哱拜真的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前面有蕭如熏的兩萬大軍,正在步步為營地向前推進,而退路又被一群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明軍堵上了,哱拜軍現在的處境就叫做進退維谷。往前面沖是沒有希望的,因為蕭如熏部的實力無比強大,即使不考慮火器的殺傷力,光是兩萬人堵在路上,也不是哱拜軍能夠突破得了的。在退路上設伏的這支明軍數量不詳,但以哱拜的判斷,其人數不會太多,因為畢竟這些人是從其他地方繞道過來的,要想躲過哱拜軍斥候的監視,肯定不會是一支大部隊。

兩相比較,哱拜認為,只有向西邊沖,才是自己的出路。儘管對方用火器嚴密封鎖著山谷,但只要對方的人數有限,自己這方捨命衝鋒,總有逃脫的機會。

「不要和明軍糾纏,衝出去,重振旗鼓,再來報此大仇!」

哱拜身邊的親兵大聲地重複著哱拜的命令,給身邊的同僚們壯膽。其實每個人都知道這番話的潛台詞,那就是趕緊逃**命,能跑出一個算一個。至於什麼重振旗鼓的叫囂,前提是你得能夠留得性命。

「沖啊!」

「快跑啊!」

突圍變成了潰敗,哱拜帶領的幾千士兵扔掉了身上所有的累贅,拚命催動馬匹,向著山谷外狂奔。

哱拜原本還打算安排弓箭手用弓箭壓制山頭上的鄧奎部,但弓箭手也沒有了鬥志。弓箭射得歪歪斜斜,飛不到山頂就落下去了。照這個樣子,即使射到明軍的身上。也不過就是給明軍撓撓痒痒而已。

哱拜知道軍心已散,在這個時候再說什麼也沒用了,他一邊罵罵咧咧,敦促士兵們努力反擊,一邊在親兵們的拚死護衛下,狼狽逃竄。

「賊人要突圍,不能讓他們跑了!」

山頭上的鄧奎看出了哱拜的用意。他大聲地召喚著手下將士,讓他們加強火力。明軍士兵們都顧不上節約彈藥了,手雷像不要錢似地往山溝里扔。火槍打得槍筒都發紅了才罷休。哈斯烏拉部落派來輔助的那些韃靼士兵也不甘落後,一個個搬起山上的大石頭,順著山坡往下滾去。

「怎麼不放箭了。」鄧奎詫異地對哈斯烏拉部的小頭目問道,他記得這些韃靼士兵射箭的功夫是很不錯的。殺傷力並不亞於熊民仰的火槍兵。

「回鄧將軍。我們的箭都射完了。」那小頭目把空蕩蕩的箭壺遞給鄧奎看,以證明自己並沒有懈怠。

鄧奎哈哈一笑:「你們出來打仗,也不多帶點箭,哈斯烏拉首領也太小氣了。」

「將軍有所不知,我們韃靼人弄點鐵器很不容易,要從你們漢人那裡花高價買。所以能夠用來做箭頭的材料不足。每次打完了仗,我們都要想辦法把射出去的箭再揀回來,留下上面的箭頭做新的箭呢。」小頭目解釋道。

鄧奎點點頭:「嗯。這倒是我無知了。你們助王師滅哱拜有功,等打完仗。我去向我們蘇總兵求情,讓他給你們弄幾千斤鐵來,足夠你們用了。」

「多謝將軍!」那小頭目聞言大喜,當即就要撩袍子給鄧奎跪下。

鄧奎趕緊攔住:「別忙別忙,先把哱拜收拾了再說了。」

這一會工夫,下面那條窄窄的山谷已經變成了人間地獄。到處都是煙火,哱拜軍士兵的死屍橫七豎八,塞滿了整條山谷。還有一些重傷的士兵躺在地上高聲呼救,但他們的戰友們根本沒時間去看他們,甚至不惜直接催動戰馬踏著這些死者、傷者的身體向山谷外逃竄。

明軍此前匆匆壘起的路障給哱拜軍造成了極大的麻煩,士兵們如果放棄馬匹,自然可以繞過路障爬出去,但馬匹就只能留在山谷里了。在這茫茫大草原上,如果離開了馬匹,他們根本走不了多遠,同樣也是被明軍追上殲滅的命運。

鑒於此,哱拜軍士兵只好拚命地拆除路障,以便騰出逃跑的道路。越來越多的人擠在路障前,明軍的火槍手便盯上了這個地方,上百支火槍不停地向那裡傾瀉著火力,收割哱拜軍士兵的生命。

「開了,開了!」

在付出無數生命作為代價之後,谷口的路障終於被拆開了一個口子。後面的哱拜軍士兵什麼也顧不上了,催馬便向前沖。一些跑得慢的士兵被擠倒在地,頃刻間就被後面的馬匹踩成了肉泥。

「閃開,閃開,讓王爺先過去!」

十幾名親兵護衛著哱拜,高聲吶喊著,奪路而走。哱拜軍的士兵們聽到叫喊聲,都忙不迭地往旁邊躲閃,讓開通道。也有那些被明軍打懵了,一時反應不過來的士兵,傻呵呵地依然占著道路。哱拜的親兵趕上前,二話不說,揮刀便砍,直接把那些倒霉蛋送上了西天。

「完了,全都完了!」

哱拜騎在馬上,一邊向外奔跑,一邊在內心念叨著。他帶領的三千人馬,突破路障逃出來的還不足千人,而且這些人都成了驚弓之鳥,日後只怕也無法再上陣打仗了。為了逃命,親兵們簇擁著他踩著其他士兵的身體向外跑,這個情形被所有的士兵都看在眼裡,他已經威風掃地,別再想能夠一呼百應了。

「娘的,還是讓他們給跑了!」鄧奎站在山頂上,扼腕長嘆。他手裡的兵力不足,不敢下山與哱拜軍廝殺,只能用遠程武器襲擊。雖說這一通狂轟濫炸把哱拜的三千人馬留下了七八成,但哱拜終於還是逃出了伏擊圈,回到草原上去了。

「鄧中軍,別懊惱了,咱們才這麼點人,能夠打成這樣已經不錯了。」胡自信安慰道,「你不是我們寧夏衛的人,不知道哱拜這老賊的厲害。他帶的三千兵馬,都是以一當十的精兵。咱們幾乎沒什麼傷亡,就幹掉了他兩千餘人,堪稱是大勝了。」

鄧奎道:「這算什麼大勝,跑掉了哱拜,只怕蘇副總兵饒不了我啊。」

胡自信道:「不至於吧?哱拜就算跑出去,他也是拔了牙的老虎,咬不了人了。你看,山下還有不少受傷的賊人,正打算往外逃呢,咱們下去抓俘虜吧。」

「行,全體聽令,下山抓活的!」鄧奎號令道。

兩邊山坡上的明軍和哈斯烏拉部落士兵一齊沖了下去,山下那些沒來及跑掉的哱拜軍傷兵哪敢反抗,一個個跪在地上連聲求饒。鄧奎指揮著士兵把俘虜一個個抓起來捆上,把那些失去了主人、正在山谷里亂跑的戰馬也收攏過來。

「鄧中軍,鄧中軍!」

鄧奎正在忙活著,突然胡自信急匆匆地向他跑了過來,連聲地喊著他。

「什麼事情?」鄧奎抬頭問道。

胡自信道:「適才我抓了一個俘虜,他告訴我說,哱拜往外逃的時候,留下了兩千人殿後,領頭的將官是土文秀。如果末將沒猜錯的話,過不了多久,土文秀頂不住蕭總兵的壓力,也會從這條路逃出來了。」

「果真如此?」鄧奎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正在山谷里忙著打掃戰場的官兵們喊道:「都別忙著揀東西了,快設路障,後頭還有一撥賊人呢。」

「快,快設路障!」明軍士兵們興奮起來,剛才這一陣打得太過癮了,聽說後面還有一撥,大家都來了勁頭,紛紛開始找東西設置新的路障。此前用於阻擋哱拜所部的路障由於架設得太過匆忙,最終還是被哱拜軍給拆除了。這一回,明軍可有了經驗,把各種各樣的東西都堆到了路上,壘起了一座規模十分可觀的新路障。

路障剛剛設好,前面就傳來了隆隆的炮聲,隨後便是密集的馬蹄聲響。鄧奎能夠聽出來,那炮聲顯然是自己這邊的火炮發出的,可見蕭如熏正在對土文秀部發起攻擊。至於那馬蹄聲,不用說,肯定是土文秀放棄了陣地,帶著部下向外潰逃。他們萬萬不會想到,鄧奎已經搶先一步把他們的退路給堵上了。

「這是怎麼回事!」

土文秀騎著馬正向山外跑,突然發現前面像一堵牆那樣的障礙物。他拚命地拉住馬韁繩,這才沒有一頭撞進路障里。他停住馬,看著路障,破口大罵起來:

「哱拜老匹夫!為了自己逃命,竟然把我們的退路也給堵上了!」

「參將息怒,依末將看來,這不是王爺……啊,不,末將是說,這不是哱拜設下的路障。」一名部將小聲地說道。

「何以見得?」土文秀問道。

部將道:「參將請看,這路障中間除了石頭和樹枝,還有大批死馬的屍首,這些馬應當就是哱拜所部的馬。他們的馬死在此處,說明了什麼?」

「你是說,他們中了明軍的埋伏?」土文秀打了個寒戰,他也看到那些死馬了,馬身上留著火藥燎過的痕跡,分明正是明軍所為。

「參將,咱們被包圍了!」部將說道。

土文秀看看面前難以逾越的路障,又回過頭看去,只見在身後不遠的地方,已經出現了明軍的旗幟。他的部下不斷地湧來,圍在他的身邊,每個人眼裡都帶著一種乞求的神色,似乎是在叫他快做決斷。

「咱們已經無路可走了,降了吧!」土文秀頹然地說道。

一聲降字出口,他周圍的士兵全都從馬上跳下來,把兵刃扔出老遠,然後面對著明軍的方向,齊刷刷地跪了下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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