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爺不愧是京城俊傑!遵紀守法,當為我輩楷模!」

夸人不需要成本,楊清源猛誇了馮虔一頓,然後開口道,「小公爺的家僕!干擾大理寺捕快執法!處杖刑十,罰銀十兩!可前往京兆府,自領其罰!」

楊清源熟練地接過大理寺定製的罰單,開具了一張給馮虔。

這項業務,楊清源算是熟練之極了!

馮虔也沒有生氣,反而是從楊清源的手中接過了罰單,「應該的!應該的!楊大人執法嚴明,我素有耳聞!今日確實是我郢國公府的家奴,犯法在先!」

現在的表現來看,馮虔確實可稱君子,家奴犯錯,不僅不推脫,反而大方地承認下來。

「這是楊大人的令牌,還請楊大人收好!」

說著馮虔將楊清源的令牌雙手奉上,這一系列的操作,差點把楊清源給整不會了!

這身上完全看不到一點勛貴的傲氣啊!

郢國公府,是大周的頂級勛貴,在鳳陽一系之中,也可保五爭三,這郢國公府的小公爺怎麼和以往遇到的勛貴完全不一樣呢?!

楊清源略顯茫然地接過令牌,人家這麼客氣,楊清源都不好意思繼續如此言辭劇烈。

另一邊,馮虔神色莫名地看著楊清源開出的罰單,楊清源完全不知道他內心在想什麼!?

「不知小公爺到此有何公幹!?」

楊清源感覺到了氣氛逐漸詭異!

「楊大人有所不知,這萬利賭坊,也算是我的產業,我是接到了消息,聽說了萬利賭坊被火所焚,才立刻從神都兼程趕來!」

楊清源聽著馮虔的話,神色莫名。

前夜的大火,今日才趕到,這個時間很微妙啊!

若馮虔是放火之人,那麼按理說,他絕不會急匆匆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如果說,馮虔在萬年縣中有眼線,那麼在起火的第一時間,肯定就會趕來,

畢竟趁火打劫,確有其事!儘快趕來,說不定能減少損失!

但是馮虔這個時間點趕來,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真的才剛剛知道這個消息一般。

「那小公爺這次的損失可不小啊!前天夜裡的火勢之大,不僅僅人員傷亡慘重,可能需要賠償,就連賭坊之中的銅錢、銀錠都以及化成銅銀之水滲入地下了!」

銅的熔點為1083,銀的熔點為962,而柴火的溫度最高可達2000,這種情況下,賭坊之中現錢,幾乎是損失殆盡的。

「楊大人這就錯了!我們萬利賭坊每天在結業之後,現銀就會存入天地錢莊之中,所以這損失的也就是一天的現銀而已!」

「既然損失不大,那麼後續的賠償工作,還請小公爺要做好。」

這場大火現在還不能確定是何人所為,那麼民事上的賠償責任就要由賭坊先承擔一部分。

若是日後查明,確實有人故意縱火,那麼賭坊也就自己的賠償金額向縱火者追償。

但是現在的首要目的還是要安撫民怨。

這一筆死者的賠償金,對於萬利賭坊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

大周原本對於民事上的死亡賠償及刑事附帶民事的死亡賠償是沒有標準的!

全憑主審官員的判決,判多少便賠多少!?判得多,那算是運氣好!若是判得少了也只能認命。

有些嫌麻煩的官員,乾脆不判,自己也背不了什麼責任,想要錢,自己想辦法去要!

這本就不是一個公平的時代,又或者沒有公平是時代。

文明之所以為文明,便是叢林法則在文明之中會被逆轉!不斷保護弱者,才是所謂文明的意義。

若是自詡文明卻依舊是弱肉強食那套,那人與禽獸何異?!

從奴隸到封建,從封建到共和,這便是一個弱者不斷被善待和保護的過程。

太祖或許不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他知道,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

故而才有這個在士林之中,被傳刻薄寡恩,但是百姓卻一直銘記著的太祖。

不管是為了鞏固統治,還是出身貧寒,太祖有意、無意間站在了百姓這邊。

大理寺少卿楊大人,沒有那麼高的思想覺悟,但是填補大周的法律空白,將賠償的金額標準化,做到有律可查,有法可依,還是能做到的。

《大周律補充說明暨關於傷殘、死亡賠償試行標準》在楊清源和戶部、刑部的聯合編纂下出台了。

該標準詳細地規定了地方官吏該如何對傷者、死者進行賠償。

楊清源基於後世藍星經驗,將死亡賠償金劃分為賠償金和撫恤金兩部分,根據責任劃分來進行賠償。

雖然依舊有不少缺陷和不足,但是也算是給了各地方官員一個賠償的標準,不至於胡亂判決。

馮虔聽到了楊清源說的賠償金,立刻接話道,「楊大人放心,我郢國公府不是那些無情絕義之人,賠償罹難百姓的賠償金,一分都不會少!」

楊清源突然覺得,這馮虔怎麼看都不像是壞人!

這三觀還是很正的!

「對了!楊大人,大理寺的人在這裡,是不是這場大火有什麼蹊蹺之處啊!?」

大理寺只負責重大的刑案,一般的火災大理寺是不會出手的。

楊清源當然也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正好他也想試探一下這個郢國公府的小公爺!

「小公爺有所不知!貴府的這家賭坊涉及到了一樁重大的刑案!」

「啊?!」馮虔的表情微微驚訝,似乎是沒有料到這個答案。

「怎麼可能?!楊大人,我們郢國公府,可是最守規矩的了,嚴禁出借賭資!嚴禁抵押財產……不過……這萬年縣的賭坊,也不是我們直接控制的!」

馮虔自顧自說道,「我當時就說不要辦這賭場,現在真的出事了!」

楊清源只覺得馮虔的表情不像是作偽,否則他的演技可太好了一點。

馮虔心煩之下,取出了袖中的摺扇,打開扇了起來。

楊清源一直不能理解他們這些秋冬季帶摺扇的,這個季節帶摺扇的唯一作用就是裝x了!

但就在馮虔摺扇打開的一瞬間!

楊清源的目光之中閃過一絲驚色!

這柄摺扇!有問題!

這柄摺扇不同於一般的摺扇,以珍稀木材作為扇骨,馮虔手中的摺扇的扇骨是用白玉所制!

上等的羊脂白玉!

羊脂為白玉的形容詞,是對白玉顏色光澤的形容。

白玉分為「子玉」與「山料」和「山流水」。

其中最受追捧的便是的所謂「子玉」。

「子玉」產自崑崙山下玉河之中,這種「子玉」堅硬緻密、細膩溫潤、光澤如脂,古人形容「常如肥物所染」。

子玉浸泡在崑崙山下荒原或綠洲的水土中千百萬年,其質地堅硬緻密,溫潤如初,實在是它的可貴之處;在溫潤柔白的外形下,有著比鋼鐵還要強的堅韌,也正是它貴重價值所在。

因為環境的不同,每塊玉材各不相同,或有相似,但是這世間絕對沒有兩塊一模一樣的玉材。

楊清源博覽翰林院之中的書海,對於玉材也有不淺的了解,以他的眼光來看,這柄摺扇的扇骨部分和「李守」送給蒙雪的白玉扇墜分明出自同一塊玉材!

「小公爺這柄摺扇倒是雅致得很!這白玉扇骨頗為不俗啊!」

馮虔聽聞楊清源的誇獎,忍不住嘴角揚起微笑。

「楊大人也這麼覺得嗎?!」

「然也!」

馮虔大喜,「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楊清源隨口敷衍了馮虔兩句,他心裡正在想辦法,如何開口才能從馮虔手中暫時借來此扇。

就在此時,馮虔略顯猶豫的開口道,

「我有不滿意原來的摺扇扇面,剛剛請匠人重新作了一副扇面,本想請京中的書法宗師題字,正好遇上了楊大人!不知楊大人能否賞光,替我題個扇面?!」

馮虔開口之間,顯得小心翼翼,但是眼神之中有充滿了希冀之色。

楊清源:「……」

我還在想著怎麼騙扇子,你就自己送上門來了,這不是顯得我之前的思考籌謀很呆嗎?!

「怎麼?!楊大人不方便嗎?!」

送上門的機會,楊清源怎麼能放過!?

「沒什麼不方便的!我本就會替熟人題字,今日又和小公爺一見如故!就替小公爺提上一副扇面,還請小公爺不要嫌棄!」

馮虔顯然沒想到楊清源會答應得這麼爽快,「不嫌棄,不嫌棄!那就一言為定了!」

說完,生怕楊清源反悔,一把將摺扇塞到了楊清源的手中,轉身帶著家奴就跑。

「楊大人,我要回去核算一下賠償金額,先行一步了!待到楊大人提好扇面,知會我一聲便是了!」

然後帶著一眾僕役揚長而去。

留下楊清源在原地,不知所措。

「?……?」

不過既然馮虔自動把扇子送上門來,楊清源又豈有不收之理?!

楊清源帶上鯨皮手套,收好摺扇,將其放入一隻證物袋中。

隨後,走到一旁的捕快身旁,讚許道,「你們能恪盡職守、面對郢國公府這般權貴,都堅持原則,不錯!」

為首的捕快,突然雙腿併攏立正,「信念者,歷經磨難,矢志不渝;勇氣者,不畏強權,雖死無懼。這是當年院正留下的教誨,學生不敢忘!」

此人名為趙錚!楊清源有印象,他是大理寺刑律學院第一期,偵緝科的學生!畢業兩年,便升任大理寺巡捕統領,袖口之中紋著一長一短兩條紅槓!

一個十分優秀的年輕人!

楊清源拍了拍趙崢的肩膀!

「學以致用,未來可期!」

在鼓勵了大理寺的外勤人員幾句之後,楊清源帶著人返回了館驛之中。

此時的館驛之中,狄知遠和宋惠父正在梳理案情。

「大人,事情這麼快就解決了?!」

雖然楊清源的效率一向很高,但是這也太快了一點。

「先不忙!你去把裝著白玉扇墜的證物袋取來!」

狄知遠也不多問,起身從一邊的證物箱中取來證物袋,然後帶上鯨皮手套。

楊清源也帶上了鯨皮手套,從袖中的黑色證物袋中取出了一柄白玉扇骨的摺扇。

在看到楊清源取出摺扇的瞬間,狄知遠和宋惠父都知道了楊清源的意思。

「大人,你的意思,這枚『李守』贈與死者的定情信物——扇墜,就是這把摺扇的!」

狄知遠說完之後,宋惠父也問道,「大人這把摺扇你是從何得來的?!」

楊清源無奈地說道,「別人硬塞給我的?!」

「真是沒想到啊!竟然是……嗯?!硬塞的……?!」狄知遠瞪大了眼睛,這玩意還有硬塞的?!誰會把證物硬塞來!?

一旁的宋惠父也是難以置信。

這麼重要的證物,是能隨便亂塞的!?

楊清源無奈地笑了笑,要不是他親手接過了這把扇子,他也不信啊!

「我們先拋開這扇子的來歷不談,來看這扇子的材質!」

楊清源指指扇子的扇骨說道,「這扇骨的材質和這塊白玉扇墜,絕對是出自同一塊料子!」

狄知遠和宋惠父雖然不像楊清源這般博覽群書,但是觀察入微,也是看出了這扇骨的料子,有問題。

「這樣的羊脂白玉本就世所罕見!這扇子的主人,想必也是非富即貴吧!」

狄知遠看著扇骨的白玉說道。

「沒錯,這是郢國公府的小公爺馮虔的摺扇,說來你們不信,就在我想找藉口,從他那裡藉此扇一觀的時候,他非得硬塞給我,讓我幫他題個扇面!」

「……」

「……」

「真的就這麼巧嗎?!」宋惠父皺著眉頭,馮虔就是萬利賭坊的大股東之一,若是這個扇墜也是馮虔所有,那麼事情就都能聯繫上了!

一旁的狄知遠不確定地問道,「大人,你說這會不會是馮虔,利用我們的心理啊?!」

「怎麼說?!」楊清源讓狄知遠談談看法。

「兇手一直以來都是表現得狠辣異常,但是馮虔這做法,卻與之前兇手的行事風格大相逕庭。這無非就是兩種可能,第一,馮虔只是兇手栽贓的一個對象。」

「第二呢?!」

「第二,這個馮虔故意在大人面前示弱,表示自己沒有心機,以此來誤導我們,讓我們以為他不是真正的兇手!!」

楊清源無語,這擱著玩千層餅心理博弈呢?!

我預判了你的預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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