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鏘鏘在門外戳了一分鐘,門沒開,杜藍也不吱聲,好像壓根兒沒發生過剛才的一幕,他只得再次敲門。

「杜藍。你怎麼不開門啊?」

「不是讓你先別過來麼?」杜藍在屋裡埋怨道,「怎麼還是來了?」

「不是上次你說要一起過(中秋)嗎?」董鏘鏘不急不惱,「我知道你要帶團,我等你下團就好,跟上次一樣嘛,我懂。」

屋內半晌無聲,杜藍沒接他的話茬兒。

董鏘鏘只覺得杜藍有些古怪,正要再敲,門「嘎吱」開了條縫,一個人影隱在門後。

「花給我。」

他定睛觀瞧,不禁啞然失笑:「大白天在屋裡你幹嘛還戴口罩?」

門後的杜藍不僅戴了口罩,頭髮也四散著擋在額前,被門邊的穿堂風吹的輕飄飄的蕩來蕩去,看起來很不利索,跟往日杜藍的颯爽風格截然不同。

杜藍眼中閃過一絲幽怨,啞著嗓子道:「今天的團麻煩,我不想你久等,花我收了,你趕緊回去複習吧。嗯,中秋快樂!」

見董鏘鏘不主動獻花,一隻玉手從門後悄無聲息地伸了出來,眨眼間董鏘鏘手裡的花就易了主。

董鏘鏘笑眯眯地往前探了探身子:「杜老師中秋快樂!」

杜藍在門裡擺了擺手,示意董鏘鏘離開,正要關門,去發現剛才還嚴絲合縫的門此時卻關不上了。

她的目光下落,登時看到了原因。

董鏘鏘的左腳不知何時擋在了門框和門的中間。

沒等她說話,董鏘鏘右手一推,整個人就擠了進來。

杜藍抬頭,看到的是一張笑盈盈的臉:「我大老遠過來,你都不給我口水喝就讓我走嗎?」

「哎,你……怎麼還進來了?」杜藍心知不妙,只能往後閃開。

他環視四周,只見屋內窗簾高垂,窗戶緊閉,家具擺設的位置跟之前差不多,還隱約瞄到杜藍臥室床上的被子團成一團兒散在床上,他趕忙把目光收了回來。

可以肯定的是,屋內並無第三人。

他不自覺地吸溜了一下鼻子,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說不出的味道,似乎很久沒通風了。

杜蘭家的窗戶是三層夾膠的隔音玻璃,關上后街面上的任何聲響都不會傳到屋裡,隔音極好。換句話說,如果不開窗,屋裡的空氣是不會流動和保持新鮮的。

「我吵你休息了?」雖然明知自己來時杜藍已經醒了,董鏘鏘還是明知故問。

杜藍搖搖頭:「沒。」

聲音依舊是中氣十足,董鏘鏘暗自鬆了口氣,聽聲音初步判斷杜藍應該不是發燒和拉肚子。

他幾步走到窗旁,笑著拉開窗簾:「那你怎麼大白天拉著簾兒啊?也不開窗通通風?」

帘子拉開的同時,光線跟董鏘鏘一樣霸氣地進了屋。屋裡頓時亮堂了許多。

杜藍沒出聲阻止他的動作,人卻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兩步,似乎想要遁入房間的暗處。

她將身體靠在牆上,頭垂的更低,頭髮和口罩遮住了她的臉,一副怕光的姿態。

在董鏘鏘的印象里,杜藍並不是邋遢的女生,忍不住疑道:「你沒事兒吧?」

「謝謝你的花。我沒事兒。但我現在想休息,你能先出去逛逛麼?」杜藍也沒再提帶團的事。

「你生病了?」見對方只想攆自己離開,董鏘鏘確定杜藍肯定有事,但她又不肯說,只能邊朝她走去邊抬手準備去摸對方的額頭,「著涼了還是吃壞肚子了?」

「別過來!」杜藍突然提聲嚷道。

董鏘鏘被她突如其來的喊聲嚇了一跳,站在原地,手也緩緩放了下來。

「你還好吧?」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就是關心你到底怎麼了。」

「我……很好。現在你可以暫時離開一下麼?」杜藍央求道。

「如果你生病了應該去看醫生。」董鏘鏘好言勸道,「要是你不方便告訴我,咱們可以去看急診。你跟醫生說。」

杜藍沒再說話。

窗簾被湧進屋裡的風吹的揚起又落下,尷尬的氣氛讓董鏘鏘很彆扭。

他想不明白杜藍昨晚為什麼不讓他來慕尼黑,今天見面了又趕他走。沒琢磨明白的他把目光從窗簾挪到了杜藍臉上,正撞見口罩上那雙疲憊的眼睛。

他覺得他得弄個明白。

眼見董鏘鏘離自己越來越近,杜藍目光中的意外多於驚恐,聲兒都有些劈了:「你別過來。危險!」

他在她面前站定身形:「那你告訴我,靠近你我有什麼危險?」

「我……」杜藍的呼吸變得急促,口罩一鼓一癟,好像在猶豫是否要將秘密告訴董鏘鏘。

四周沒有一點兒聲音,風也識趣地停了。

董鏘鏘忽然抄起她的手,只覺觸手冰涼,好似無骨。

沒等他攥住,她已經把手又抽了回去。

「別猜了。」杜藍一臉沮喪,「水痘。昨晚我得了水痘。」

「水痘?」董鏘鏘愣了半秒,這才注意到杜藍臉上口罩遮不住的地方,隱約可見幾個小拇指指甲蓋一半大小的紅包。

「你趕緊走吧。醫生說(水痘)是急性傳染病。聽懂了嗎?是傳染病。」杜藍邊催促邊威脅,「所以你現在離我越遠越好,再待這兒說不定你也得了,回頭你不能參加免課談話可別怪我……」

她正說著,就見董鏘鏘狡黠地眨了眨眼:「我還以為怎麼了,原來只是水痘。」

「『只是水痘』?」杜藍的臉色更難看了,還好有口罩擋著,「不會說話就別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人家都在幼兒園得,哪有你這麼大的人出水痘的?」

「討厭!這能怪我嗎?」杜藍恨恨道,「狗嘴吐不出象牙。還有,你說誰老呢?」

「好吧好吧,我說錯了。」趁杜藍沒注意,董鏘鏘再次抄起她的手,這次他很認真地用自己的手把杜藍的手捂在掌心。

杜藍使勁抽了抽,終是沒再抽出來。

「你不怕傳染麼?」杜藍瞪大了眼睛,額頭青筋若隱若現,「醫生說需要自我隔離……」

董鏘鏘笑著把食指放到她的口罩上:「上次我想趕你走,卻被你罵回去。這次一定是老天爺聽到了我的祈禱,才給了我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扳平機會。這次不管你怎麼罵我,我都不會走,除非你病好。」

「可你下周就要去面談了,如果……」董鏘鏘的表白雖讓杜藍頗為感動,但她的理性並未因此就消失,她不想董鏘鏘因小失大,甚至以後因此而怨恨她。

「放心吧,我不會得的。」

「為什麼?」杜藍對董鏘鏘的篤定感到費解,德國醫生都沒給過她這種感覺。

「哎,你看著懂的挺多的,連這個都不知道。得過水痘的人通常都不會再得第二次,而且我還打過疫苗。有這雙保險,再得水痘的幾率就跟我中一億歐元彩票的幾率一樣低。」董鏘鏘說完還展示了一下自己右臂接種疫苗後留下的疤痕。

「那萬一……」杜藍將信將疑。

「沒有萬一!」董鏘鏘柔聲安撫道,「就算有,看在你為我情『痘』初開的份兒上,老夫也願意為你赴湯蹈火一次。」

「誰為你情竇初開?德性。」得知董鏘鏘不會被自己傳染,杜藍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底湧上一陣久違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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