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午時的時候,溫明棠同阿丙、湯圓將灶上的湯鍋抬了下來,放至墊凳上。湯鍋比起旁的鍋子來要深不少,若是放在檯面上,分菜、打湯的師傅怕是踩高蹺才能順手。擺在小足凳上倒是剛剛好,順手的緊。

湯鍋擺好,溫明棠順手掀開了鍋蓋,該吃午食了:這一大鍋魚丸湯燙嘴的很,可以提前散些熱氣,也好待得大理寺眾人來吃午食時,這魚丸湯是熱的,而不是燙口的。

隨著鍋蓋掀開,聚集在湯麵上的熱氣散去,端湯的三人本能的瞥了眼湯鍋內的湯。

今兒做的便是昨日那做了魚頭剩下的魚身做的魚丸湯。剔骨、去刺,反覆敲打之後攪拌上漿,這做魚丸可說是個極耗費力氣的活計。昨日做這魚丸湯,險些叫往日裡精力最是充沛的阿丙都有些卸力。

不過好在魚丸做成了,今日做起午食來便不消費什麼力氣了。

這一大鍋的魚丸湯可說是不折不扣的大葷湯了,除了那一點點綴的蔥花,餘下的皆是魚肉。可這樣的大葷湯的湯頭看起來卻清澈的很,蓋因被撇去了上頭油花的關係。

不過湯頭雖清澈,食起來卻鮮美至極。一粒粒嫩白的魚丸漂浮在湯麵上,中間點綴著蔥花,真真可謂「一清二白」,瞧著便清爽的很。

因著提前做好了午食,早上的朝食食的多,腹中還不餓,溫明棠等人便未趕在眾人食午食前先食,而是準備先歇歇,待到忙過了午食時辰,腹中餓了,再坐下來慢慢吃。

還有一盞茶的時辰才到午時,還能玩會兒,想著先時去冰窖的路上看到的雪,湯圓三步並作兩步,小跑著出了公廚。

才一出公廚,還未出院子,便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好大的雪!」

可不是麼?跟在湯圓身後的溫明棠走了出來,一個多時辰的功夫,外頭便已是銀裝素裹,公廚的院子裡都積上了一層厚厚的雪。

看著眼前這一幕,想到先時大理寺眾人外出的情形,湯圓忍不住再次發出了一聲感慨:「又是個劉寺丞他們不喜歡的,容易遮掩現場的大雪天了!」

「他們今日出去那桉子當談不上什麼遮掩現場,」阿丙看湯圓皺眉,忙道,「兇手不是已經投桉自首了麼?」

殺害劉三青的兇手以及劉三青的死沒有異議,可……看著劉家大宅里白茫茫的一片,當日他們前來時堆滿原石的地上只白茫茫的一片了,那停在後院的運貨馬車上也被大雪覆蓋,劉元沒來由的嘆了口氣,轉頭對白諸道:「幾天了!」

幾天的功夫,劉三青那些原石已賣光了,原先運送原石的車上便是當真留了什麼血跡,這樣一來怕也剩不了什麼了。

「林少卿?」白諸回頭看向林斐,開口道,「如此……」

「無妨。」瞥了眼面前白茫茫一片的空地,林斐說道,「我有話要問劉三青的手下。」

素日裡跟在劉三青身邊的手下此時面上也染上了一層愁容,因著劉三青的死,往日裡口風極緊的管事同護衛們倒是很是配合的將原先的事情說了出來。

「老爺先時確實說了謊,我等其實早幾天到的長安。」被喚來問話的管事說道,「因著此行還算順利,路上沒有耽擱,便早回來了。老爺讓我等清理一下院子空地,好方便放置原石。」

於管事而言,早幾天,晚幾天不算什麼大事,劉三青提前交待過不想惹麻煩,便沒有說。

於護衛而言,更是如此了。

「原石就堆放在城外,租了個廢棄的穀倉,暫且堆放幾日。」護衛說道,「又不是什麼精貴東西,笨重的很,哪個想不開來偷這東西?那日有人闖進來時嚇了我們一跳,不過好在當日老爺提醒了我們一番,道我等將石頭運進倉庫時,不少村民在圍觀,指不定好奇過來搗亂。若有搗亂的,驅逐便是,我等便值了夜,這夜還真沒白值!」

當然,不是村民好奇搗亂,而是時福年過來偷石頭了。

「我等當時正在閒聊,只聽到一陣石頭滾落的動靜聲,被聲音嚇了一跳,待趕過去時,只看到原本堆好的石山上的石頭滾落一地,有幾塊石頭上還沾了血,似是那不知是搗亂還是偷盜的偷石頭受了傷。」護衛說道,「老爺說既然見了血,便報官吧!我等便去了趟京兆府,京兆府過來之後查了查,見石頭沒少,那血又不多,道賊人想是被石頭砸傷了,怕我等護衛捉拿住他,動靜聲一響便自己跑了。」

林斐聽到這裡,點了點頭,開口問護衛:「之後呢?爾等可曾繼續值夜?」

這問題本也不奇怪,可原本認真回話的護衛聽到這裡時,卻是明顯遲疑了一瞬,而後搖頭道:「不曾了。」

至於理由,不等林斐開口,護衛便自己說了出來:「老爺清點過,見石頭沒少,便道看樣子石頭大又笨重,便是有賊想偷也不好偷,倒是不必太費心了,叫我等給倉庫上了鎖,檢查一番倉庫門窗是不是鎖了之後,便讓我等先回城了。」說到這裡,似是怕林斐等人誤會,護衛忙解釋道,「也便是回家歇兩日,待到管事收拾好騰出地方了,才過來運石頭而已。畢竟這一出門就是幾個月,怪想家裡人的。」

他們也不過是收錢幹活的,老爺既然體恤,自感激過後便回家去了,不再堅持。石頭這物水火不侵,有什麼好擔心的?

「那倉庫的鑰匙呢?」林斐又問護衛,「你們走後,交到了什麼人手中?」

「自是老爺那裡。」護衛說道。

林斐點了點頭,沒有再問倉庫的事,轉而又問護衛:「昨夜你們老爺出去喝花酒,沒有帶著你們?」

這話一出,護衛面上便閃過一絲尷尬之色,不過對上林斐嚴肅的神情,還是說道:「這種事……怎會帶著我們呢?」

「這有什麼相干?大不了令你們在不遠處守著便是。」林斐說著這些,對眾人尷尬的表情恍若未見,澹澹的繼續追問:「他家財也算豐厚,再者這行當水深,像時福年這樣的仇家怕是不止一個,不帶你們出門,便不怕被人尋仇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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