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董鏘鏘,你喊誰呢?」電話里的端木疑惑道,「你在聽我說嗎?我怎麼聽你那邊斷斷續續的?你在跑步嗎?」

「現在有事,我回頭再打給你。」董鏘鏘顧不得解釋太多,同時朝那個背影移動的方向追去。

「喂喂,我還沒說完呢,你挑好了期權趕緊告訴我,我好……」端木話音未落,董鏘鏘已經不由分說地掛了電話。

就在董鏘鏘大步流星地街巷中疾行時,一輛摩托車從他的身後疾馳而過,差點撞到董鏘鏘,他下意識地閃身躲避,大聲喝道:「這是人行道。你怎麼開車的?」

摩托車司機頭也不回地向前駛去,同時做出一個粗鄙的手指動作。

董鏘鏘這才想起自己要追靳遠,慌忙跳回到道路中間,等他再往背影移動的方向看時,只見幾十米外的一個藥店旁有個黑影猛地一閃,然後就消失了。

董鏘鏘拔腿便追,但當他跑到藥店外時,背影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悵然若失地用手捶了捶牆壁,沮喪地往回走。

*

聽到華菱說到「不良嗜好」四個字,佟樂樂頓時變得很謹慎。

雖然腦子時不時還會暈一下,但她心裡清楚,即使是再親密的朋友,說話時也要留個度,有些事問得,有些事最好不要問。

雖然以前某段時間裡兩人走得近,但現在她和華菱只是普通朋友。

她不想刨根問底,那樣顯得很八卦,只能故作若無其事地「哦」了一聲,示意華菱自己在認真聽。

華菱望著桌上的食物,手指繞著衣角,躊躇了幾秒後,一字一頓道:「他經常去這裡的Casino。」

佟樂樂知道,Casino在字典里的解釋是「賭場」。德國的Casino也像美國的拉斯維加斯一樣是座小型的娛樂城,裡面五花八門什麼都有,既有通俗意義上的牌類博彩,也有很多諸如唱歌跳舞魔術這樣的娛樂助興項目。

「他可能是在裡面演奏小提琴,被你誤會了。」佟樂樂開解道。剛到德國的頭兩年,她也偶爾會在周末去Casino里打工,不過都是勞動中介介紹過去的。

「不,不是的,」華菱失落地搖了搖頭,「我看見他上牌桌了……」

「可能他就是圖個新鮮吧?剛來的難免會對這個有好奇心。」佟樂樂只能勉強找個理由。

「我開始也以為他是好奇,但後來發現,他每周都去,非常有規律,但這時他還會上課和打工。最嚴重時,他連工都不打了,上課也是兩天打魚三天曬網,考試成績也很差,跟以前我認識他時判若兩人。」華菱長嘆道,「我勸了他好幾次,但他都不聽,還說什麼『大賭發家致富,小賭怡情養性』之類的鬼話。我跟他吵過幾次,但他每次都服軟說以後不再去了,可是過不了多久,就會故態萌發,背著我偷偷去。」

「你怎麼知道他又偷偷去了?」佟樂樂疑道,「你……跟蹤他了?」

華菱難為情地點點頭:「後來我想老這樣也不是事兒,就讓他休學一學期,去歐洲旅旅遊散散心什麼的。你知道,咱們學音樂的很多都是從小就學,別人玩的時候咱們不是在學樂理就是在練琴,沒什麼太多放鬆和娛樂的時間。我想他可能從小就是那種心理壓力大的人,加上德國這邊的考試又那麼嚴,碰到掛科後人難免會失落和抑鬱。反正我已經畢業了,負擔兩人的生活也沒問題。你知道在德國,結婚後,兩個人的生活成本要比一個人時低很多,再加上我之前攢的獎學金和打工的錢,現在又接一些演出的散活兒,日子還能過下去。我想他休息一學期,人放鬆下來後再學,可能就不會再去那個地方了。」

「然後呢?」佟樂樂忍不住追問道,「他旅遊回來後怎麼樣了?」

「還是老樣子。」華菱的眼中滿是失望,「或者說,狗改不了吃屎。」

佟樂樂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她的人生閱歷還無法讓她給出什麼實質性的建議。

「後來我終於想明白了,有些事對他來說比我更重要。」華菱淡淡道,「所以我要離婚。」

「離婚?這?難道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嗎?」佟樂樂馬上想起「寧拆一座廟,不破一樁婚」的古訓,下意識地勸道,「也許他只是一時鬼迷心竅,你再……」

「不,我看得很清楚,他不會改了。而且他的考試也沒過,他這輩子都不可能畢業了……」

「不能畢業也不是什麼大事,人生是長跑,那張文憑不能……」佟樂樂苦口婆心。

「樂樂,你說的這些道理我都懂,但你不是當事人,你不知道那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滋味。」

佟樂樂一下就閉嘴了。確實,說教別人總是簡單,但鞋子合不合適只有腳知道。

「可我不明白,你有積蓄,有工作。為什麼還要借錢?」佟樂樂想起昨天華菱的表現,感到費解。

「一開始他玩的金額都比較小,到後來越來越大,輸得也越來越多。除了生活費,錢大部分都拿去還債了。你不知道,每次我去那裡交錢領人,心裡是什麼滋味。」華菱的眼淚無聲且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看得佟樂樂一陣心疼。

等她哭了一會兒,佟樂樂才輕輕地把餐巾紙放到她的手裡。

「當我第一次和他提出離婚時,他堅決不同意,賭咒發誓說以後再也不賭了,還說兩人要好好過一輩子。我,我就相信他了。可是好了沒三個月,他就又回去了。我第二次跟他提時,他倒沒說不能離,就說讓我『借』他一筆錢,等以後他掙錢了再還我。我知道這錢借給他跟送給他沒什麼區別,但我只想早點離婚,所以就答應了。只是他要的數有些大,我一時拿不出來那麼多。我想分期付,但他堅決不同意,我猜他可能在外面又欠了錢。這種事我又不好跟父母說,我奶奶已經90多歲了,如果讓她知道我要離婚,非得鬧心臟病不可。」

「所以昨天你才會……」話到嘴邊,佟樂樂猛然醒悟,沒繼續往下說出「下跪」二字。

「我也聽到了你們撿到錢箱的那個消息,我想咱們也認識,是不是能跟你借一些?我可以給你寫借條,這些都沒問題。」

佟樂樂想了想,問道:「他要多少?」

「五萬。」

「這麼多?」佟樂樂吃了一驚,她本以為也就是大幾千馬克的事。

「本來要十萬的,」華菱苦笑道,「這還是談下來的價格。」

可五萬馬克佟樂樂也拿不出來,她已經應下來很多的借款了。

見佟樂樂面露難色,華菱急忙道:「我知道大家誰都沒這麼多錢,沒有五萬,有五千也可以,我也還得起,就是……就是時間會長些。」

佟樂樂正要表態,忽聽身後有人說道:「原來你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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