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盤丁採買從未見過的新菜「青梅排骨」在桌上放了下來。

紅燒的豚肉同泡製過的青梅之上裹著濃稠的琥珀色醬汁,其上還撒著零零散散的白芝麻,在凈白瓷盤的襯托下,遠遠看去,色、香、味這三個字光這「色」一字就足夠挑起人的胃口了。

待到那盤「青梅排骨」被放下之後,一股有別於一般紅燒豚肉的味道頓時撲面而來,香味直往鼻子裡竄。

看來這一盤菜不止「色」字出挑,連香味更是霸道。兩人所在的桌子臨近飯館門口,經過的行人自是極容易聞到他們一桌菜的香味的。這廂菜才放下,便有兩個經過的行人停下了腳步,探頭望了進來。

「這豚肉的味道怎做的這般香?這是什麼菜式?」

不等丁採買開口,張採買便道:「自個兒吃的,不賣的。」

聽到「不賣」時,經過的行人頓時大失所望,嘀咕了兩句「這般香的菜式怎麼不賣」搖頭失望的走了。

才來得及從筷子筒里取了筷子出來的丁採買瞥了張採買一眼:「老張,心眼怎的這般小?因著方才的事報復我呢!」

打開門來做生意,張採買這一句話同趕客有什麼區別?

張採買卻斜了他一眼,道:「溫小娘子是要安排進公廚的,可不會留在你這小飯館給你做掌勺師傅。」

進了這路邊小飯館當掌勺師傅,做得好了,那是背後的東家,也就是丁採買賺錢,落到掌勺師傅手裡的能有多少?又不是溫小娘子自己的飯館!

再者說了,於溫小娘子這等還不曾及笄的姑娘家而言,去有大周律法背書,不會被人暗中下絆子,於月錢上也不會有苛扣的公廚更穩妥些,也省的與那些市井的三教九流打交道了。

因著心悅趙司膳,張採買愛屋及烏,對溫明棠倒是真的當侄女看待的,自是不會叫她在丁採買這裡吃虧。

看著張採買的護短,丁採買搖了搖頭,倒也沒有惱怒:他這小飯館也不過是副業而已,自不會因著一兩道菜得罪張採買這個同行。

打消了借溫明棠這道菜攬客的想法,丁採買夾了一筷子豚肉入口。

只一入口,丁採買便有些後悔了:「唔,好吃!豚肉燉得極好!我這一咬,肉便自骨頭上分離開來了。如此好分離,自是不柴,偏不止不柴卻又燉得不爛,真真恰到好處!這味道甜口為主,酸口為輔,酸與甜的調和之上恰到好處,不過甜發膩,也不過酸生澀,酸甜得宜,直接將膩口的味道減的只剩三分,最絕的是細嚼起來還有股青梅的果香味……如此,直接將剩下的三分膩味也除了個一乾二淨……唔!好吃!若是能留下來給我做掌勺師傅就好了……」

食客分多種,有人是個悶頭乾飯直接以行動為表率的,有人卻是如丁採買這等喜好邊吃邊說的。

聽得丁採買一張舌頭「做兩份工」一邊吃一邊鑑賞,那廂加了塊豚肉入口的張採買有些費解:真真不知道丁採買那張舌頭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

品鑑了一番的丁採買「騰」地一下起身跑出了後頭廚房,不多時,便端著兩大碗米飯小跑了出來,同張採買一人一碗,就著面前這盤青梅排骨幹起飯來。

真真是少有的夏日吃也不會膩的酸甜口的大肉菜了,下飯真是一絕了。

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到最後乾脆連湯汁一同倒入飯里拌著一同吃了個一乾二淨。

看著面前一粒米都不剩的大白瓷碗,丁採買舔了舔唇,打了個飽嗝,下意識的看了眼外頭的日頭:眼下其實還早,才用過早食不久,他來的時候也不餓,原本是準備隨便用兩口菜評價一番的,哪知道……

眼下還不到吃午食的時候,他已經吃的飽嗝連連了。

對面的張採買也比他好不到哪裡去,比起他一張嘴擅品鑑,張採買顯然是個嘴乏的,只是抬了抬下巴,指著吃的精光的盤子同飯碗,問他:「如何?」語氣中的得意之色溢於言表。

「我便說月柔不是那等吹噓之人!她生性謙虛,能叫她夸五分的,起碼也有八成的功底,溫小娘子叫她誇成了十分,手藝必是個相當厲害的。」這一盤青梅排骨徹底讓張採買放了心。

就這手藝,哪個能挑出刺來?

張採買覺得國子監公廚的廚娘位子十有八九是穩了。

不止張採買這般覺得,丁採買亦是如此,不住點頭,道:「我回去就同老薑說,就這等手藝,怕是連虞祭酒那等渾身長刺兒的都挑不出毛病來!」

一席話說的溫明棠忍不住莞爾。

眼見女孩子做事爽快,廢話也不多,丁採買更是滿意,臨離開前忍不住再次問她:「我這小飯館的掌勺師傅月錢也是不錯的……」

話未說完便被張採買打斷了:「得了!老丁!你這小飯館日日夜間可都有那等吃醉酒的食客鬧事的,溫小娘子這般俏生生的模樣,混跡在那等醉酒的食客之中,你覺得可行?」

一句話堵得丁採買啞口無言,忍不住悻悻道:「那倒是……誒!罷了,張採買,你同我去見老薑吧!」

張採買點頭,跟上丁採買走了兩步,回頭問溫明棠:「溫小娘子眼下在哪裡落腳?我這裡事情辦完之後便去尋你!快的話,今日便能定下來!」

溫明棠道:「我眼下住在趙司膳阿兄的食肆里。」

一句話聽的張採買當即冷笑著來了一句:「那食肆哪是趙大郎的?分明是月柔的!」

說罷不等溫明棠開口只對她囑咐了兩句「路上小心」便跟著丁採買走了。

……

未來「前途」定下了大半,溫明棠也鬆了口氣,出門隨便尋了個食肆草草吃了幾口午食,便回了趙記食肆。

回到趙記食肆時,正是午時飯點的時候,比起昨晚零零散散的幾個客人,今日趙記食肆的生意倒是略好些了,整個大堂里約莫有有一半的桌子旁坐了食客。

溫明棠還來不及細看,便見劉氏一撩帘子從簾後跑了出來,而後,當著一眾食客的面嚎了起來:「我好心收留這沒爹沒娘的,卻不成想收留出個賊骨頭來了,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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