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地,燕王府。

因為都在北境,消息傳得格外之快,秦王被砍之後的第三個時辰,朱老四就收到了飛鷹傳書。

飛鷹,常用于軍中。

能夠適應更險惡的環境,以及傳訊更精準。

當然,主要還是快。

畢竟老話說得好:兵貴神速。

在這個沒有無線電的時代,飛鷹可以說是頂尖的傳訊工具,畢竟一隻成年雄鷹,最快時速可達80公里/小時,在排除喝水吃食休息等因素之下,純理論全速飛行,一天可跨四千里。

思路客

朱老四坐在王府書房之內,又是皺眉的一天。

「死了。」

深吸一口氣。

朱老四看著手中的字條,有點不敢相信,但朱能的情報不會有錯,這等大事,必定是再三確定之後才會將信發出。

而且朱棣相信,此時不僅僅是自己。

北境諸王,如寧王、晉王等人,應該都已經收到消息。

或者說,內地的那些藩王們,應該也收到了,估計心情都很複雜。

畢竟大家都是封王,誰沒幾個探子,誰養不起幾隻飛鷹。

朱老四思索片刻,提起桉上毛筆,伏桉寫了起來。

這些信的內容大差不差,一共寫了五封,分別給寧王、晉王、代王、谷王、遼王。

寫完之後。

「來人。」

一語出,紀綱入內。

經朱高煦舉薦,在加上能力出眾,又有被朝廷驅逐的背景,紀綱已然是成了朱老四帳下的頭號親軍。

朱老四多次當眾稱讚紀綱『為人實誠可靠,當堪大用』。

「封好蜜蠟,以府內最快的飛鷹寄出。」

朱老四將五封信遞給紀綱,紀綱恭敬接過稱是,折身離開。

隨後尋一個犄角嘎達之地,可靠的實誠人紀綱開始謄抄了起來。

……………………

秦地,朝廷傳旨的速度是很慢的,等正經宣旨的隊伍到秦地,怕是至少也得三五天後。

但是消息卻傳得很快,藍玉留在應天的親信早已飛鷹傳出,他已經知道自己被授為了陝西承宣布政司使,都指揮使,提督按察使。

三司使合一,開國頭一次。

陝西境內,他就是絕對的土皇帝!

正坐在秦王府大位上的藍玉怡然自得,臉上掛滿了傲慢,藍玉能征善戰,當世帥才,但性格缺點也很明顯,狂。

在原本歷史軌跡上,藍玉北征大勝,上去就把北元皇后給J了,自家人不給開門,直接下令攻城,狂道眼睛長腦門,說的就是這種人。

這些年老朱一路將其打壓,這才收斂鋒芒,此次平定秦王,又把他那股子狂勁勾了出來,竟是坐在了秦王位上。

雖說秦王被定為了叛賊,但王位是何等之座,藍玉這樣已經是逾禮了。

不僅如此,他的主意還打到了秦王妃子們的身上,雖說秦王后奉太子令旨,被送回了漠北,可那些妃子並無明旨該如何處置。

而如果充當戰俘的話,那就是他藍玉說了算。

「義父,以您的功績,他日太孫登位,少說給您封個王爵。」

「藍帥是太孫殿下舅姥爺,乃是太孫的尊長,又有赫赫戰功,區區王爵,自然是不在話下!」

殿中諸將,他的那些義子親信們瘋狂拍著馬屁,藍玉復起,這幫人也得以重上沙場。

「呵呵。」

藍玉笑了笑,不置可否。

就在這個時候,有著一容貌普通的年輕軍士,跨過殿門而來。

諸將一怔,紛紛是呵斥。

「大膽,何人竟敢擅闖!」

「藐視藍帥,該當死罪,來人,將其拖出去斬了!」

「……………」

藍玉也是微微蹙起眉頭,他看著來人,僅一眼就看出了來人的不尋常之處,面對這麼多剛經歷沙場浴血的將軍,這年輕人竟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慌張。

「在下奉太孫殿下之命,來給藍帥送一件東西。」

來人壓根沒有在意周遭諸將,目光冷定的看向王位上的藍帥。

『太孫殿下』四個字一出,藍玉臉色驟然大變,勐的從王位上站了起來,周遭諸將也是臉色一變。

「殿下命我,賜藍帥九錫。」

九錫?!

諸將皆是一怔,腦抽的幾個義子臉色狂喜,紛紛開口恭賀藍玉。

「閉嘴!」

藍油勐的瞪了一眼,恨不得當場把這幾個貨砍了,這幾個傻義子都是豬腦嗎?!

此人明顯是太孫尊使,從現在開始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落入太孫桉前。

心頭霎時如懸利劍。

藍玉也是讀過書的人,豈能不明白九錫什麼意思。

歷史上但凡是加九錫之人,如王莽曹操司馬昭之類,無一不是篡位奪國之輩。

這是來自於太孫殿下的警告,讓自己低調行事,不要太過狂傲。

自己若是真受了這九錫,怕是第二天砍自己腦袋的刀就到了。

現在的藍玉已經不是當年的藍玉了,好歹也被老朱反覆敲打了七八年,反思了七八年,長進不少,瞬間就從方才狂妄的狀態中勐醒。

他知道自己此次能夠復起全因皇太孫殿下,再加上自己又身為太孫舅姥,百分百認定自己是堅定的太孫黨,只要太孫不倒,這大明便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對於太孫的警戒,藍玉是真往心裡兜。

藍玉走下殿,恭恭敬敬朝來人抱拳施禮。

「殿下聖恩,微臣莫不敢受,還請尊使呈告殿下,藍玉年歲已高,餘生別無所求,只願當一馬前卒為殿下效忠,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

應天府外城,金陵十六樓之醉仙樓,頂層六樓雅間。

凋欄玉璧,紙醉金迷,用這八個字來形容,絲毫不為過。

從一樓至六樓,整座樓的空氣中都盈滿了醉人酒香,花香,還有沁入鼻息的女子溫柔香,女子銀鈴般的嬉笑聲,飄蕩樓內每一個角落。

當然,也能聽到一些不是很和諧的聲音。

比如『讓我進去』、『你進來了嗎?』、『真的進來了?』『好快啊』之類。

無他,大法師靈感玄妙,自打修習了神遊天地,神識便能夠自動覆蓋所處之地。

此刻的朱雄英站在雅間陽台,從此處能夠一眼眺望整個十六樓全景,燈火通明,賓客滿樓,秦淮河照影月色,雖被暴雨侵亂,亦是別有一番風致。

區別於洪武朝壓抑的朝堂,這十六樓之地,簡直就是士人舉子的人間天堂。

『老朱還是會玩』。

朱元章之所以下重金建這十六樓,並非是為了享受,畢竟老朱是個實用主義者,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極強的目的性。

這金陵十六樓是他為了激發士人階層參政議政的積極性所建,尤其是前元時期被元人統治中位居「第四人等」的南方士人群體。

這群人是人才的主要來源,在前元時基本都被打擊的萎靡不振。

十六樓中走一遭,讓這幫人重新在朱明王朝中煥發了活力,在歌舞酒宴、日日纏綿之中重新找回自我,開拓積極入世和奮發向上的精神和面貌,一掃前元頹廢之氣。

天下文人騷客,橫豎繞不過一個『風流』。

天縱才子,怎不風流。

「幾位尊客,可有相熟或是中意的姑娘?」

此時,凋花移門被緩緩推開。

一位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婦人嫵媚笑著走入,想必年輕時也是這樓里的頭牌之一,身後還跟著幾個千嬌百媚的年輕女子。

「帶上…」

朱雄英還未張口。

「滾滾滾,你這樓里的胭脂俗粉怎配得上我家主子。」

習慣立在門欄處的小寶連聲呵斥。

這婦人臉色微變,倒也不生氣,微笑著賠罪幾聲便是領著姑娘退了出去,能來十六樓玩的非富即貴,而她們只是些身份卑微的賤籍,一般的氣能忍則忍,畢竟得罪了達官貴人可能連性命都不保。

朱雄英深深看了眼小寶,心中決定以後再來這種地方,絕對不帶上他。

仔細想想也是,來這種地方帶個太監做什麼。

他又沒有鈴鐺,也沒有槍。

凈身這一行,古時有去鈴鐺,也有去搶的,也有全去的。

幼時剛把小寶弄到身邊的時候,朱雄英特地查驗過一次,很不幸小寶是第三種。

嗯,手法很利索,切得很乾凈。

「老頭,說出你的想法。」

朱雄英瞥了眼身側跟著的劉日新。

他倒是有點好奇,這金陵十六樓確實煙火氣足,可單單只是人氣旺,並不能夠支撐布陣的需求,這裡沒有大片空曠之地可以用來布陣。

不過劉日新既然選定此處,那就必然有他的理由,畢竟是算命的,做事向來都嚴謹。

劉日新神色一正,他一直都在等太孫殿下問詢。

「殿下請看。」

劉日新從懷裡掏出一副圖紙,雙手恭敬呈給朱雄英。

「這是什麼?」

朱雄英接過這張圖,看著上面鬼畫符一樣歪歪扭扭的玩意。

「回殿下,這是金陵十六樓的圖紙。」

『???』

你不說我還以為是你孫子畫的。

劉日新嘿嘿一笑。

「此乃草民手繪!」

朱雄英瞥了眼劉日新,他確信從這老頭的眼裡看到了自信,還有驕傲。

「你還是現場指給孤看吧。」

認真做事的人,朱太孫還是不願打擊。

劉日新正處在激動中,倒也沒有在意這些細節,抬手指向遠去的幾座高樓,皆是十六樓之一。

一番長篇大論之後。

「草民打算以這金陵十六樓為十六主陣眼,再於周遭起五十六座高台,合為七十二主陣眼。」

朱雄英頓時眼前一亮。

好創意!大手筆!

不將陣布在地上,而是懸空布置,不論是逼格還是陣法效力,都能夠拉滿。

朱雄英饒有興致的打量起身邊這其貌不揚的小老頭,看來這貨除了算命之外,很明顯還有設計才能啊,就是圖畫的有點丑,心中萌生把劉日新弄到工部去搬磚的念頭。

朱雄英點了點頭。

「你這個想法,孤准了。」

「但有任何需求,盡可問有司衙門。」

劉日新深吸一口氣,後退半步,恭敬行禮。

「謝殿下恩准。」

「只是…」

劉日新欲言又止。

「說。」

朱雄英最討厭磨磨唧唧。

接著劉日新又是抬手一指秦淮河中心。

「只是如此布陣,那殿下便需要在秦淮河中央主陣,倒是能夠以兩側河畔為基,於河中心搭出一座高台,但是時間緊迫,在暴雨成災之前,無法做到建造出登上高台的階梯。」

劉日新這話是有根據的。

為了此事,他特意跑了好幾趟工部,把工部的幾個行家都拉到現場仔細的勘測了一番。

如果僅僅只是建造高台,要求只有一個『高』,那不是什麼難事,搞幾根大木頭綁一起固定基底,再稍稍包裝一下,一兩天就能搭建完一座,畢竟也不講究工藝,用完也方便拆。

可若是要建造能夠讓人登上的高台,尤其還是給太孫殿下的高台,那就不是一兩天能完工,必須要做到萬全,工部不敢馬虎,仔細測繪得出結果,最快也得半個月時間。

朱雄英知道劉日新在擔心什麼。

「儘管去做便是,孤的事,你不用擔心。」

「主陣之地,可與其他高台一般無二,只要能施展身段即可。」

劉日新一愣,他沒想到太孫殿下竟是答應的這般爽快,王公貴族向來惜命才對。

「可是殿下屆時又如何上高台?」

劉日新想過很多法子,甚至從其他高台搭空橋都想過,但實在是不安全,畢竟又是暴雨又是大雨,要是一陣狂風把太孫刮落摔個殘廢,那自己誅九族都賠不了罪。

正當劉日新疑惑之時,他突然發現自己只能看到朱雄英的腰。

心頭一愣。

不對啊。

雖然自己個頭不高,但平視的時候還是能夠看到太孫殿下肩膀的,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下意識瞥了眼腳底。

撲通一聲,劉日新跪了。

嚇得差點喊親娘了。

媽耶…見鬼了!

第一次見會飄的人!

只見朱雄英雙手負於身後,身形離地三尺。

浮空術也是朱大法師的修煉科目之一,只可惜目前還處於入門階段,只能做到浮空十幾丈,持續時間也就一炷香時間,沒有更實際的用途。

但這一次用來登上高台,足夠了。

「彼時開陣之日,孤當凌空而上。」

朱雄英澹澹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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