作而已。」

「我聽說構裝體並非都是由金屬構成的,還有一些是用岩石、粘土,或者血肉造的,是麼?」巴里特問。

「是的,您說的沒錯。」富賓恩說,「構裝體的本質並不是這些物質材料,而是從鍊金法陣上所獲得的那一絲生命火花。」魔冢用手指輕輕碰了下金屬蜻蜓的翅膀,看著它飛向空中。「這些弱小的生命火花提取自元素位面,沒有意識、也沒有記憶。當然了,法師們在創造構裝體時,偶爾還會使用一些更為特別的手段,比如,直接注入抹去記憶的靈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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