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通了張雲龍的工作,後面的事情就簡單了。

張雲龍陪同蘇昊在百戶所里走了一圈,向軍士們放風,說勘輿營有意招募營兵,結果十個人里起碼有八個躍躍欲試,餘下那兩個則基本屬於因家裡負擔太重而不敢應允的。

勘輿營與倭寇作戰的事情,許多衛所兵是親眼目睹的。沒有參加那場戰鬥的人,也聽同伴反覆說過多次。大家都知道勘輿營是好漢子呆的地方,誰不想到這樣的隊伍里去混個出身出來。

除了這個原因之外,勘輿營的士兵待遇也頗為誘人。在那次打仗的時候,這些衛所兵與勘輿營的士兵們也有過一些接觸,詢問過勘輿營的各種情況。他們聽說,在勘輿營吃飯管飽,隔日就有葷腥,軍餉更是準時、足額發放,有軍功的時候還有額外的獎賞。這樣的待遇,比衛所要強出數倍了。

張雲龍最後把蘇昊帶到了自己家裡,會見他的父親,也就是這個百戶所的前任百戶張得文。老頭子歲數其實也不算大,還不到六十,精神{矍鑠,身體硬朗。蘇昊暗自猜想,如果單挑的話,自己肯定不是老爺子的對手。

聽說蘇昊就是那個帶兵與倭寇硬磕、一舉殲滅百餘名倭寇的千戶,張得文連忙起身施禮,蘇昊眼明手快地把他攙住了。

「張前輩,快快免禮,折煞晚輩了。」蘇昊說道。

張得文翹起拇指對蘇昊說道:「蘇千戶,你的事情,我都聽雲龍跟我說過了。好樣的,年紀輕輕能夠帶出如此強兵,實在是好樣的。」

「過獎過獎,其實張百戶和貴所的軍士也幫了晚輩很大的忙。今日見到前輩,才知道什麼叫虎父無犬子,強將無弱兵啊。張百戶如此神勇,都是張前輩教導有方吧。」蘇昊反過來對張得文恭維道。

徐光祖湊上前來,也與張得文聊了幾句。他們倆算是同一代人,細說起來,發現兩人還曾經參加相同的幾場戰鬥,一時間感情便拉近了許多。

客套完畢,蘇昊坐下來向張得文說了說自己此行的目的,張得文看了看張雲龍,問道:「雲龍,你可願隨蘇千戶去征戰沙場?」

張雲龍道:「爹。蘇千戶有召,孩子自不敢拒絕。只是孩子擔心走了以後,家裡、還有百戶所的事情都壓到爹的肩上了。」

衛所中的百戶這個職務,也是世襲制的。張得文是原來的百戶,等到張雲龍長大了,他就把這個職務讓給了張雲龍。如果張雲龍要隨蘇昊走,張得文只能自己再出來當這個百戶,遇到有打仗的機會,那也是要親自上戰場的。張雲龍念及父親的年紀。倒也的確有些放不下。

張得文道:「好男兒志在四方,蘇千戶是人中龍鳳,你隨著他,也能謀一個好出身。你爹歲數雖然大了。但還拿得動矛、拉得開弓,用你擔心什麼?蘇千戶能夠看中你,是你的福份,你到了蘇千戶麾下之後。要謹遵號令,英勇殺敵,別給我們老張家丟臉。知道嗎?」

「孩子記住了。」張雲龍老老實實地答道。

蘇昊向張得文道了謝,又問道:「張前輩,晚輩的這個勘輿營,還缺兵員,你可知其他哪些衛所的兵可堪一用,晚輩想一併去走訪一下,儘量網羅一些精兵到旗下來。」

張得文笑道:「如此一來,淮安衛的好兵不是都被蘇千戶帶走了嗎,李指揮使豈能答應?」

徐光祖在一旁插話道:「張老頭不必擔心,李世達過去跑兵部辦事的時候,欠我不少人情,我找他要幾個兵,他斷然不會拒絕的。既然老漢我開一次口,索性就多要幾個人,也省得每次去費口舌不是?」

「哈哈,此言有理。」張得文點頭說道。這老頭在淮安衛當了幾十年百戶,人脈倒真是不少,他一五一十地向蘇昊介紹了淮安衛各個千戶所、百戶所的情況,說明哪個所的主官比較能幹,哪個比較窩囊,什麼地方的兵兇悍好鬥,什麼地方的兵則是軟柿子,人盡可捏。

蘇昊讓鄧奎和陳觀魚把這些內容一一記下,打算按圖索驥,從淮安衛撬一批精兵強將來補充自己的隊伍。衛所兵是世襲軍戶,一戶人家裡如果有幾個兄弟,其中只有一人能夠世襲軍籍,餘下的兄弟就只能務農了。現在蘇昊把家裡的大哥撬走了,二弟馬上就能填補上這個空缺,所以蘇昊不必擔心衛所缺編的問題。

在徵得淮安衛指揮使李世達的同意之前,蘇昊自然不能直接把衛所的隊伍拉走。不過,先把張雲龍等幾個人借來用用,是無傷大雅的。

在隨後的十幾天時間裡,蘇昊在張雲龍的指引下,拜訪了十幾個百戶所,巧舌如簧,忽悠到了好幾百名願意加盟的衛所軍將。對倭寇的一戰,蘇昊威名遠揚,到什麼地方一報自己的大名,就有無數報國無門的熱血男兒納頭便拜,蘇昊也算是足足地過了一遍當偶像的癮。

「好了,咱們真是把李世達的家底都給掏空了,明天,咱們得正式去向李世達知會一聲了吧?」在蘇昊的千戶衙里,徐光祖一邊品著清茶,一邊對蘇昊說道。

「我擔心的是,李世達會不會暴跳如雷,上兵部參我一本。」蘇昊笑著說道。

「他參什麼?」鄧奎不屑地說道,「咱們挑中的這些兵,都是實打實的好兵啊,有體力、有武藝,最重要的是有血性。這樣的兵放到李世達手下,全都廢了,你看淮安衛這些年,連剿個土匪都要損兵折將。龐登魁的手下不是跟咱們說了嗎,官兵幾次去剿他們,都被他們打敗了。」

蘇昊道:「我也只是說說吧,這一次剿匪滅倭,我分了三成的功勞給淮安衛,李世達感謝我還來不及呢。如果不是惦記著他手下的這些兵,我憑什麼給他讓功?」

「改之其人,貌似忠厚,實則狡詐,鄧奎、張雲龍,你們在他手下可要多留個心眼啊,別讓他把你賣了。」徐光祖呵呵笑著對鄧奎以及一旁的張雲龍說道。

鄧奎憨笑道:「俺老鄧除了一身賤肉,也沒別的值錢東西,還怕蘇千戶賣了我嗎?」

張雲龍則道:「俺從家出來的時候,俺爹就交代過了,說俺就算是賣給蘇千戶了,要殺要剮都由著蘇千戶。俺相信,蘇千戶不會賣了俺的。」

眾人正說笑之間,門外的衛兵進來報告了:「蘇千戶,鄧副千戶,營門外有人求見……呃,是個京官。」

「京官?」蘇昊一愣,「他說是哪個衙門來的?」

「他自稱是兵部來的,對了,他說他叫陳道。」衛兵說道。

「原來是陳道來了,讓他稍等片刻,等我更衣相迎!」蘇昊連忙起身說道。

儘管陳道和蘇昊也算是老朋友了,但人家千里迢迢跑到淮安來,肯定不是來嘮家常的,而是必定帶著公務。既然有公務,蘇昊一身家常便裝去迎接就不合適了。

陳道在門口也沒等多長時間,就見蘇昊和鄧奎二人全身戎裝地走了出來,雙雙向陳道施禮,陳道連忙回禮。

「陳主事……哎呀,錯了錯了,應當是陳郎中了吧?」蘇昊看著陳道身上的五品服色,笑著改口道,「小弟還沒給陳郎中賀喜呢。」

「哈哈,愚兄前日剛遞補了個郎中的缺。要說起來,這都是托改之的福啊,若非改之在播州所立大功蔭及愚兄,這個缺還不一定能輪到愚兄頭上呢。」陳道說道。

蘇昊道:「哪裡哪裡,陳郎中才高八斗,見識非凡,早就應當是郎中的人選了。如今遞補成功,也算是實至名歸了。」

「要說實至名歸,還是當屬你蘇改之啊。怎麼,改之不想知道愚兄此次來淮安的原因?」陳道看著蘇昊,笑嘻嘻地賣著關子。

蘇昊從聽說陳道到來的時候起,就猜出他的來意了。自己立下這麼大的戰功,萬曆在蘇氏工業園裡已經放了話,說要提拔像蘇昊這樣的年輕人,兵部沒理由不升他的官。要說有什麼懸念,就是兵部會給他升一個什麼官職而已。陳道此來,分明就是來替兵部送告身文書的。

「原因不原因的,稍後再說。陳兄遠來,路途勞頓,還是先到衙中休息,中午小弟略擺薄宴,替陳兄洗塵。」蘇昊沒有急吼吼地詢問,而是裝出了一副淡定的樣子。

陳道同樣也不著急,他樂呵呵地說道:「薄宴可不行,愚兄必須要吃淮安最好的酒菜,若是酒菜不可口,愚兄拂袖便走,到時候改之可別後悔哦。」

「豈敢豈敢,陳郎中蒞臨,小弟豈敢怠慢。鄧副千戶,你即刻派人去醉紅樓,把他們那個叫什麼翠翠的頭牌用繩子捆來,侍候陳郎中……」蘇昊滿口胡柴。

「免了免了,愚兄家中有悍婦,這個調調就免了吧。」陳道認栽了,趕緊告饒。其實鄧奎站在一邊,只是傻笑,並沒有什麼動作,對於這種官員之間假模假式的表演,他是抱定了看戲的態度,絕不會真正入戲的。

陳道帶著隨從,在蘇昊和鄧奎的引導下進了千戶衙。見著在大堂上端坐著的徐光祖,陳道連忙行禮,又讓隨從奉上了禮物,不外乎是什麼京城名店裡的糕點之類。徐光祖笑著收下了,算是給了陳道一個好臉。

賓主落座之後,陳道向蘇昊一拱手,說道:「改之,愚兄先給你道喜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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