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昊和韓倩打著機鋒,只把天真無邪的陸秀兒給蒙在鼓裡。以陸秀兒的愚見,一邊是自己的鄉下傻哥哥,一邊是知縣家的千金大小姐,這兩個人幾乎就是毫不相干的兩個世界上的人,所以她一點都沒有覺得韓倩會是自己的威脅。對於蘇昊能夠通過自己認識韓倩,陸秀兒還頗有一些自豪,覺得自己也算是為哥哥的仕途之路鋪了一塊挺大的板磚了。

蘇昊與韓倩又聊了幾句,便下樓去了。鄧奎和郝彤二人已經被楊根娣從後廂房請到了堂屋。面對著一桌子好酒好菜,兩個人自然還要再客氣一番,蘇昊直接用筷子敲了敲桌子,說道:「以後吃飯就吃飯,別再假惺惺地裝什麼斯文。我好歹還是個秀才,我都不裝斯文,你們裝什麼?」

鄧奎和郝彤相視一笑,覺得和這個秀才師爺呆在一起,倒也輕鬆。他們以往跟著塗文煥,雖然塗文煥也是一個和藹可親的人,但畢竟年齡在那放著,一顰一笑都帶著點威嚴,他們不敢太過於放鬆。蘇昊雖然有秀才功名,卻與其他的酸秀才**話做事不擺譜,對他們這兩個大兵也頗為尊重,這實在是非常難得的。

「蘇師爺,塗先生安排我們兄弟倆跟著師爺,主要讓我們保護師爺的安全,另外幫師爺跑跑腿、打打雜,師爺有什麼事情,就儘管差遣我們兄弟去辦,不必太過客氣了。」吃了一陣子之後,郝彤對蘇昊說道。

鄧奎也接茬道:「沒錯,塗先生拜託師爺打造燧發槍,銀票都已經交給我們兄弟拿著了。下一步我們該辦些什麼?是買生鐵,還是請工匠,師爺你發一句話,我們兄弟去辦就是了。」

蘇昊道:「選槍這件事,有不少環節。先我得找一處房子來做場地,這處房子要離城稍遠一些,這樣未來試槍的時候,不至於驚擾到城裡的百姓,尤其是不要驚擾到捕快們。其次,我要去了解一下鐵器市場,看看市場上能找到什麼樣質量的生鐵。至於工匠嘛……我可能要到工房去問問。

等到工匠到位了,我要和他們談談工藝問題,再根據他們能夠掌握的工藝來進行設計,然後就是打造和實驗。

所有這些事情,你們兄弟想想,哪些地方能插上手?」

「找房子這事……好像有點麻煩,我們對縣城也不熟,恐怕無從打聽。」郝彤皺著眉頭說道。

鄧奎道:「這選生鐵的事情,我可不懂。不過,如果師爺選好了生鐵,要搬走,我倒是可以出力。搬個200斤的東西,保證面不變sè、氣不長喘。」

蘇昊笑道:「這些事情就免了吧,出力氣的事情,我能找到人做。這樣吧,二位就安心在家裡住下,想幹什麼就去干點什麼。等到工坊建起來,你們可以去當監工,也可以幫著一起出出主意啥的。既然塗先生把銀票交給你們了,你們就負責替我掏錢好了。」

「好吧,那我們兄弟倆就隨時等待師爺的吩咐了。」郝彤答應道。

鄧奎和郝彤二人對造槍的事情念念不忘,蘇昊卻知道有些事**速則不達,在他充分了解情況之前,還是不要貿然行事為好。他下鄉去了一個月,把剛剛穿越過來的不適應感已經消除得差不多了,打井這事也讓他在工房的吏役以及韓文面前都掙夠了人品,他想做點什麼事情,應當是沒什麼障礙了。

第二天一早,蘇昊沐浴更衣,打扮得乾淨利索地前往縣衙去向韓文復命,鄧奎和郝彤表示要保護他前去,被他斷然拒絕了。這是在和平時期的內地城市,他一個小小的縣衙師爺,還需要帶什麼保鏢?再說,韓文自己也沒有這麼威風的邊軍士兵作為隨從,他蘇昊如果帶著這二位去縣衙,不是自找不痛快嗎?

「學生蘇昊,拜見韓大人、方師爺。」

在縣衙大堂上,蘇昊站立在公案前,向端坐在那裡的韓文和一旁的方孟縉施禮道。

「呵呵,改之回來了。」韓文和藹可親地招呼道,「昨天我就聽戴奇說起你已經回來了,這一趟下鄉,你走了有一個月時間了吧?」

蘇昊道:「回韓大人,學生下鄉的確是走了一個月的時間。昨天回來後,覺得身體疲憊,所以就在家中休息,未能及時回縣衙復命,還請大人恕罪。」

「哎――這恕罪二字,從何說起啊?」韓文笑道,「改之啊,你這趟下鄉去勘井,所定井位有八成出水,此事不但本縣覺得震驚,連南昌府的府尊大人都被驚動了。你看,這是昨天本縣收到的汪知府寫來的公函,其中指名道姓要本縣嘉獎你呢。」

韓文說著,便把一份公函遞給了蘇昊。蘇昊展開一看,果然是南昌知府范淶的手書,其中專門提及蘇昊其人,說像這樣的人才應當不拘一格地加以使用。讓蘇昊覺得有趣的是,在信中,范淶除了這些口頭表揚之外,還交代韓文替他給蘇昊20兩銀子的獎賞。

「來來來,這是20兩紋銀,是知府獎賞你的,我只是代為轉交而已。」韓文在公案上排出四個5兩重的銀錠,對蘇昊說道。

蘇昊走上前一步,他沒有去拿錢,反而從袖兜里取出幾塊銀子,放到公案上,然後退後一步,說道:「稟報韓大人,學生此次下鄉,各鄉百姓甚是熱情,給學生送了不少銀兩。學生擔心拂了鄉老們的好意,所以不便拒絕。學生所收的銀子一共是35兩,現在全部上交知縣大人,請知縣大人處置。」

蘇昊知道,下鄉收錢這件事情,要想瞞過韓文和方孟縉,是不可能的。雖然吏役們都收這樣的錢,但蘇昊作為一個新人,如果直接就接受了這個潛規則,難免會讓韓文心裡有些疙瘩。思來想去,他決定以退為進,主動交代收了35兩銀子,如果韓文要收走,那就讓他收走,自己權當是少拿了一些。據他估計,韓文更大的可能xìng是借花獻佛,直接把這些錢就賞給他了。

韓文看到那些銀子,先是愕了一下,隨後與方孟縉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說道:「縣衙的吏役下鄉時收受百姓的孝敬錢,本縣也偶有耳聞。對於這樣的歪風邪氣,本縣一向是十分痛恨的。改之能夠把這些錢主動上交,吾心甚慰,這說明改之能夠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本縣果然沒有看錯你。」

蘇昊道:「學生替大人當差,有自己的薪俸,像這樣不清不白的錢,學生是斷不敢收的。雖說這些錢收了也無人知曉,但聖人曾教導我等,要rì三省吾身。學生雖不才,聖人教誨卻是不敢或忘的。」

三省吾身這話,是曾參所言,曾參在明代被稱為「宗聖」,也算是聖人之一,所以蘇昊這話不算說錯了。

韓文和方孟縉都是老油子了,對於蘇昊的話,他們自然不會全信。不過,蘇昊能夠做出這樣的姿態,也足夠讓他們覺得滿意了。韓文把自己先前拿出來的20兩銀子和蘇昊交上來的銀子放在一起,對蘇昊說道:

「你交上來的銀子,本縣就收下了,以全你清廉之名。現在這些銀子是本縣賞給你的,加上知府大人賞你的銀子,你都拿上吧。」

「謝韓大人。」蘇昊心中暗爽,臉上卻是一副嚴肅的表情。聖人言,君子受財,取之還要道貌岸然,說的就是蘇昊這種情況了。

把錢的問題解決了,韓文讓蘇昊在一旁坐下,然後問道:「改之啊,現在打井的事情已告結束,據布政司的通報,前幾rì贛江上游山區已經降下甘霖,這一輪旱情估計很快就要結束了。下一步,你有何打算啊?」

「學生願聽韓大人安排。」蘇昊說道。

韓文道:「本縣聘你為工房師爺,本是為打井一事而來。如今打井已經結束,本縣想繼續留你,仍替本縣掌管工房,你意如何?」

「多謝韓大人垂青,學生願為韓大人效勞。」蘇昊道。

「那這事就這麼定了。」韓文點點頭道。

蘇昊在打井中的表現,讓韓文覺得非常欣賞,早已存了將其招攬到手裡長期使用的念頭。范淶在信中也提到了這一節,這就更堅定了韓文把蘇昊留下的決心。韓文知道,蘇昊擅長的,絕不僅僅是打井一項,像他搞出來的省柴灶,目前在縣裡推廣的情況就非常樂觀。如果蘇昊能夠持續地為縣裡出一些好點子,那麼韓文的政績就有保障了。

「改之啊,你既然答應繼續留任工房師爺,那麼對工房的事務,可有何打算啊?」方孟縉在一旁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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