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汪汪汪!把陳循推入屎坑!和胡濙做政治交易!

「夫人啊,你就別叨叨了,本官這腦袋都被你吵炸了!」

林聰十分煩躁,他遞交辭呈後未經批准便私自離京,是重罪,但他並非返鄉,而是去城外的莊子住幾天,鑽律法空子。

「老爺,熬了這麼多年終於熬入閣了,說放棄就放棄了?您的前程不要了,大兒子的前程也不要了?您究竟怕什麼?要不我豁出這張老臉去,去求求娘家大哥,幫你說和說和?」

「伱個女人懂什麼?別叨叨了!」

「本官堂堂宰輔都解決不了的事,你大哥一個芝麻官兒,能解決什麼問題?岳丈遺留下的薄面,用了這麼多年,還有誰買帳?」

「好了好了,本官要是再厚著臉皮賴在內閣里,丟的就不是父子前程了,而是你我九族的腦袋!」

林聰推開車廂門,催促車夫,快點趕車。

他帶著家人和錢財快速出城。

林夫人面露驚恐,泫然欲泣:「都說了不讓你和陳循打對台戲,你非不聽,這回惹事了吧!」

「夠了!禍從口出!你想害死咱們一家是不是啊?快點閉嘴吧!」林聰心累。

卻在這時,車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傳聖上口諭!」馬上的騎士疾呼。

林聰身體一軟,栽倒到夫人的懷裡,如喪考妣:「完了,完了!」

等林聰被帶到勤政殿,看到殿門時,雙膝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終究還是逃不過啊!

這勤政殿有毒啊。

「林閣老來了?」朱祁鈺的聲音響起。

「陛下!」

林聰哭嚎著爬過來,嘭嘭嘭磕頭:「求陛下開恩啊!」

「閣老說笑了,該是朕求閣老開恩才對啊!」朱祁鈺陰陽怪氣道。

一聽這口氣,林聰就知道完了,這條老命肯定交代這了。

「閣老好手段啊,逼著朕殺監生,自絕於天下!」

天子劍出鞘,朱祁鈺擦拭寶劍,冷幽幽道:「朕和你比,實在太嫩了,被閣老玩弄於股掌之中啊,朕技不如人,自愧不如,服氣了。」

「知道朕在想什麼嗎?」

「朕覺得這把劍太鋒利了,這一劍下去,太痛快了,還是鈍刀子好啊。」朱祁鈺目光幽幽。

林聰身體癱軟,淚如雨下:「陛下啊,這不是老臣本意,老臣也被算計了!都是陳循,害的老臣,害的陛下!」

劍在頸上,他選擇活下去。

朱祁鈺眼睛一亮,林聰這是要給他當狗的節奏。

「林閣老,知道攀咬首輔,是什麼罪嗎?」

「你未經許可,私自離京,又是什麼罪呢?」

「你輕飄飄一句,就讓朕免了你的死罪嗎?」

「林閣老!」

朱祁鈺在給他機會,生和死,選擇吧。

「老臣不是離京,而是身體不舒服,去城外莊子住幾天,絕非擅自離京!更非攀咬首輔,說的都是實話、真話,老臣所作所為,都是陳循在幕後主使!」

林聰說完這些,見皇帝不為所動,他就明白了,皇帝要什麼。

他不敢再廢話了,羅通怎麼死的,他歷歷在目,只能已頭點地:「老臣願意為陛下賣命,求陛下接納!」

「嗯?」

林聰咬緊了牙齒:「老臣願意當陛下的狗!」

「哈?林閣老在開什麼玩笑?你夠資格當朕的狗嗎?」朱祁鈺冷笑。

林聰直接就哭了,徹底放棄讀書人的尊嚴:「老臣一心一意、孜孜不倦,就想努力成為陛下的狗!」

「想當朕的狗的人,如過江之鯽,林閣老是不是高估自己了?」朱祁鈺偏偏不接納。

朕的人設崩塌,是你一句當狗,就能挽回的嗎?

「老臣有用,老臣可以幫陛下去咬陳循,老臣知道陳循的底細,能陛下的忙啊……」

林聰說了一大堆,朱祁鈺不為所動。

「汪汪汪!」林聰居然學上了狗叫。

朱祁鈺眼皮子一抬,原來林閣老也是很會跪舔的嘛!

也對,宣宗皇帝在位時,你可沒這麼高貴,整個文官集團都沒這麼高貴,不過慣壞了而已。

「汪汪汪汪……」

林聰趴在地上,拚命學狗叫。

為了老命,他徹底放棄了文臣的尊嚴,徹底放棄了他所擁有的的一切,正如他所說,他正孜孜不倦夢想成為皇帝的狗!

一邊叫,還一邊搖皮股!

畫面不堪入目。

鏘!

寶劍歸鞘,朱祁鈺長嘆口氣:「閣老何苦如此啊?」

還不原諒我嗎?

林聰一邊叫,一邊爬,學狗一樣爬。

「哈哈哈,閣老何故如此?」

朱祁鈺陡然大笑:「學狗叫,學狗爬,是不是還要學狗,腆朕的鞋啊?」

林聰渾身一顫,眼淚嗆了出來。

卻慢慢爬過來,伸出舌頭去腆皇帝的鞋!

「朕只是開個玩笑,閣老切勿當真。」

朱祁鈺嫌棄的挪開鞋子:「起來吧閣老,朕與你是君臣,而非主僕,想做朕的狗,還有一段路要走!你年紀這麼大了,跑不快了,慢慢來吧。」

「是是是,臣謝陛下隆恩!臣一定努力,努力成為陛下的狗!」林聰淚流滿面。

半輩子的功名化作塵與土,現在只能抱住皇帝的大腿,淪為皇帝走狗,成為少年時最恨的那一撥人,屠龍者成為惡龍的走狗。

「把你的致仕疏拿回去吧,朕不允你致仕。」

皇帝這句話,林聰終於鬆了口氣,活下來了!

他活下來了,官位也保住了,九族也保住了!

卻只想哭,淚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心裡也別覺得委屈,朕是天下共主,你們都是朕的奴婢!」

「宣宗皇帝在時,你們是怎麼伺候的,便那般伺候朕即可。」

「今日的事,不會傳到朝堂上的,閣老安心。」

「給朕當狗,是一件無比榮耀的事情,以後你便知道了,今日這個決定,該多麼明智!」

朱祁鈺淡淡道:「讓你小兒子入宮伴駕吧,朕為你調教一番。」

「臣遵旨!」

見林聰乖乖的,朱祁鈺十分滿意:「說說吧,陳循要怎麼對付朕啊?」

「老臣不敢說。」林聰又跪在地上。

「朕赦你無罪,起來,賜座。」

林聰抹了把臉上的眼淚,戰戰兢兢坐下,看皇帝時,他終於意識到,皇帝撕開的那一角,任由陳循如何糊,也糊不上了。

「老臣多的不知道,但知道陳循和太子有聯繫!」林聰說出這句話,就意味著徹底投靠皇帝了。

果然!

「有何計劃?」朱祁鈺真的想不通,陳循扶持太子,憑什麼登基呢?

「老臣真不知道,陳循和老臣的關係並不好……」

林聰見皇帝眸光凌厲,立刻道:「老臣能幫陛下破監生的局,使監生為陛下所用!」

「說來聽聽。」朱祁鈺來了興趣。

「陛下,監生哭諫,無非邀名而已,並非和陛下作對,只是想被陛下記住,得陛下誇讚,正如李東陽一樣。」林聰一語中的。

奈何朱祁鈺殺人了啊。

「陛下,監生能在西華門哭諫,也能在府門口罵人!」

林聰壞笑道:「只要陛下因勢利導,監生自然為陛下所用。」

意思是說,讓宋瑛帶著監生去陳循家門口罵人,把陳循也拖入屎坑,要臭就一起臭。

對付文官,還得靠文官。

朱祁鈺滿意頷首:「以後說話,別繞彎子,朕不喜歡猜來猜去的。」

噗通!

林聰跪在地上請罪:「老臣知錯,請陛下恕罪。」

「記得便好,起來吧。」朱祁鈺表情淡淡。

可這辦法,還是沒辦法為皇帝洗清暴君罵名啊。

「陛下,自古先有佞臣後有昏君,陛下御極八年,兢兢業業,從無錯處,乃賢君在世,如今怒而殺人,想來是朝中佞臣當道,才教壞了陛下!」林聰道。

對啊!

沒有秦檜,宋高宗怎麼會那般壞?

把陳循變成秦檜不就萬事大吉了?

「林聰,朕看你有首輔之才。」朱祁鈺很滿意。

林聰趴在地上:「老臣無論處於何等官職,都是陛下忠心耿耿的狗!」

瞧瞧,多會說話!

「你大兒子林恆是六科給事中?調去通政司吧,待立了功,朕在提拔他。」

林聰眼睛亮起,這就是投靠皇帝的好處,官職來的容易。

「朕還有一策,尚需林閣老為朕參謀參謀。」朱祁鈺便將讓文武百官之子入國子監的想法說了。

「蔭監?」林聰沒太明白。

「是強制入監,可為舉監,也可為貢監,沒有限制。」

國子監監生來源有六種:舉監、貢監、蔭監、例監、夷監和俊秀生。

林聰反覆咀嚼,斟酌著說:「陛下,此計恐怕需要大量錢財。」

「國子監只有南北兩監,北監雖然在正統九年重建,卻容納不了太多監生。」

「陛下此想,恐怕需要在各省建造監舍,再聘請名師,敕命祭酒等官職,僅僅行政成本便是極高的。」

「而且,我朝監生是賜廩食和衣服的,雖說景泰元年實行了捐資入監,可一旦實行陛下此策,便要廢除捐資入監之制。」

若在各省設立國子監,就等於建立省大學,未嘗不可。

「你估算需要多少錢?」

見皇帝鐵了心要辦,林聰苦笑道:「初建需要五百萬兩銀子以上,往後每年恐怕要投入二百萬兩銀子。」

朱祁鈺倒吸一口冷氣。

戶部肯定沒錢,內帑也沒錢啊。

不過,倒是可以在寶鈔上動動文章,印唄。

「陛下,如今寶鈔泛濫,老臣說一句大不敬的話,除了官方在用外,民間已將寶鈔視為廢紙。」

林聰趴伏在地上:「老臣以為,寶鈔繼續濫發,非但不能解決國子監的問題,還會加重民間負擔,老臣請陛下另想他法。」

朱祁鈺老臉一紅,來錢的門路他確實沒有啊。

「起來,朕與你君臣暢所欲言,無需顧忌。」朱祁鈺在想怎麼弄錢。

「陛下想以國子監,控制朝臣之心,老臣明白。」

林聰斟酌道:「老臣以為,陛下可循序漸進,待戶部寬裕些,便建造建設,再慢慢招聘教習,用二十年之功,於全國各省建好監舍,招學子入監。」

等二十年,黃瓜菜都涼了。

「五百萬兩就能辦好此事?」朱祁鈺疑問地看著他。

「老臣以為可以,在各省設立國子監,即可合併府學,教習所缺不多,倒可以從翰林中提拔一批補充進去,雖缺名師,卻也勉強足夠教學。」

「建造監舍等交給工部,有錢便沒有問題,而聖上的聖旨,又可招攬諸生入監,自然是沒問題的。」

林聰認真思索道:「陛下,若有錢,可在一年內,便讓百官之子,進入國子監學習!」

「好!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來做!」

朱祁鈺興奮道:「錢的事,朕來想辦法,阻力也不必你擔心,朕替你攔著,只要你能把此事辦成,朕就讓你做首輔!」

「臣謝陛下隆恩!」

「南北兩京為國子監,各省設立的便叫太學,如浙江太學,以此命名!」

朱祁鈺目光深邃道:「不止讓全國文武百官的適齡兒子入學,朕還想讓天下舉人入學,以後再讓百姓家的子女全都入學。」

「不止要辦太學,還要辦小學、中學,都要辦!」

「林聰,你把這件事辦好,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的千古大計,百年之後,可能後人不記得朕,卻一定記得你林聰!」

「臣不敢居功!」

林聰納悶,皇帝去哪弄這麼多銀子去呀?

別忘了,皇帝現在還為錢撓禿了頭了呢,哪有閒錢搞什麼省太學。

而且,皇帝想攥住朝中文武百官子女的前程,遇見的阻力絕不是一般的大,就算有錢,恐怕也難以推行。

不過他可不敢說不吉利的話,腦袋重要啊。

……

宋瑛帶著監生,浩浩蕩蕩出現在陳循家門口。

「天誅佞臣!」

「請陛下誅殺陳循,還天下一個公道!」

「陳循之罪,罄竹難書!」

坐在家中奮筆疾書的陳循,聞聽消息整個人都懵了。

他剛寫好勸諫皇帝的奏章,希望皇帝聽監生之諫言,裁撤廠衛,以正視聽。

結果他家門口,就被監生圍住了,罵他是奸佞!

「本首輔做了什麼就成奸佞?」

陳循氣得治咳嗽,口水噴在工工整整的奏章上,氣得他把奏章給撕了。

若按照他寫的,勸陛下聽監生的諫言,豈不坐實了自己奸佞身份?

「這個林聰是怎麼辦事的?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去查,他們不在西華門跪著,跑本首輔的府上做什麼?」陳循氣壞了。

很快,管家氣喘吁吁跑回來:「老爺,有監生說陛下逼著他們殺了陳秉中、羅崇岳和馬昇,又逼著他們來府上叫罵……」

陳循張了張嘴,愣住了,過了好白天才回過味兒來:「奪筍啊!」

「老奴去林閣老府上問問?」管家沒明白其中深意。

「問個屁啊,這就是林聰出的毒計!」

陳循暴跳如雷:「他肯定投靠皇帝了,才皇帝出這麼個損招!」

「皇帝就範殺人了,卻逼著本首輔也跟著跳進屎坑裡。」

「先有奸佞後有昏君,皇帝是讓本首輔當奸佞啊!」

「本首輔想洗清自己,就得洗清皇帝!」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該死的林聰,他豈敢背叛本首輔?」

陳循後悔了。

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在勤政殿,皇帝讓他幫忙按著太監,他來殺……那一幕,多少次出現在他夢裡,可皇帝要殺的人,卻不是太監,而是他!

「老爺,那能怎麼辦?」老管家是他的書童,對他忠心耿耿。

「國子監監生又不止這些,再鼓動人去為陳秉中鳴冤。」陳循咬牙。

「老爺,那監生說陳秉中好像還沒死呢。」

噗通!

陳循一屁股跌倒在椅子上面:「皇帝好毒的心啊!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必死,卻還活著……皇帝是用陳秉中殺雞儆猴,告訴國子監的監生們,不許再鬧!」

「老奴去試試?」

「試個屁啊,誰還敢去哭諫了?恐怕皇帝還會有手段,國子監這招棋是不能再用了。」陳循苦笑。

「馬昇是您的門生,若白白死了,恐怕您的根基會繼續動搖的!」老管家很是擔憂。

「動搖也沒辦法了!」

陳循目光閃爍:「日子定下來了,後日京營出發,我們的時機就來了,成不成,就看這一次了!」

「那外面……」

「不管了,讓他們鬧去吧,奸佞的帽子反正也摘不下去了。」陳循破罐子破摔了。

……

打發走林聰,朱祁鈺心裡很不踏實。

「陳循充耳不聞?」朱祁鈺不信,文官最重要的就是名聲,陳循連名聲都豁出去了,他究竟要幹什麼?

「回皇爺,陳首輔府中沒有任何動靜。」馮孝回答。

「詭異,太詭異了。」

朱祁鈺來回踱步,剛好起來的心情,又低落下來。

「東宮有什麼特殊的嗎?」朱祁鈺又問。

「毫無異動。」

「帶刀侍衛有人靠近東宮嗎?」

馮孝搖搖頭:「據奴婢所知,應該沒有,皇爺,帶刀侍衛還有姦細?」

「只是懷疑罷了。」朱祁鈺總不能告訴他,劉紀、趙勝等人有問題吧,他是怎麼知道的?解釋不清的。

「擺駕咸安宮,朕去見見太后。」朱祁鈺嘆了口氣。

咸安宮內。

秦尚服消失的消息,吳太后已經知道了。

這兩日她茶飯不思,擔心皇帝急怒之下,會送她上路,以此徹底埋沒此消息,更擔心皇帝會笑話她苟活於世。

聞聽皇帝駕到的消息,她身體一顫,喃喃道:「他來送哀家上路來了……」

她還不想死啊!

「朕給太后請安!」朱祁鈺行禮,沒有之前那般親昵。

因為清.宮之事,也因為秦尚服說出來的秘密。

「哀家安,皇帝起身吧。」

母子之間,終究還是生疏了。

「所有人都出去,退出咸安宮!」朱祁鈺沉聲道。

吳太后看了他一眼,身體在抖,皇帝是要親自動手嗎?就這般恨她?

待宮人盡數退去,朱祁鈺才緩緩道:「是真的嗎?」

吳太后眼淚流出:「哀家說不是,你信嗎?」

「朕信,但天下人不信!」

朱祁鈺看著吳太后,舔了舔嘴唇,聲音沙啞問:「太后能告訴朕,朕究竟是不是先帝親子?」

對他來說,這是最重要的!

正統性,無可指摘的正統性,才是天下穩定的根本。

「是!」

吳太后淚流滿面,情緒再也繃不住了,急促道:「是!皇兒,相信母親,你就是先帝的親生兒子!」

「你和先帝長得那般像,怎麼能不是呢?」

「你去問胡濙,他是看著先帝長大的,你去問問他,你和先帝是不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你還記得嗎,你小的時候,先帝多麼喜歡你啊,你要是不是,他會那般愛你嗎?病重時,他心心念念的是你啊,他派人把咱們娘倆接進宮裡來,讓太皇太后認下我們母子!」

「你想想,你若不是,太皇太后會那般寵愛你嗎?」

「你是啊,你就是先帝的親生兒子啊!」

吳太后淚崩了,想去摸一摸兒子的臉,但朱祁鈺卻退後一步。

「那這消息是哪傳出來的?你為何對孫太后伏小做低?為何那般懼怕她?這個消息,又有多少人知道?」朱祁鈺質問。

「哀家也不知道啊,先帝駕崩不久,這個消息就傳出來了!」

「皇兒啊,你一直以為母親傻,其實不是啊,母親一直都清楚,若不在孫氏面前伏小做低,我們娘倆怎麼活下來啊?」

「你是男人,不管這後宮的,這後宮裡說了算的還是那個女人!母親不服氣啊!所以處處和她分個高下,其實是想當這後宮的主人啊!但母親傻,處處被她壓制,一輩子也抬不起頭來!」

「母親也不怕你笑話,母親確實是漢王的妾室,在逍遙城裡被先帝看上,命好才有了你。」

「母親出身不好,所以處處被壓制,母親不怨,這是命。但她兒子是皇帝,我兒子也是皇帝,憑什麼我比她矮一頭?」

「每次母親抓住她把柄的時候,她就用這個流言威脅母親,母親不怕自己被天下人嘲笑,但怕影響到你啊!皇兒!」

吳太后滿臉都是淚,抽泣道:「皇兒,你不必擔心,當年這條流言在宮內傳出的時候,太皇太后盛怒,清理了宮中。這麼多年過去了,宮中老人所剩無幾,知道這流言的,更是少之又少。」

「都有誰?」朱祁鈺追問。

「這咸安宮中,只有我和秦氏,秦氏已死,就剩下母親一個人了。」

吳太后擦乾了眼淚:「永壽宮中,也只有那個賤人,徐賓和聶氏知道,徐賓和聶氏已經死了。如今永壽宮中,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朱祁鈺目光閃爍,永壽宮被放出去的宮人,也都被殺死了。

「真就沒別人了?」

「應該沒有了。」吳太后漫不經心道。

「應該?」朱祁鈺皺眉:「太后,什麼叫應該啊?」

「流言傳出來時,太皇太后雖然處理了,但難保宮中老人不會知道,所以,所以……」吳太后不敢說下去了。

朱祁鈺的眼神要殺人:「宮中老人?還有誰活著?派人出宮,盡數賜死!」

「啊?」吳太后驚呼一聲:「不可,不可啊!皇兒,你若大開殺戒,豈不證明心中有鬼?」

「也是,賜死一個,不能保守秘密,誅族吧!」朱祁鈺魔障了。

吳太后急了,站起來抓住朱祁鈺的胳膊:「皇兒,聽母親的話,母親已經有了萬全之策。」

朱祁鈺輕視,你若有了萬全之策,還能坐以待斃?

「母親手裡有張太皇太后的懿旨!」

「當年母親入宮,太皇太后為了遮醜,便給母親偽造了身份。」

「有婚書為證!」

「母親是宣德八年入宮的!足以證明一切!」吳太后十分自信。

「婚書在哪?」朱祁鈺眼睛一亮。

吳太后支支吾吾道:「畢竟是假的,不可示人。」

「假的?可有太皇太后寶璽?」朱祁鈺問。

見吳太后不肯說明,朱祁鈺急聲道:「快說呀!」

「寶璽是偽造的!」

「什麼?」

朱祁鈺驚呼,有點聽懵了:「剛才不是說您手裡有太皇太后懿旨嗎?怎麼又是假的了?」

「當時流言紛紛,陳符給母親支招,讓母親去求太皇太后,補齊婚書,但那個賤人使壞,太皇太后只降下一道懿旨。」

「當時母親也沒想到,有一天你會登基稱帝。」

「所以,為了免去後顧之憂,陳符就偽造了婚書……母親是宣德八年入宮的,婚書可為證據,想必能堵住悠悠之口。」

吳太后忐忑地看著朱祁鈺。

「呵!」

朱祁鈺哂笑:「太后之心,朕知之。」

若當年張太皇太后一錘定音,真給偽造了身份,說不定真能糊弄過去。

可假的真不了,從宣德朝活到今天的老臣有多少?沒死的宮人又有多少?

您漢王侍妾的身份,肯定有很多人能證明的!

最讓他無語的是,之前還言之鑿鑿,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為此朱祁鈺還徹底銷毀了證據。

結果尷尬了,都鬧得滿城風雨了,還怎麼殺人滅口?

等等!這則流言,很有可能是陳循的殺手鐧。

倘若把太子捧到奉天殿龍椅上,這則流言,就足以給朱祁鈺蓋棺論定,永世不得翻身。

名不正言不順的皇帝死了,太上皇親兒子朱見深不就就成為順位繼承人,光明正大登基,天下人拍手叫好!

至於太上皇,就繼續當太上皇吧!

可陳循會怎麼殺死他呢?

朱祁鈺百思不得其解。

「皇兒,你莫惱,母親還有一條後路的!」

吳太后不想看見兒子失望的表情,抓著他的手說:「母親還留了一手。」

「當年先帝指派給母親的一共兩個宮女,一個是秦氏,另一個是項氏。」

「項氏是宣德八年入宮的,偽造的婚書里,她是母親的陪嫁,和母親一起進宮的,時間也對得上……」

見皇帝面色不愉,她趕緊說回正題:「項氏入宮時年紀小,母親頗為愛護她,她心存感激。」

「後來孫氏那賤人拉攏她,她稟告給母親,母親就順水推舟,讓項氏接觸她。」

「直到現在,孫氏都以為項氏是她的人,是她安插在咸安宮中的臥底,其實她對母親忠心耿耿!」

「你派她去太子身邊,給太子下毒,然後再去毒殺孫氏……」

朱祁鈺揮手打斷了吳太后的話,翻了個白眼:「這個主意準是您想出來的,對吧?」

吳太后尷尬地點點頭。

陳符死了十幾年了,連仲只懂水利,不懂權謀,根本沒人為她出謀劃策。

所以才想出這麼個蠢辦法。

那項氏,是尚服局中的司寶女官。

沒人想死的,恐怕這項氏知道了吳太后要派她去死,極有可能會暗中投靠孫太后,能做死間的鳳毛麟角,這才是人心。

再說了,這個辦法不是在穩定皇位,而是逼著于謙動手廢立。

于謙已經警告過他了,胡濙也對他大開殺戒很不滿意。

沒看他今天連殺個監生,都猶豫再三嗎?

倘若今晚太子和皇太后死了,明天早晨坐在奉天殿上的準是太上皇!

「算了,朕自己想辦法吧。」

朱祁鈺目光一閃:「對了,項司寶真對您矢忠不二?」

「自然!」

「那你派她去死的那番話,有沒有對她說過?或者對其他人透露過?」朱祁鈺又問。

吳太后搖頭:「絕對沒有,此事一直都是我的心病,哪裡敢對人說呀!皇兒,你想讓她做什麼?」

「派她去太子宮中,負責給朕傳遞消息,告訴她,生命無虞,做好了朕還重重賞她。」

朱祁鈺又問一遍:「太后,她真可以相信?」

「你叫我母親,我就告訴你。」吳太后可憐巴巴地看著朱祁鈺。

朱祁鈺無語,只能喚了一聲。

「哎!」

吳太后破涕為笑:「絕對可用,她絕不會背叛哀家的!更不會背叛你的!她娘家有個哥哥,把兒子過繼到她的名下,那孩子攥在哀家的手裡,她不敢背叛的。」

朱祁鈺這才點頭,有時候不能完全相信一個人的忠心,人心是會變的。

「就派她去吧,做完此事,朕賞她做尚儀!」

朱祁鈺又安撫吳太后:「太后,哦,母親,如今尚服局空懸,就讓周氏去做尚服局女官之首吧。」

周氏是吳太后最忠心的女官,也是最得信重的人。

朱祁鈺是用周氏來安撫吳太后。

「好好,只是可惜了秦氏,皇兒厚賞她家人便好,她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

又聊了幾句家常,才返回勤政殿。

批閱了一會奏章,他對董賜很滿意。

董賜簡明扼要提煉出重點,夾在奏章內。

朱祁鈺隨便抽出幾本檢查,基本上符合奏章內容,頓時滿意道:「做的不錯,再接再厲。」

「以後軍機處成立,就以你做的為典範,所有人照學。」

「謝皇爺認可!」董賜認真磕頭,眼眸充滿喜色。

「以後用黃紙寫,就叫貼黃,以後形成慣例。」朱祁鈺淡淡道。(崇禎朝才有的貼黃制度)

本來長篇累牘的奏章,朱祁鈺只用一個時辰就處理完畢了。

「去問內閣,還有沒有奏章,都呈上來。」

朱祁鈺心情不錯,問:「保定侯可有奏章遞上來?」

「回皇爺,奴婢沒見到,想來是沒有的,保定侯必定披荊斬棘,旗開得勝,已經掌握了軍心。」覃昌賣了個乖,他嫉妒董賜能做貼黃的差事,所以想辦法逗皇帝開心,也想參與其中。

「哈哈,馬屁朕愛聽。」

朱祁鈺瞟了眼覃昌:「你也想入軍機處?」

噗通一聲,覃昌軟軟跪在地上:「奴婢不敢痴心妄想。」

「有想法是好事,只是讓誰入,是朕的恩典。」朱祁鈺敲打他。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覃昌渾身都在顫抖,最近過得太順了,有些得意忘形了。

「起來,在御前伺候,自然高人一等,但也須戒驕戒躁。」

朱祁鈺環視所有伺候的太監:「只要你們用心伺候,忠誠於朕,你們想要的,朕都能賜給你們!」

「覃昌,你也入軍機處吧。」

「啊?」

覃昌始料未及,激動得連連磕頭:「謝皇爺恩典!」

「以後勤勉辦事即可。」

朱祁鈺又看了眼方興、趙順等人:「不識字也沒關係,差事多的是,只要你們忠誠於朕,權力總會有的!」

「奴婢們必忠於皇事,效忠皇爺!」太監們跪下高呼。

朱祁鈺滿意點頭:「趙順,你親自去請胡太師,便說朕有事與他商談!請他入宮來!言辭客氣一些,務必請他入宮來!」

思來想去,朱祁鈺決定和胡濙攤牌。

這個秘密,光憑殺人肯定瞞不住了,其實吳太后手裡的假婚書,未必不能變成真的,只要一個人肯站出來作證,假的就是真的!

就是胡濙!

興安臨死前,朱祁鈺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

就是如何拿捏胡濙?

興安給出的答案,是兒子!

胡濙有兩個兒子,長子胡長寧,二子胡豅。(墓志銘中找到的胡豅名字)

……

「陛下為何派項姑姑來東宮伺候?」朱見深看見項司寶,小臉垮了下來,只能繼續磕巴、流鼻涕。

因為流不出鼻涕來,太監張敏狠狠扇了他兩個耳光,鼻子打青了,才流出了鼻涕。

「奴婢怎敢揣測天心?」

項司寶神情冰冷:「太子爺莫瞧著奴婢了?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吧。」

朱見深抽了下鼻涕,應了一聲。

「太子爺!」

項司寶忽然叫住了他:「萬氏在您身邊伺候不方便,便跟著奴婢吧,奴婢好好調教一番,再讓她回去伺候太子爺。」

「哦。」朱見深不敢不應。

因為項司寶是吳太后宮中的人,吳太后是皇帝親生母親,她自然就是皇帝的人,他哪裡敢不應啊。

結果晚上,萬氏居然傳來消息,說項司寶是皇太后的人。

「怎麼可能?」

朱見深大驚失色,搖著腦袋:「絕對不可能,皇祖母的人,怎麼會在咸安宮中呢?牛大伴,你怎麼看?」

牛玉沉吟道:「倒是有可能,這後宮裡,有多少人是皇太后的,誰也不知道。我們在這裡瞎猜也沒用,不如找個由頭,去永壽宮一問便知。」

「可如何去問啊?」

牛玉看向了張敏,張敏咬咬牙道:「奴婢去想辦法,一定為太子搞清楚。」

「苦了你了張伴伴。」朱見深慘兮兮地看著他。

張敏跪在地上:「奴婢不苦,為了太子賣命,是奴婢的榮幸!請太子安心,奴婢這就去打探。」

……

「參見陛下!」入了大殿,胡濙行禮。

「快給老太師看座。」

胡濙瞧了眼勤政殿,把暖閣叫成大殿,並不恰當,而且更改殿名、格局,都需要欽天監勘察,再由禮部走流程,過程極為繁瑣。

他是這裡面的行家,雖然皇帝處處不守禮,他卻沒那麼討厭皇帝。

他經歷的太多了,年輕時高中,春風得意時,被太宗皇帝派出去走遍大江南北,看慣了民間疾苦後,回到朝中感受到的卻是冰冷與恐懼,永樂朝末期,恐怖氛圍絕非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

又經歷了洪熙朝、宣德朝、正統朝,土木堡之後的景泰朝,每個皇帝都不一樣,他侍奉了五位君主,經歷的太多了,看的太多了,什麼都看淡了。

當朝中把勤政殿形容為魔鬼殿時,他也能聞到一絲絲血腥味,卻並不覺得恐怖。

他們哪裡經歷過永樂朝啊,若換了永樂大帝,殺幾個官員都是小問題,沒賜他們瓜蔓抄,都是皇帝仁慈了。

「陛下,這個時辰詔老臣來此,所為何事啊?」胡濙坐下來,坦然地看著皇帝。

「老太師,朕本不想勞動你,但朕實在沒人可以訴說了!」

朱祁鈺抬起頭,目光陰冷:「所有人退出勤政殿十杖,無朕命令,任何人不許靠近!不許偷聽!違令者誅族!」

「奴婢等遵旨!」

太監們全部退出。

胡濙微微蹙眉,隱隱猜到了什麼。

「老太師,宮中傳出流言,說朕不是宣宗皇帝親子……」朱祁鈺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胡濙表情淡淡,仿佛早有預料一般。

「老太師,朕有不祥的預感,京營出征在即,陳循咄咄逼朕,朕懷疑他有謀逆之心!」

「本來朕穩如泰山,並不擔心他有什麼陰謀招數!」

「但這則流言傳出後,朕慌了。」

「朕去問了太后,太后也承認了!」

「雖說她萬分確定,朕就是先帝親子,甚至還有張太皇太后的懿旨可以佐證。」

「但是,眾口鑠金,滿城風雨啊!」

「老太師,您是朝中的擎天白玉柱,您的一生都獻給了大明,您一定不想看到大明再陷水火之中吧?」

朱祁鈺從軟塌上走下來,蹲在胡濙身邊,胡濙起身要跪下,卻朱祁鈺按住。

他動情道:「老太師,您是看著先帝長大的,也是看著朕長大的,朕是不是先帝親子,您想必心中有數!」

「朕和先帝長得多像,您一定是知道的,對吧?」

「但人心難料啊,陳循亡朕之心不死!」

「正如您在朝堂上勸朕所說的那樣,大明不能再亂了,朝堂不能再動盪了!」

「朕知道,朕想拿回皇權,觸動了很多人的利益,他們都不希望朕拿回皇權。」

「老太師,朕可以不要皇權了,真的,只求老太師保朕一家平安,朕願意退位讓賢,讓太上皇登基,讓太子登基,朕怕了!真的怕了!」

說著說著,淚流滿面。

胡濙卻一言不發,咀嚼著皇帝這番話。

至於眼淚,只不過皇帝作秀而已,他根本不在乎。

朱祁鈺哭的更凶了:「那些人為何非要置朕於死地?朕什麼都不要了,也不行嗎?朕願意做劉禪,願意做司馬德宗,還不行嗎?」

「老太師,這天下間能救朕的,只有你了!」

「您不看我,也看看太宗、仁宗皇帝的知遇之恩,看看先帝的託孤重任啊!」

「朕是先帝的親兒子,無可指摘,您必定知道,否則這八年來,您為何勤勤懇懇地輔佐於朕?」

「就因為朕是宣宗皇帝的親兒子!真的不能再真了!」

「老太師,救救朕吧,這則流言傳出去,大明風雨飄搖啊,您就算不在乎朕,也想想邊關百姓啊,如今瓦剌叩邊,宣鎮告急,倘若朝堂上發生火併,朕龍馭賓天,便宜的就是瓦剌人啊!」

朱祁鈺嗓子都快哭啞了,這老貨卻一言不發,真是個老滑頭,不拿出點實際便宜出來,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開口的!老滑頭!老倌兒!浪費朕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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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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