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昊,你說的這個水泥,可曾帶在身邊,老夫想親眼看看?」潘季馴問道。

「正欲呈予潘公過目。」蘇昊說道,「這水泥,還有其他一些東西,下官都帶過來了,就在門外,由下官的同僚看管,請潘公允許他們進來。」

「請蘇主事的同僚進來。」潘季馴毫不猶豫地對一旁的皂隸吩咐道。

皂隸出去,不一會就帶著馬玉、江以達、譚奇三個人進來了。蘇昊把三個人介紹給了潘季馴,三個人誠惶誠恐地向潘季馴行著大禮,潘季馴拱手還禮,安排他們在一旁坐下了。

「潘公請看,這就是調製之前的水泥,這是凝固以後的水泥。」蘇昊從馬玉手裡接過水泥的樣品,呈送到潘季馴的公案上。

熊恩正得了潘季馴的允許,也湊上前來,與潘季馴一同觀察那一小包水泥粉末和一小塊水泥磚。熊恩正用潘季馴案子上的小刀敲了敲那塊水泥磚,感受了一下其硬度,然後指著那些水泥粉末問道:「蘇主事,你的意思是說,<這塊石頭,就是用這種粉末做出來的?」

「正是。」蘇昊說道,「熊經歷若不相信,可以親手試一試。」

「在下正想見識一下。」熊恩正說道。

在蘇昊的指導下,熊恩正親手調製了一小團混凝土沙漿,並製作成一塊四四方方的試樣。蘇昊讓堂上的皂隸把試樣拿出去,放在太陽下曝曬,使其儘快凝固。不過,他也向潘季馴和熊恩正解釋了,混凝土自然冷卻凝固的效果更好,只是時間拖得比較長而已。

「這種水泥,蘇主事是從何得來?此物用於河工的修築,也是大有裨益的。」在等待混凝土試樣凝固的時候。潘季馴對蘇昊問道。

蘇昊道:「此物是下官發明的,其配方並不複雜,但加工過程中需要使用一種專用的球磨機,有些麻煩,所以產量有限,價格也比較高。」

「你是說,在整個大明,只有你能夠制出此物?」潘季馴問道。

蘇昊點點頭道:「可以這樣說。」

「嗯,若是此物果真有你所說那樣神奇,而價格也合理。河道工程上可以使用此物,由總河衙門從你那裡採辦就是了。」潘季馴直截了當地說道。他沒興趣去搶蘇昊的專利權,也不想和蘇昊一起發這水泥財,在他看來,能夠弄到水泥用於修築河道工程,就足夠了。至於花點錢,那不是應當的事情嗎?

「謝潘公。」蘇昊連忙稱謝。水泥是工程必備的物資,他早就想在淮安建一個水泥廠,專門為河道工程提供水泥了。臨近的徐州就有煤礦。石灰石則是到處都能夠找到的,建水泥廠不存在原料方面的障礙。作為一種超越時代的工程材料,銷售價格高出成本兩三倍,在用戶看來也是能夠接受的。蘇昊相信,他完全能夠從水泥中掙到上萬兩銀子的利潤。

「工部派你來淮安治河,就是因為你發明了這個水泥?」潘季馴問道。他現在對蘇昊是真的有些興趣了,即使蘇昊在別的方面沒什麼長處。單是能夠發明出這樣神奇的水泥,當個河道主事也不算過分了。

蘇昊道:「當然不是,其實。水泥只是下官發明的物件之一,下官最擅長的,是這個。」

說到此,他從江以達手裡拿過來一個捲軸,再次呈到了潘季馴的案子上。潘季馴接過捲軸,緩緩展開,發現這捲軸是用白絹製成的,上面密密麻麻地繡滿了線條,紅紅綠綠的,線條旁邊,還有一些細若蚊蠅的小字。

「這是何物?這上面……寫的是字嗎?」潘季馴拚命睜大眼睛,卻仍然看不清上面寫了什麼東西。

「潘公年事已高,想必眼力不濟了吧?潘公請試試此物,或許有用。」蘇昊眼明手快地給潘季馴遞上了一副老花眼鏡,又在圖上放了一柄碩大的放大鏡。

潘季馴在蘇昊的指導下,戴上了老花眼鏡,只覺得眼前有些模糊的物件一下子就變得清晰起來。他用驚喜的目光看著蘇昊,蘇昊對於潘季馴的反應早有預料,他微微一笑,用手指了指放大鏡,示意潘季馴現在可以看圖了。

潘季馴拿起放大鏡,對著白絹看去,這一回,白絹上的線條和文字都清晰可辨了。只見那些文字上寫著一個個他熟悉之至的地名,結合這些地名,再看那些線條,他慢慢有些明白了,這分明就是河道周邊的地圖。

「這些線條,是何意思?」潘季馴問道。

「等高線。」蘇昊說道,「我們以運河河面為基點,這條線表示高5尺,這條線是10尺,這條是15尺……」

潘季馴一邊聽著蘇昊的講解,一邊拿著放大鏡沿著河道察看,只看了一小會,他就面露驚喜之色,拍案叫道:「太好了!此圖只應天上有啊。蘇昊,這個製圖法,是何人所創?」

蘇昊笑道:「正是下官所創。」

「你何時創出此法?」潘季馴又問道。

蘇昊道:「這是下官在江西的時候,借鑑佛郎機人的方法,自己琢磨出來的。兵部王尚書知道此事後,囑下官建了一支勘輿營,專事等高線地圖的測繪。下官年初去播州,就是受兵部委派,去測繪播州全境的地圖去了。」

「你是說,王一鶚早就知道此法?」潘季馴問道,他的資歷比王一鶚要高,所以能夠對其直呼其名。

蘇昊道:「是的,王尚書從一開始就知道此法。」

「這個王一鶚,簡直是千古罪人!」潘季馴怒氣沖沖地一拍案子,大聲罵道。

蘇昊嚇了一跳,趕緊問道:「潘公何出此言?」

潘季馴道:「王一鶚既知此法,卻從未向老夫提起。此製圖法對於治河十分有用,地勢高低起伏,直接影響到河道走勢。老夫若早有此圖,可以少走多少彎路啊!蘇昊,你說說看,這王一鶚是不是千古罪人?」

「呃……這個嘛,下官就不好評論了。」蘇昊敗退了,他哪怕這樣去評價一個兵部尚書啊。

潘季馴大罵王一鶚,也只是一時憤慨,其實他心裡也知道,王一鶚並沒有向他推薦這個方法的義務,他自己不去打聽大明的最新科技進展,哪怨得著別人對他保密呢?他指著這地圖對蘇昊說道:「蘇昊,這地圖,你應當是送給老夫的吧?」

蘇昊點點頭,說道:「是的,此圖正是獻予潘公的。不過,此圖只是淮安段河道的一個概略圖,若是用於指導工程建設,還需要有更詳細的圖才行。」

「你說得沒錯。」潘季馴道,「蘇昊,你回去之後,速速安排人把更詳細的圖製作出來,老夫等著用。」

蘇昊道:「潘公,這地圖可不是隨便想做就能夠做出來的,要製作地圖,首先需要安排人進行測繪。給您的這張圖,是我勘輿營近百人半個多月測繪的結果。若是要製作更細的圖,我還得再增加人手,另外還需要更多的時間。」

「人手有的是。」潘季馴道,「河道總兵府里有一萬多士卒,實在不夠,我還可以把槽運總兵府里的兵也調給你用,你總共需要多少人馬?」

「潘公,我需要的人馬倒不多,有個幾百人就夠了。不過,我要的人必須要識字,還得懂點基本的算學,另外就是要身體好,人品好,服從命令……」蘇昊掰著手指頭給潘季馴開著條件。

「這些我不管,你要用什麼人,自己去選就是了。對了,你如果要讀書人,河工上有些役夫也是秀才出身的,好像連舉人出身的都有,我讓人把他們找出來,供你挑選,如何?」潘季馴大方地說道。

蘇昊此前獻上的水泥,對於潘季馴有一定的吸引力,但潘季馴畢竟不是直接做工程的,所以對水泥的作用感受不夠強烈。地圖就不同了,潘季馴幾乎每天都要和地圖打交道,所以深知一幅好地圖的價值。

潘季馴此前所用的地圖,就是那種傳統的示意圖。那種圖只是用一些粗線條標出哪裡有河、哪裡有山,既不能反映真實的標高,也沒有按照客觀的比例來繪製,從圖上根本看不出距離的遠近。

蘇昊獻上的這幅圖就不同了,其各個地點的位置,是嚴格按照比例關係標註的,用手指在圖上丈量一下,就能夠計算出地面上的真實距離。等高線就更為神奇了,明明是平面的圖,卻能夠讓人看出地形的起伏。有了這樣的地圖,哪個地方需要修築多高的河堤,就一目了然了,這能夠極大地降低管理難度,節約設計成本。

正因為看出了這種地圖的優越性,所以潘季馴急於讓蘇昊趕緊把更詳細的地圖製作出來,並願意為之開放一切綠燈。

「潘公稍安勿躁,勘測技術不是一下子就能夠學會的,下官招募到了合適的人手,還需要花很長的時間,才能把他們培訓出來。所以,要徹底完成淮安府及周邊府縣的地圖測繪,恐怕還需要幾個月的時間。」蘇昊耐心地解釋道。

潘季馴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蘇昊,現在我明白為什麼王次輔要把你派來治河了,你確有過人的本領,也不枉王次輔保薦你一個六品職位。這樣吧,你先慢慢地熟悉一下河道上的事情,讓你的人抓緊時間進行地圖測繪。有什麼難處,你儘管向本督提出來,本督會儘量地替你解決。有關治河的方略,待你思索清楚後,我們再行探討。你說得對,這治河之事,總是要落到你們年輕人頭上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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