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練四個半團營,合計七萬人。

不可能全部交給方瑛。

內閣出個名單,龔永吉、俞山、李錫、張固、黃士俊、馮貫卿、項忠、曹義、施聚、焦禮、田禮、陳旺、張通等人。

這份名單比較靠譜。

龔永吉隨於謙一同力保朱祁鈺登基,又為官40餘年,戎馬20年,當一團營指揮使綽綽有餘。

俞山雖然在易儲風波中反對改立朱見濟為太子,卻是中立派。

李錫原是通政使,後調任南京。

張固乃大理寺少卿,太上皇北征時曾力勸太上皇,如今巡撫四川,是個幹練之才。

曹義鎮守遼東,謹守邊陲,不妄生是非,為巫凱之後鎮守遼東最著名者。

施聚和焦禮則是曹義手下大將。

田禮乃是團營指揮使,和范廣一起顯跡,能力雖不如范廣,卻不是石亨的人。

陳旺是廣西總兵官,如今廣西有柳溥坐鎮,詔陳旺回京倒也可以。

張通是備倭軍指揮使,能力差點,卻是中立一派。

黃士俊、馮貫卿皆是幹練之才。

閣部終於肯推舉靠譜的人才了。

朱祁鈺微微頷首:「便都詔回京吧。」

「陛下,曹義、施聚、焦禮三人,最多詔回京兩人,劉廣衡回京,遼東僅有商輅支撐,老臣擔心力有不逮,是以尚須一員老將鎮守。」胡濙諫言。

「不,全都詔回!」

朱祁鈺搖頭:「朝中再舉薦一人,接替遼東總兵。」

他有點拿不准曹義、施聚、焦禮三人究竟是中立,還是朱祁鎮的人,乾脆詔回京中,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

再說了,這三位老將,年紀都不小了,也該回京安享晚年了。

還有一層深意,施聚、焦禮都非漢人,是第二代漢化蒙人,若留此二人鎮守遼東,朱祁鈺不放心。

「京中能鎮守遼東的人,寥寥無幾。」

胡濙咀嚼著說,梁珤倒是夠格,但陛下肯定不肯放人。

「陛下,近來遼東尚無戰事,倒是可以商輅暫且鎮之,商公雖然迂腐,卻也可視為謹慎,完全可以鎮守遼東一時。」林聰諫言道。

朱祁鈺也拿不准主意,看向胡濙。

「商輅倒是可以,但老臣擔心他彈壓不住遼東的驕兵悍將,不如留曹義在遼東,先將施聚、焦禮調回京城。」胡濙權衡之下道。

蓋因文臣這邊,善於整軍的人,也要調回京城,接管團營,確實沒有可督撫遼東的人選。

朱祁鈺看了眼胡濙,胡濙輕輕點頭。

顯然,胡濙也不放心施聚、焦禮二將,沒有曹義震著,萬一投敵了怎麼辦?

「把焦勝、焦謙、施艽留在遼東,以安焦禮、施聚之心。」胡濙補充了一句。

焦勝、焦謙是焦禮兄長,施艽則是施聚的弟弟,留在遼東,以示中樞誠意。

「就先這麼辦吧,等有了合適人選,再讓曹義回京!」

朱祁鈺微微頷首:「諸卿,既然決定募兵,便要先安置好其家屬,被團營招募者,家眷首先被安置在朝陽城。」

「陛下此言甚是,一來可安流民之心;二來可激發青壯從軍之心。」

胡濙沒提從軍戶中招募。

軍戶早就爛了,如今的軍戶其實就是一群奴隸,逃不出去的奴隸,指望著他們上戰場上拼殺,還不如另立牌坊,花錢募兵來得更實際些。

「傳旨石璞,妥善分辨流民,優先安置軍屬,家中有人從軍者,於朝陽城先分房產,宅子可挑選,先給他們建宅。」

朱祁鈺話鋒一轉:「既然招募團營,朕打算一併把禁衛打散了重編,不符合條件者直接淘汰!」

「陛下,重編禁衛老臣沒有意見,但各禁衛指揮使都由勛臣擔任,可現如今勛臣都在宣鎮,如何回來編練禁衛呢?」胡濙反駁。

「老太傅所言甚是。」

朱祁鈺點點頭:「朕打算,詔朝中文武百官之子入宮擔任帶刀侍衛。當然了,並非強制,打算從武者,便可入宮應招,不願者也可,朕絕不強求。」

「朕打算從這些新人中,提拔指揮使,編練禁衛!」

胡濙臉色一緊,以為皇帝禍害完了百官閨女,又對兒子下手了呢!

聽不是強制的,才鬆了口氣。

「朕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從武又有危險,讓這些嬌生慣養的孩子們從軍,吃風沙之苦,恐怕是朕與諸卿一廂情願。」

「但是,朝中諸卿家中不止有嫡子,還有很多庶子。」

「往常,朝堂是不管這些庶子的,這些庶子要麼在胭脂水粉里廝混;要麼在外面欺良霸善,反正活著也沒個奔頭。」

「但現在不一樣了,朕決定肅清京畿風氣,順便將這些庶子們,調教成材!」

「你們沒時間管,丟進宮裡來,朕幫你們管。」

「誰也不是天生是名將的,誰也不是生來就是孬種的!」

「你們在家裡不敢管、管不了的,統統送到宮裡來,朕幫伱們管,不敢說都能成材,起碼他們不敢在朕面前鬆懈!日後,不管怎麼說,起碼混出個人樣來!」

「諸卿,意下如何?」

抓了百官的女兒,朱祁鈺又要抓百官的兒子。

但是,官小姐和富公子在宮裡摩肩擦踵的,萬一發生點亂了宮闈的事情,傳出去被人笑話啊。

胡濙心裡也不願意,他那個兒子可不是省油的燈,他不想被兒子坑死啊。

包括林聰、王文等人都不願意。

但是,王直卻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聲淚俱下:「陛下啊,您這話,可說到老臣的心坎兒里了!」

「老臣家中那幾個不孝子啊,把老臣折騰得身心俱疲。」

「想管吧,一來沒時間,二來家中的母老虎擋著,不讓管教。」

「老臣的幾個兒子,都被養廢了呀!」

「老臣幾個兒子,都願意入宮裡,由陛下調教!」

王直哭得那叫一個肉麻啊。

林聰心頭莫名發寒,第一舔狗的位置不保啊。

「陛下真是臣的再生父母啊,知道老臣之所想,願意為老臣家中操心,老臣敢不鞠躬盡瘁?」

林聰立刻跪下,極盡阿諛之詞。

然後,勤政殿的官員都跟著跪下,聲淚俱下的求皇帝好好管束家中不孝子。

勤政殿內一片哭泣聲,不知道的以為兒子死了呢。

胡濙一陣牙疼,終於長嘆一聲,這群馬屁精!

見百官這麼聽話,朱祁鈺嘴角翹起:「諸卿安心,若諸卿家中的是讀書種子,當了帶刀侍衛,朕也允其參加科舉。」

登時,王直、李賢等人眼睛一亮。

文官孜孜追求的,不就是兵權嘛!

倘若嫡子從政,庶子從軍,豈不美哉?

胡濙卻皺眉,皇帝在模糊文武的分界線,難道不怕出現楊堅、高澄之流嗎?

「那此事便定下來,由內閣傳旨。」

朱祁鈺要掌握禁衛,奈何手中嫡系實在不夠,便要多多派人進去,互相監督。

當然了,文武分野,絕不能變,文就是文,武就是武,可文壓武,絕不可武越文,那是取亂之道。

他活著尚能鎮壓,倘若出現少年君主呢?

武將必須從勛臣中誕生,民間徵召也可以,絕對不能從文官中誕生。

再說了,誰說軍隊之中不需要文臣了?

你們是不是想歪了?

「皇爺,該用早膳了。」馮孝小聲提醒。

「傳膳,諸卿也在朕這裡吃一碗白粥,吃一口鹹菜。」

朱祁鈺難得大方一把,給馮孝使個眼色,雞蛋不准上啊,朕要偷偷的吃。

吃過了飯。

朱祁鈺才讓人退下。

他把那匣子拿出來,認真觀摩,發現沒有開啟的痕跡,才鬆了口氣,找個地方藏起來。

此時,天已大亮,軍機處把奏章送過來。

同時,張永的乾兒子梁芳送來密揭,是平江侯陳豫送上來的。

陳豫本來是平江伯,他登基後,晉封平江侯,並賜下三世世券,現為南京守備。

展開奏疏。

「湖廣、東南大藩,謀帶湖江,控引蠻越,實交、廣、黔、蜀之會,人民蕃庶,商賈往來,舟車四集。」

「如楚府,自洪武初立國,有三護衛,官軍及儀衛司旗校俱無調遣。四五十年間,生齒繁育,糧餉無積,造船以千計,買馬以萬數,兵強國富,他藩莫及。」

「而衛所之官,多結為姻親,枝連蔓引,小人乘時有異圖,實難制馭,伏乞皇上勿為疑慮,斷自聖衷。」

「於今無事之時,托以京師糧儲不允,命重臣與湖廣之司選其護衛精銳軍官給糧與船,令運至北京,固而留使操備,則剪其羽翼,絕其邪謀,王可以永保國土,而朝廷思義兩全矣。」

朱祁鈺認真讀完,擊節而嘆:「誰說朝中沒有棟樑啊!」

看落款時間,應該是陳豫收到襄王死後,寫的奏章,傳到京師。

他還不知道京師又發生了這麼多事。

更不知道,襄王的家資,都被某些藩王給吞了。

「忠臣啊!」

朱祁鈺長嘆,旋即琢磨陳豫的深意。

平江侯陳豫在獻媚,是想調回京中?還是單純的獻媚?投靠自己?

「陳祜、陳銳可在京中?」朱祁鈺問馮孝。

陳祜是陳豫的弟弟,陳銳則是陳豫的嫡長子。

「啟稟皇爺,陳銳在京中,陳祜帶著密揭,從南京來到京中。」馮孝回稟。

朱祁鈺翹起嘴角,陳豫是個聰明人啊,擔心自己動不了,把弟弟送回來,任皇帝驅遣,給弟弟謀條康莊大道。

這道削藩的密奏,傳將出去,必然引起軒然大波。

說到削藩,不止建文、永樂削藩,宣宗皇帝同樣在削藩。

洪熙朝各王府護衛近兩萬人,宣宗皇帝一刀砍下去一萬人,只剩下固額5600人。

陳豫這一刀,倒也可行,湖廣、江西藩王都不老實,襄王的家資都敢貪墨,敢跟朕搶銀子?

呵呵,跟朕搶銀子的人,要麼乖乖還回來,要麼都去見閻王了。

你們會該去哪呢?

朱祁鈺眸中殺機爆射。

太祖設宗藩,絕對是明朝滅亡的導火索,一個府養一個藩王,甚至有的一個縣就要養一個藩王。

藩王府少的幾千人,多的數萬人,由誰養著?錢從何來?

反正肯定不是官員出,也不是士紳出。

倒霉的只有底層百姓,尤其隨著時間推移,宗藩越來越多,宗室規模無比龐大,全都是吃閒飯的,堪稱歷朝之最。

百姓愈發窮困潦倒,朝堂窮到吐血,用經濟換取政治的宗藩也極為不滿,甚至底層宗室連飯都吃不飽,競相造反。

說白了,大明王朝就是被藩王給吸死的。

倒是可以藉機,先削宗藩的護衛,再殺一批,圈禁一批,老實聽話的給一條活路。

「宣陳祜、陳銳入宮,先當個帶刀侍衛。」

朱祁鈺目光閃爍:「給李震傳旨,京師糧食困難,朕欲從湖廣收購一批糧食,內帑出錢。」

「皇爺,湖廣流民遍地,如何還能賣糧?」馮孝不解。

「哼,流民?流民越多的地方,糧食越多!」

朱祁鈺冷笑:「不說那些商賈如何,也不說當地官場,就說那些宗藩,肯定賺得盆滿缽滿,朕若花錢買,他們肯定會賣的!」

「那湖廣的流民……」

朱祁鈺瞥了他一眼,他嚇得跪在地上。

「朕不買,流民就能吃得上飯了嗎?」

朱祁鈺反問:「恰恰是這些糧食,才讓流民吃不上飯的!」

馮孝磕頭請罪,卻沒琢磨明白。

如果糧食沒了,藩王、官員、糧商為了賺錢,反而會安置流民,給他們分地種田。

否則,任朝堂如何鎮撫,流民都不會斷絕的。

「去傳旨吧。」

朱祁鈺繼續批閱奏疏。

……

走出宮城的王直,嚎啕大哭。

入宮前還是人,如今卻連狗都不如了。

「太傅,可還有辦法啊!」王直哭嚎著問。

胡濙不齒王直為人,但皇帝如此霸道,朝堂又盡在其掌控,王直又能如何呢?

他幽幽地嘆了口氣,看向李賢、林聰。

林聰先行了一禮:「下官也是迫於無奈啊!」

「老太傅,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請到下官府上,互訴衷腸。」李賢小心翼翼打量一番。

如今他們日子過得不痛快,卻有人意氣風發,比如岳正。

「好吧。」

胡濙也看得出來,他們心中之苦。

讓人變成狗,總要有這個過程的。

估計皇帝也清楚,所以放任其在宮門口發泄,不聞不問,其實是自信,朝堂翻不起風浪了。

到了李賢府上。

胡濙就輕飄飄說了一句話:「他想做太祖,朝臣便供著他做太祖。」

「啊?」林聰沒明白。

但李賢卻琢磨過味兒了,翹起拇指:「妙呀!」

朱祁鈺不是想做聖皇嗎?

那便順著他,讓他去做!

把困擾朝堂多年的難題,全都交給他去處理,讓他去解決。

你不是想做太祖嗎?

好,我們成全你,做太祖吧!

太祖日理萬機,你也日理萬機吧,潑天的難題,斗如車載,想做太祖,就得根治頑疾,還天下個朗朗乾坤。

就看看,你有沒有太祖強解問題的能力!

「下官立刻上疏,把京畿弊端陳情於上,請陛下聖裁!」李賢壞笑。

胡濙卻搖搖頭:「慢慢來。」

李賢一愣,旋即笑了起來。

溫水煮青蛙。

一口氣把難題拋出來,容易把皇帝嚇跑了,萬一他不當太祖,去當宣宗皇帝可怎麼辦?

哈哈哈!

李賢朝著胡濙深拜:「下官佩服之極!」

林聰、王直等人也叩拜。

「陛下需要能臣幹吏,那麼吾等便要變成能臣幹吏。」

「老夫是清楚爾等能力,只要肯將一半精力放在政務上,便無人可比。」

「陛下想做太祖,臣等便捧其做太祖!」

「陛下若針砭時弊,想改革,臣等做那王安石!」

「陛下若親征漠北,想橫掃天下,臣等就做永樂朝國之柱石!」

「陛下想讓吾等如何,吾等便如何!」

「終有一天,陛下會成為唐太宗的。」

胡濙輕笑。

唐太宗,前期是千古聖君,前期有多聖明,晚期便有多昏庸。

胡濙口中的唐太宗,是早期的呢?還是晚期的呢?

再說了,他朱祁鈺能有唐太宗的本領嗎?萬一沒學成唐太宗,做成了宋高祖,可就好玩了。

李賢、林聰等人忍俊不禁。

「那下官就來做這魏徵!」李賢輕笑。

「房玄齡、杜如晦本閣雖然做不得,但卻做得高士廉的!」林聰輕笑。

「下官做不了名臣將相,卻做得了陛下的寵臣!」王直笑道。

「捧殺、捧殺,這世間最可怕的事,就是捧殺。」

胡濙最不喜歡陳循那樣,一副做權臣的架勢。

所以惹來殺身之禍,並不冤枉。

他喜歡四兩撥千斤,就如他在尋找建文的路上,抽絲剝繭,去偽存真。

他喜歡變成皇帝喜歡的模樣。

一點點捧殺皇帝,讓他在自大之中,走向滅亡。

比如太宗皇帝!

楊士奇手段更高明,把好聖孫給哄廢了。

今上不好糊弄,那就當傻傻的太宗皇帝吧,起於徵伐,歿於徵伐,連親兒子都和他形同水火。

至高無上的永樂大帝!呵呵!

……

戴函帶著原兵仗局掌印太監崔穎,以及四個工匠,入勤政殿叩見。

工匠叫張大堅。

說話有點結巴,卻是最好的火藥工匠,他調配的火藥十分精準,壞子率最低。

「啟稟陛下,兵仗局離水近,容易受潮,火器最怕受潮,維護成本過高,小的擔心影響鉛子。」

張大堅說話斷斷續續,說的也不甚清楚。

就是說,離水近,彈丸易受潮。

「而且,小的擔心一旦火藥意外爆炸的話,波及皇城,就是殺了小的全家,也不敢叨擾聖上!」

張大堅話還沒說完,說話大喘氣。

說得也不明白。

就是怕火藥爆炸,波及皇城,被殺頭。

朱祁鈺倒是不以為忤,讓他慢慢說。

可等了半天,他居然說完了。

馮孝咳嗽一聲,提醒戴函,怎麼帶這麼個貨色入宮呢?

戴函嗔怪地瞪了眼崔穎,都是崔穎推薦的。

「倒是朕考慮不周了。」

朱祁鈺微微頷首:「兵仗局已經通開了吧?」

「啟稟皇爺,已經完工了。」戴函回稟。

「那便安置軍器局吧。」

兵甲放在眼皮子底下也不錯。

朱祁鈺讓馮孝把地圖拿來,指了指司禮監的位置:「你看這裡如何?」

司禮監在萬歲山北面,和內官監、巾帽局挨著。

「皇爺,可不敢占司禮監的地方呀!司禮監乃宮中中樞,和兵仗局比起來,一萬個兵仗局也不足司禮監貴重啊!」戴函跪在地上。

可這話怎麼聽著是在給張永上眼藥呢?

張永哪得罪他了?

還是,剛過上穩當日子,就想狗咬狗,搞內鬥啊?

「無妨,司禮監正好挪回宮中。」

朱祁鈺沉吟道:「在會極門外,東華門內,建一排房子,做司禮監之地,房子建大一些,多占些地方也無妨,以後司禮監便放在這裡,朕親自提書掛牌。」

「奴婢遵旨!」馮孝躬身道。

朱祁鈺看向張大堅:「還有何事?」

「沒了,沒了。」張大堅連連搖手,忘記了規矩,馮孝要打他,朱祁鈺攔下了。

「一應要求,朕都滿足!」

朱祁鈺看向其他三個匠戶,這三個分別叫劉尚學、申昌、於仲光,都是工匠中的佼佼者。

三人連說沒有。

「那朕就要提出要求了!」

朱祁鈺慢慢站起來:「朕改制兵仗局,是希望大明研製出更加厲害的火器來!」

「你等該清楚,朕要縱橫漠北,就缺不了火器。」

「所以,爾等的要求,朕都能滿足!」

「你們,也要滿足朕的要求才行!」

朱祁鈺聲音漸厲:「朕知道,兵仗局裡皆是官場的那一套,把匠戶不當成人,匠戶也混日子,不把兵仗局當成家!」

「但朕改制兵仗局之後,兵仗局隸屬於軍機處,為朕直管!」

「兵仗局裡,也不再有匠戶!」

「只有民戶,若改良火器,制出更實用、威力更大的火器來,朕不吝惜賞賜!」

「爾等想為官做宰可以,想要賞賜做個富家翁也可以,想讓兒子入錦衣衛、入東廠,都可以!」

「張大堅,朕的話,你聽到了沒有?」

「小的聽到了!」張大堅神情激動,之前聖旨傳來,他還不太相信,如此聽到陛下親口承認,他真的相信了。

匠戶是賤籍,世世代代都是賤籍,想變成民戶,無異於跨越階層,難上加難。

「這兵仗局,朕只設戴函為提督太監,崔穎為掌印太監,其他官員,朕一概不設!」

「你張大堅,為大使;劉尚學、申昌、於仲光,為副使!」

「朕不是讓你們做官的!」

「是讓你們,為工匠們服務的!」

「記住,是服務!」

「你們要為工匠們張目,他們缺什麼,想要什麼,跟朕說!」

「朕給!」

「只要你們能夠給朕做出來優良的火器,大量生產,為朕縱橫漠北,提供軍備,一切朕都可以滿足。」

朱祁鈺翻來覆去的,就這幾句話。

要威力大的火器!

張大堅四人大吃一驚,皇帝讓他們做官了?

趕緊跪下謝恩。

朱祁鈺拍拍手,傅綱端上來一張世券:「此乃侯爵世券,世襲罔替,你們也可封侯!」

轟!

這一句話,把張大堅四人給嚇到了。

他們是賤人啊?也、也能封侯?

「皇、皇爺,您莫不是在哄騙俺們?」張大堅情急之下,連陛下都不叫了。

馮孝剛要呵斥,朱祁鈺擺擺手。

「不信,你可以做出來呀,看看朕賞不賞!」朱祁鈺笑道。

咕嚕!

張大堅兩眼冒光。

爵位啊那是,大明最值錢的就是爵位啊。

「皇爺,您想要做出什麼來,小的就做出什麼來!只要您肯把那什麼券賞給小的,小的什麼都願意付出!」

張大堅急得嘭嘭磕頭。

其他三人也跟著嚷嚷。

馮孝皺眉,此等賤人,如何配享爵位?

朱祁鈺注意到他的神情,不禁冷笑,太祖、太宗的封爵,哪個不是泥腿子?誰高貴了?

有本事的人才高貴!

「好!」

「過幾日,等兵仗局建設完畢,朕親自去兵仗局試槍。」

「朕就告訴你,做出什麼樣的槍來,朕就賞你爵位!」

「侯爵還不是頂,公爵也賞得!」

朱祁鈺一句話,讓張大堅徹底瘋了。

比讓張大堅做大使,更能激發他的積極性。

又聊了幾句,便打發出去。

「馮孝,之前朕讓你召集工匠,朕怎麼一直沒看到?」朱祁鈺才想起來,他想點亮科技樹來著。

「回皇爺的話,工匠倒是召集起來了,但皇爺實在太忙,沒時間見他們。」

「嗯。」

朱祁鈺點點頭:「董賜的工坊可有營業?那些婦人必須妥善安置,這些婦人中,不知道多少是京營將士家眷,倘若變成了昌寄,朕該如何向將士們交代啊!」

「回皇爺的話,董賜尚在收集京中商賈的工坊,整飭起來還需要一些功夫。」馮孝小心翼翼道。

「那些婦人呢?安置在何地?」

「安置在兔兒山。」

朱祁鈺點點頭:「兔兒山還好,讓宮中太監去看守,不許接觸男子,省得鬧出笑話來!」

「還有那些被廠衛解救回來的婦人、女孩,也都安置在兔兒山。」

「每天給口吃的,別餓死了。」朱祁鈺叮囑道。

「奴婢遵旨!」馮孝領旨。

朱祁鈺皺眉:「催催董賜,做不好朕就換人來做!」

「商賈的東西,不要自己找,去收買那些管事的,統統招進來,讓他們為皇家商行服務。把身契放在宮中,誰手腳不老實,直接處置。」

「讓許感派都知監的太監,幫幫他!」

「加快速度,別等那些商人回過味兒來,到時候再跟朕討要,朕還得還回去,明白嗎?」

「奴婢明白皇爺苦心!」

馮孝領旨。

只是吃獨食的吃相太難看了。

朱祁鈺前腳放百官出去大吃二喝,轉頭就後悔了,以貪腐為名,要求他們把贓物交到內帑里。

剛殺了商賈搶些浮財,卻還不滿足,要把他們的固定產,全都變為己有。

誰讓都是肥羊呢!

不吃干抹凈,朕還是窮啊。

朱祁鈺卻沒一絲心理負擔,繼續處理奏疏。

馮孝稟報說盧忠、舒良拜見。

朱祁鈺先召見盧忠,看著盧忠一身煞氣,朱祁鈺滿意地點點頭:「這才是朕的緹騎嘛!」

「微臣謝陛下誇獎!」

「微臣通過吳正,共發現髒糧11萬石!」

「截獲了9萬石,還有兩萬石糧食沉入河中,微臣正在打撈,想來損失不了多少。」

盧忠據實稟報。

朱祁鈺似笑非笑:「拿了多少啊?」

盧忠臉色一變,嘭嘭磕頭:「陛下沒同意,微臣絕對不敢動,一粒糧食也不敢,請陛下明鑑!」

「起來,拿了就拿了,為朕辦事,朝中賞賜不多,手腳不幹凈些也是人之常情。」朱祁鈺寬慰他。

盧忠卻堅持說自己沒拿。

朱祁鈺只是笑笑,沉了2萬石,多好的貪墨藉口啊。

好在糧食危機暫且緩解,否則,朕就要摘了你的狗頭!

馮孝托著一枚銅符進來。

「此枚銅符,鐫刻你的名字和功績,朕賞賜給你,表彰你之功勞!」朱祁鈺親手放在他的手上。

盧忠謝恩。

「盧忠,朕對緹騎並不滿意,你知道嗎?」

此言一出,盧忠匍匐在地,渾身發抖。

「朕組建緹騎的目的,是為朕監聽天下,錦衣衛、東廠、緹騎,分別監聽,匯總到朕手裡,朕再辨別。」

「可是,緹騎並沒有發揮出朕想要的威力。」

「的確,你從土木堡戰歿者遺孤中,收斂人心,並不容易,朕能理解。」

「緹騎組建時間尚短,能力不足,朕也可以理解。」

「但是!」

「無論何時,只要有朕的命令給你,你就要付諸一切,哪怕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報效朕之皇恩!」

朱祁鈺話音一轉:「這次,你功過相抵,朕不再追究你之錯,也不獎勵你。」

「緹騎還由你帶著。」

「繼續擴大緹騎數量,抓緊訓練。」

「你們上戰場見血的機會,別給朕丟臉!」

盧忠卻是一驚,上戰場可不是什麼好事,太平日子過慣了,誰願意去戰場上送死啊。

但表面卻裝作甘之若飴。

朱祁鈺看在眼裡:「以後緹騎只有指揮使,沒有提督,你為緹騎指揮使,於康做緹騎的提督。」

於康是于謙的養子。

盧忠臉色微變,從提督變成指揮使,是削權了的。

又加一個副使,顯然皇帝不信任他了。

「別多想,提督是太監做的,你也想當太監啊?把心思放在緹騎上,把緹騎整肅好了,朕自然會提拔你,別說做指揮使,總兵都做得,難道你就不想掙個爵位?」

咕嚕!

盧忠吞了口口水,誰不想掙爵位啊!

「想就老老實實辦事,辦得好了,朕賜你爵位,若辦得極為優秀,朕賜你侯爵,又有何不可?」

「對了,抓到的那些商賈,別審了,浪費口糧,統統殺了!」

「朕會派東廠去抄家!」

朱祁鈺勉勵他兩句,便打發走了他。

舒良進來拜見。

把孟州的事情說了一遍。

「舒良,你說朕該不該懲戒你呢?」朱祁鈺目光閃爍。

舒良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奴婢知錯,奴婢不敢為自己辯解,都是奴婢的錯!」

「你倒是會說漂亮話!」

朱祁鈺讓他起來,問:「那個孟州,朕聽你說過,你十分看重他,為何會墮落至此?」

因為舒良控制東廠時間不久,控制三百多人,已經不錯了。

像張永年、孟州等人,皆非他嫡系。

出了些岔子,在所難免。

「本來孟州招認,都是他一人所為。」

「但是奴婢不肯聽信一人之言。」

「刑訊了那天晚上的番子,才知道,是一個叫周城的人,趁孟州不注意,殺死了趙榮。」

「這個孟州,十分有英雄氣,看重義氣,為周城承擔罪責。」

「奴婢也刑訊了周城。」

「周城承認,他恨孟州,因為孟州任命總旗時候,選擇了范青,沒選擇他,所以恨他。」

「為了栽贓,就殺了趙榮。」

「然後又蠱惑孟州,讓他把銀錢分給兄弟們,讓東廠番子封口,不許傳出來。」

「據奴婢所知,這個孟州事後十分後悔,茶飯不思,人也瘦了。」

舒良還在回護孟州。

朱祁鈺皺眉,其實最難解決的就是這種事。

忠和義,有時候真的不能兼得。

「你覺得孟州如何?」朱祁鈺看得出來,舒良很看重孟州,不然不會冒著被責怪的風險,為孟州說話。

「奴婢很看好孟州!」

朱祁鈺頷首:「那便降級為丁,你先帶著吧。」

「皇爺,這、這豈不與國法相悖?」舒良難以置信,皇爺居然也回護了孟州。

這孟州是何其幸運啊,被皇爺回護。

「孟州要死,但人呢,會假死托生!」

朱祁鈺目光閃爍:「舒良,朕再問你一遍,這個孟州,可信嗎?」

「奴婢不敢為他擔保,但此人行事極有江湖氣,奴婢認為是可以信任的!」

「好,讓他假死托生,換個身份,替朕走一趟宣鎮!」

朱祁鈺一直想知道宣鎮的真實情況。

但廠衛都廢了,如今剛構建起框架,京外的廠衛都不足以取信。

這個孟州,倒是可以用一用。

重點是,他和于謙、張軏等勛貴,沒有利害關係,他是遼東出身。

「奴婢替孟州謝皇爺天恩!」舒良叩拜。

朱祁鈺擺擺手:「未必是什麼天恩,也許現在死了,比在宣鎮被人玩死,更痛快。」

「你去問問他,他若想去,朕便饒了他,辦好了差事,朕讓他重回東廠。」

「皇爺,晚死肯定比早死強呀,孟州一定願意的。」舒良笑了起來。

「那個周城,真是個小人啊,孟州之前提拔他來著,事後居然報復孟州,倒也是個人才。」

朱祁鈺冷笑。

「奴婢想賜死他,此等小人,留之何意?」舒良道。

「他和孟州倒是天生相剋,先留著,讓他在詔獄裡多吃些苦頭,讓他恨孟州。」

朱祁鈺嘴角泛起冰冷的笑容:「倘若孟州不可靠,就把他放出去,咬死孟州,若孟州真是有情有義之人,便處決了他,讓孟州痛快。」

「奴婢遵旨!」

舒良看得出來,皇爺並不信任孟州,擔心孟州反叛。

「那個范青可用,有腦子,做事卻瞻前顧後的,沒什麼決斷能力,也就沒什麼野心,此人又有能力,是把好刀子,放心當狗用吧。」

朱祁鈺提點舒良:「那個張永年,殺了吧,和商賈勾連的人,都該死!」

「奴婢遵旨!」

朱祁鈺又勉勵舒良一番,才打發他離開。

又處理一些奏章。

右副都御使王暹上了一道奏疏。

由內閣呈上來的。

「本府遞年進春,例該大興、宛平二縣造辦,除芒神、土牛外,每春牛一座,用花一朵,珍珠72顆,金腳一根,重1.3兩;金牌一個,重2錢;鍍金金銀絲5兩,翠葉12個,共治銀40兩……」

這奏疏朱祁鈺看得一頭霧水。

這都什麼事啊?

他詔來尹直,讓尹直給他念。

「兩縣地方連年災傷,民窘尤甚,前湏花朵,合無照禮部勘合,內事理造辦便宜……」

朱祁鈺聽著,好像是要銀子的!

大興、宛平兩縣,確實遭災嚴重。

「啟稟陛下,此乃都御史請陛下廢止迎春之陋習!」尹直明白啊。

每年迎春,立春的前一天,由順天府府尹率眾到春場,將春牛、句芒神抬回衙門,又帶著春牛遊街,任人鞭打,叫打春。

但這個費用,卻是由二縣承擔的。

縣裡沒有錢,就得由兩縣的百姓承擔。

所以,王暹上奏,趁著迎春之日尚未到來,朝堂廢止迎春陋習,節省浪費,憐惜民力。

朱祁鈺才明白過來,這寫的什麼破奏章啊,還得讓朕猜!

關鍵連個標點符號都沒有,朕連斷句都沒斷明白!

問題是尹直來念,朕都不明白,裡面壓根就沒寫迎春陋習啊!

以後這種故弄玄虛的奏章,統統打回去,抄寫一萬遍!

尹直見皇帝面露不愉,低下頭不敢吱聲。

其實,這奏疏每年都會上,皇帝也下旨申斥過,卻年年也不得更改。

王暹舊事重提,是想給陛下做太祖的機會呀!

「呵呵!」

朱祁鈺倏地笑了。

這是胡濙的手筆,用難題來為難朕來了。

「傳旨順天府尹,今年不迎春,若各地有人迎春,加重民間負擔,便將迎春之人,綁起來,遊街,由民眾鞭打,此為打狗!」

朱祁鈺撇嘴冷笑,這種難題能難得倒朕?

「凡被打狗者,一律開革,永不錄用!」朱祁鈺又加了一句。

尹直瞪大眼眸,這、這能行嗎?

「由內閣傳旨天下。」

「陛下,可否需要潤色?」尹直覺得這話說得太露骨了。

「不必,就原話傳,若有人聽不懂人話,朕就派他去閻王殿,學學鬼話去!」

朱祁鈺撇嘴冷笑:「內閣還有什麼奏疏呈上來啊?」

胡濙想溫水煮青蛙?

那朕正好藉機針砭時弊,改革朝局!

宣鎮還沒打完仗,等戰事降息,朕就派廠衛、緹騎,巡視全國,朕的觸角,可不滿足僅僅京畿一地。

53章被屏蔽了,要修改,明天看看能剩下多少了,沒看的同學,痛苦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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