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王文厲吼:「如今天下承平,海晏河清,苗亂不過癬疥之疾,纖芥之患,何勞陛下親征?諸卿!你們忘了土木堡之變了嗎?忘了瓦剌兵圍北京城了嗎?難道你們要傾覆大明之天下?」

「陛下!請陛下萬勿聽臣之良言,絕不可輕易離京!臣請陛下誅殺勸您出征之人!此乃禍亂天下之言,臣請陛下一概誅其九族!」

王文是在給朱祁鈺遞梯子,絕對不能出京,出京就是死路一條。

朱祁鈺不知道嗎?問題是牛吹出去了,如果慫了,豈不連堡宗都不如?好個張輗,開口就是毒計,送朕去死!朕還不得不接招!夠狠夠毒!

朱祁鈺長嘆一聲:「天官所言甚是,天官為湖廣貴百姓著想,朕心甚慰。」

「諸卿!」

「你之心意,朕已明了!太上皇北狩瓦剌,率領六十萬大軍出征!朕欲效仿之,徵召六十萬大軍出征,京城百官及其家眷隨行,征討苗亂!一口氣蕩平湖廣貴,平定叛亂,壓服諸王,讓湖廣貴民眾休養生息,復天下太平,諸卿意下如何啊?」

朱祁鈺冷笑連連,好,你們不是讓朕御駕去死嘛!那就一起去死吧!帶著大明一起去死!

王翱臉色一變,徵召六十萬大軍,皇帝是要重演土木堡之變嗎?關鍵要帶著百官及其家眷隨行,這要一勺燴了啊!鬼知道到時候是他們弄死皇帝,還是皇帝弄死他們,萬一搞不好,皇帝死了文官也死了,再現五代亂世可就熱鬧了。都怪張輗出的餿主意!讓本天官下不來台!

群臣頓時啞火,陛下發瘋,威力太大,誰也不願意帶著家眷去擔驚受怕去,萬一真回不來了,還不如在朝堂上當應聲蟲,所以紛紛低下頭裝死,仿佛剛才逼皇帝納諫的不是他們似的。

見文武百官不吭聲了,朱祁鈺點名了:「天官,你意下如何啊?」

「臣,臣認為徵召六十萬大軍,過於興師動眾。而且,若徵召如此大軍,恐怕邊關無軍可守,臣擔心瓦剌和韃靼趁機襲擾我大明邊境,邊關百姓堪憂,所以臣建議,徵召十萬大軍即可。」王翱硬著頭皮說,他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

「徵召十萬大軍,就能平定湖廣貴諸苗嗎?天官是否錯估了苗亂的實力?」朱祁鈺訝異地看向群臣。

廣場上靜悄悄一片,文武百官仿佛是把腦袋扎進柴火垛的野寄,都在精神上支持王翱。

王翱被硬架起來了,沒有退縮的餘地,只能硬著頭皮回答:「回陛下,國家可調動軍隊也就二十餘萬,若全部調走,邊關空虛,京師空虛。而且,戶部左支右絀,恐怕餘糧也不足,難以支撐六十萬大軍出征,所以臣建議陛下徵召十萬大軍即可。」

朱祁鈺頷首:「天官乃新任吏部尚書,卻操著戶部的心,嘿!」

「也罷,朕御駕親征之事已決,那便傳旨吧,朕應朝中重臣所請,欲效仿太上皇,親率大軍平定大明心腹大患,湖廣貴諸苗。限期十日,調各路邊軍進京,實額六十萬大軍,不可缺少一人!戶部,限期內準備六十萬大軍用度,朕要御駕親征!」

「再傳旨邊關諸將,告訴他們,邊關不必守了,大明心腹大患乃湖廣貴苗亂也!此乃吏部尚書王翱、閣臣李賢、勛貴張輗、張軏、王驥等京城文武百官的建議,朕聽從之!瓦剌、韃靼非心腹之患也,只要平定諸苗,大明便可馬放南山、刀劍入庫!內閣,擬旨吧!」

轟!

廣場直接炸開了!皇帝不是自己去死,而是送大明去死啊!邊關不要了,國都豈不成了瓦剌人馬踏之地?

王翱整張臉都綠了,這番話不用傳到邊關去,只要傳出宮門,太學裡的學生就能噴死他!皇帝這哪是御駕送死啊,而是送他王翱去死啊!

噗通一聲,王翱軟軟跪在地上,嘭嘭嘭磕頭不止!

「陛下誤解臣的意思了,陛下!」

王翱高聲辯解:「臣絕對沒有放棄邊關的意思,也從未說過苗亂乃大明心腹大患之言,更不敢說放棄邊關此等大逆不道的話啊!陛下,臣只是建議陛下鎮壓苗亂,建議,不,只是應和張輗之諫言,臣只是覺得張輗之言有理,所以才諫言於陛下!」

王翱怕了,開始甩鍋了,可甩得掉嗎?

朱祁鈺冷笑:「天官是覺得朕徵召大軍過多了?那就五十萬吧,再傳旨邊關諸將,留個千八百人守一守,意思意思得了,反正苗亂平定了,瓦剌人、韃靼人就自動消失了,此乃天官之諫言,京城文武百官之意思!朕無奈矣!」

「太上皇征討瓦剌時,動員十日出征,朕征討苗亂,便動員五日吧,朕實在迫不及待了,困擾大明百年難題終於可破解了,朕欣慰矣!若平定苗亂,朕之功必高於太祖、太宗,為華夏千古第一君也!天官乃華夏四千年難遇之奇才也,中山王、開平王、英國公等功臣萬一不可及也,朕得之,乃朕之榮幸!諸卿之榮幸!大明之榮幸!」

朱祁鈺居然神情雀躍,來回踱步,躍躍欲試。

嘭嘭嘭!

王翱拚命扣頭,額頭磕破了,老淚縱橫:「臣請陛下恕罪!臣只是應和張輗之言,未經大腦,臣知道錯了!臣請陛下收回成命,請陛下穩坐中樞,切勿御駕親征!臣等請罪!請陛下開恩饒過臣諫言不當之罪吧!」

「嗯?」

朱祁鈺訝異,語氣怪異:「天官,此言又是何意啊?天官勸朕御駕親征,朕從之;天官勸朕徵召邊軍入京,朕聽之;朕贊天官乃華夏四千年難遇之奇才,天官認之。怎麼轉眼之間,就請罪了呢?」

「又不讓朕御駕親征了?不平定苗亂了?不壓服諸王了?不怕湖廣不穩了嗎?啊!」

朱祁鈺語氣驟變,爆喝:「好啊!王翱!天下事全憑你一張嘴!堂堂吏部尚書,巧言令色,讒言媚主,朕用你治國?國將不國!居然恬不知恥以華夏四千年難遇奇才自居,臉呢?虧你說得出口!勸朕放棄邊關城守,御駕親征苗亂?朕看你就是瓦剌姦細!潛伏於朕周圍,為瓦剌通風報信!」

「什麼苗亂乃腹心之患,當朕是司馬衷嗎!何不食肉糜?區區幾千人叛亂,派一良將平定即可,卻勸朕徵召六十萬大軍,你是何心思?要重演土木堡之敗嗎?想讓朕也被苗人抓去!南狩苗疆?哈哈,讓朕也成為千古笑話?好歹毒的心思啊!」

「來人!把這個禍國殃民、居心叵測的吏部尚書給朕拖下去,凌遲!就在這裡,凌遲處死!」

朱祁鈺暴怒:「還有你們!」

「都瞎了眼嗎?跟著此等禍國殃民之人勸諫朕親征?來人!都拖出去,杖十!長長記性!說話前動動腦子!別拿朕當司馬德宗!朕不是傻子!你們更不是劉裕!」

「誰舉薦的王翱?給朕滾出來!」

朱祁鈺要一勺燴了,拿朕當軟柿子,讓朕御駕送死,好,朕就先送你們上路!

卻沒人應答,沒人敢應答。

只剩下王翱的哀求聲,心中悲戚,他可是堂堂吏部尚書,天官啊!若被皇帝隨便打殺了,文官還有什麼面子?還能把皇帝裝進籠子裡去了嗎?但現在能讓皇帝收回成命的只有于謙,于謙卻已被皇帝收拾老實了,還敢蹚這渾水嗎?

果然,于謙對王翱的求助恍若未見,他可沒跪下請皇帝御駕親征,他反而在想是不是回家就立刻自盡,了卻餘生,說不定能留清白在人間。否則,懸了……

「陛下!」

朝中的頂樑柱胡濙開口了,他慢慢走過來,跪在中間:「臣知陛下心中惱怒,但請聽臣一言。」

朱祁鈺瞳孔微縮,就知道有人會跳出來,卻沒想到是他!

胡濙是太宗朝的重臣,先帝託孤五大臣之一,也是碩果僅存的託孤大臣。他站出來說話,朱祁鈺必須給他面子,別看他只是禮部尚書,一旦朱祁鈺動了他,天下文官都會動搖,甚至民間文人士子也會對他這個皇帝不滿,最關鍵的是,老爺子滑不留手,你找不到他的毛病。

「陛下以賢孝之名而聞天下,臣民皆服,四海靖平。王尚書行事激烈,雖略有衝動,卻也一心為民,苗亂使得湖廣貴百姓苦不堪言,王尚書心焦如焚,為之著急上火,又有英國公之弟張輗出奇謀,王尚書才頭腦一熱,勸陛下親征,其實乃憂國憂民之言。」

胡濙顫顫巍巍道:「臣非救他,而是勸諫陛下。若陛下因言而罪,那麼百官必然緘口不言,不敢勸諫於君上。臣非為王尚書辯解,而是陳說實情,我大明以言論豁達而聞名於世,御史方能巡撫各地,為民請願,通查碩鼠,若陛下因言而罰王尚書,恐怕會斷絕此道,使得民間害群之馬僥倖脫逃,那才是國之大患。」

好你個胡濙,倒是會和稀泥!把朕的怒火往張輗身上引,用張輗的命換王翱的命,便宜死你了!王翱要死,張輗更要死!

「老太師之言有理,那便改凌遲為剖心,宋傑,剖了王翱之心,朕要看看,他究竟是為國為民,還是禍國殃民!」

朱祁鈺冷笑:「老太師切勿再勸,若朕不處置禍國殃民之人,朕之大明律法何在?剖了!」

王翱兩眼一翻,直接嚇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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