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撤退令下,哱拜軍士兵們像是得了赦令一般,掉轉頭就往山坡上跑。借著朦朧的月色和火把的光亮,山下的明軍可以看到山坡上一片黑影如狼奔豕突。火槍手們紛紛把槍口對準黑影最密集的地方,不停地放著槍,收穫著哱拜軍士兵的生命。

丟下數十具死屍和十幾名重傷員之後,哱拜軍終於逃出了明軍火槍的射程。眾人鬆了一口氣,哱承恩回頭看去,只見山下的明軍已經不再射擊了,他們舉著火把,開始向山坡上推進。也許是擔心中了哱拜軍的埋伏,明軍前進的速度很慢,不像是追擊,倒像是跟在哱拜軍後面揀什麼寶貝一般。

「小王爺,明軍追上來了,要不要我帶一些兄弟回頭給他們點厲害嘗嘗?」巴根主動請纓道。

哱承恩想了想,搖搖頭道:「沒必要了,咱們的行動已經被明軍察覺,要想給明軍以重創已無可能。這樣以命換命,咱們可換不起,還是先回去與王爺匯合再說。」

「小王爺果斷!」巴[根不失時機地恭維了一句,其實他向哱承恩請戰也不過是虛情假意而已,聽到哱承恩否決他的要求,他心裡也是一陣歡喜。

「小王爺,你先走,我帶本部給你殿後!」巴根說道。

哱承恩嗯了一聲,帶著身邊的親兵大踏步地向前走去,準備翻過小山坡,仍走原路返回蘆峪溝。

「轟!轟!轟轟!」

一陣爆炸聲突然在哱承恩身邊響起,爆炸帶來的火光瞬時就映紅了半邊夜空。借著火光,哱承恩驚恐地發現,在前面不遠的山坡頂上,出現了一彪人馬,他們的手上,赫然也都端著黑沉沉的火槍。

「明軍,明軍!」

「明軍繞到我們後面去了!」

哱拜軍的士兵們驚叫起來。他們剛才就是從這個山坡背後翻過來,前去偷襲明軍營寨的。現在偷襲不成,打算返回的時候,卻見明軍居然早已占領了山坡頂,這些人是什麼時候繞到自己背後去的呢?

「手雷投擲!」山坡頂上,勘輿營千戶張雲龍大聲地下著命令。

「轟!轟!」

又是一排手雷從山頂扔了下去。明軍居高臨下,手雷扔得又遠又准,全都投向了哱拜軍最為密集的地方。伴隨著一聲聲巨響,一群一群的哱拜軍士兵栽倒在地上,沒有被炸死炸傷的那些士兵也像是受了驚的綿羊一般。四處逃散。

「鎮靜,鎮靜!隨我衝上去,盡殺明軍!」哱承恩紅了眼,揮著大刀,一邊高聲吶喊著,一邊身先士卒地向著山坡頂衝去。

一切都已經非常清楚了,自己判斷明軍不熟悉山中的地形,以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繞到明軍的側面進行偷襲。誰料想,明軍早就洞察了這一切。非但沒有中招,而且還設下了埋伏。山下的明軍也就罷了,山坡上這股明軍分明就是事先藏在自己隊伍身後的,自己居然還沒有發現。

現如今。自己帶著一千人馬,已經陷入了明軍的前後夾擊之中。明軍有遠程攻擊的火器,自己的隊伍呆在中間只能被動挨打。退路既已被切斷,那就唯有死戰了。至於能不能突圍出去,就看自己的運氣了。

「沖啊!」

哱承恩手下的士兵們也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看到金枝玉葉的小王爺就已經衝上前去。他們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只能跟著向前衝鋒。

哱拜軍距離山頂也就是百來步的距離,但這段距離之內,已經足夠明軍扔出幾輪手雷了。山坡上爆炸聲連成一片,火槍的射擊聲不絕於耳。山頂之下短短百來步的範圍幾乎成了修羅場,火光沖天,硝煙瀰漫。哱拜軍死傷慘重,但那些活著的還在不顧一切地向山頂衝去。

「來得好!」

看到哱拜軍已經衝到自己面前,張雲龍大喊一聲,掄起鋼刀,帶著一隊士兵便迎了上去。山頂上的火槍手迅速退下,一群手持白蠟杆的土兵在馬千乘、秦良玉的指揮下,從山後湧出,向著哱拜軍掩殺過去。

「殺呀!」

雙方的士兵都在高聲喊叫著,兩支隊伍像潮水一樣湧向對方,廝殺起來。

哱拜軍身陷絕境,士兵們全都使出了全身的力量,與明軍拼殺。無奈由於此前受到明軍幾輪火器攻擊,一千人的哱拜軍連死帶殘,已經折損了近一半,只剩下五百多人還有可戰之力。在山坡上迎敵的明軍足足有兩千掛零,而從山下追過來的另外兩千明軍也已經趕到,對哱拜軍形成了將近十比一的優勢。

「天不助我!」

哱承恩面對著十幾名明軍的合力攻擊,殺得渾身是血,終因寡不敵眾,受傷倒在地上。他揮著刀勉強抵擋著,同時抬頭向天,發出了絕望的哀嚎。

「敵將,放下兵刃,饒爾不死!」張雲龍出現在哱承恩的面前,用刀指著哱承恩喝道。

「要殺便殺,要我哱承恩放下兵刃,你們休想。」哱承恩喘著粗氣答道。

張雲龍點點頭:「原來你就是哱承恩,我真是好運氣。你聽著,在下是勘輿營千戶張雲龍,等你到了閻王老子那裡,可別說不知道自己死在誰的手上。」

「無名鼠輩,想不到我哱承恩竟會命喪你手。」哱承恩不服氣地說道。

張雲龍冷冷一笑,說道:「哱承恩,我張雲龍的確是無名之輩,但你卻不是命喪於我手,而是中了我家副總兵之計,所以你死得也不算冤了。」

「你是說蘇昊?」哱承恩道,「他怎麼知道我們會來偷營?」

張雲龍道:「你以為只有你了解賀蘭山的地形是嗎?告訴你吧,我家副總兵是赫赫有名的地師,這天底下沒有他不知道的道路。我們故意停留在這白羊溝,就是為了引誘你們來偷營。在這周圍的山頭上,全都是我們的斥候,你們的一舉一動,我家副總兵都了如指掌。你中了他設下的埋伏,還有什麼不服氣的?」

「蘇昊!我恨不得食其肉……」哱承恩大吼道。

「你就算了吧!」正帶著手下打掃戰場的秦良玉正好走過,聽到哱承恩在大罵蘇昊,忍不住接了一句。沒等哱承恩再說什麼,秦良玉抬起手,長槍飛出,直接把哱承恩釘在了地上。

「寢其……」哱承恩又吐出兩個字,然後腦袋一歪,氣絕身亡。

「秦副總兵好身手。」張雲龍回過頭,向秦良玉抱拳贊道。

秦良玉走過去,從地上拔起自己的長槍,同時踢了哱承恩的死屍一腳,說道:「我就看不慣這種死到臨頭還囂張的人……對了,張千戶,哱承恩的首級算你的,你可以拿去向蕭總兵請功。」

「多謝秦副總兵!」張雲龍趕緊道謝。

山坡上的戰鬥很快就結束了,除一百多人投降或者被俘虜之外,餘下的哱拜軍官兵全部戰死,沒有一人逃脫。

「打掃戰場,割下賊人的首級,屍首都推到山溝里去喂狼!」馬千乘向自己的部下發著號令,他的口吻是那樣輕描淡寫,仿佛在說如何處置一堆爛蘋果一般。

「哎,還是刨個坑把他們埋起來吧,好歹也是一個性命呢。」秦良玉看著滿山的哱拜軍屍首,心裡好生不忍。她剛才殺敵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現在仗打完了,倒有些悲天憫人之意了。

馬千乘詫異道:「良玉,你什麼時候學得這樣婆婆媽媽了?這破石頭山,刨個坑哪有那麼容易。哱拜手下這些人都是韃虜,有什麼好憐惜的。」

秦良玉道:「夫君,你這話就不對了,韃虜也是人,如果不是刀兵相見,大家也還可以做朋友的呢。你沒聽蘇大哥說嗎,要注意搞好民族關係呢。」

馬千乘笑道:「良玉,我看你是中了蘇昊的毒了,他的鬼名堂也實在是太多了,他說那些話,我學都學不來。」

秦良玉瞪了馬千乘一眼,道:「你還好意思說。你看人家蘇昊比你歲數還小,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不好好跟人家學,還說風涼話呢。」

馬千乘連忙說道:「我哪說什麼風涼話了,對於改之的才學,我一向都是很佩服的呀。也罷,既然改之說了韃虜也是人,就讓軍士們把賊人的屍首都收斂起來吧。」

再說哱拜,自從把哱承恩派出去之後,他就不停地派人探聽白羊溝方向的動靜。夜半時分,東邊傳來了隆隆的爆炸聲以及隱隱的槍聲,讓哱拜感到心神不寧。他摸黑爬上一個山坡頂,面朝東邊,側耳傾聽,越聽越覺得心驚膽戰。

「文秀,你聽,這應當是明軍火器的聲音吧?」哱拜對跟在他身邊的土文秀說道。

「沒錯,這肯定是明軍火器的聲音。」土文秀道,他的耳力比哱拜要強,自然能夠分辨出遠處傳來的是什麼聲響。

「難道是承恩偷營失利,讓明軍察覺了?」哱拜說道。

土文秀搖搖頭,表示自己猜不出真實的情況。不過,他還是想法安慰哱拜道:「王爺,你不用擔心,承恩小王爺智勇雙全,不會出什麼事的。他們肯定是攻進了明軍的大營,明軍在用火器負隅頑抗呢。」

「但願如此吧。」哱拜說道。

「報!」正在此時,哱拜派出去探聽消息的士兵趕回來了,他徑直跑到哱拜面前,氣喘吁吁地報告道:「報王爺,打……打起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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