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開京

「世子邸下,那李裪欺人太甚!」

王世子府的幕僚宋久誠脖子都紅了,「昔日裡他們明里暗裡的打壓我們的人也就算了,我們也不計較,可這次他們完全就是肆無忌憚的在打壓我們在朝中的派系,如此狂悖,若是我們再忍下去,王世子府的顏面何在!」

朝鮮王世子李褆猶豫的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王上那邊,一直在給李褆撐腰啊。」

宋久誠痛心的說道:「如此一來,就好像他們將一把鈍刀架在了我們的脖子上,一點一點的割去我們的皮肉,一直到割碎我們的咽喉,我們愈發虛弱,遲早有一天……」

他沒有把話說下去,可是想表達的意思不言而喻。

若是就這樣任人宰割,遲早有一天,李褆將會連反抗的力量都沒有,被忠寧大君李裪取而代之!

王世子李褆攥緊了拳頭,眼神中也逐漸升起了一層薄薄的殺意,然而最終還是煙消雲散,有氣無力的嘆息了一聲:「那又能如何呢,父皇喜歡李裪,討厭我這個長子,更討厭支持我的母系閔氏,我這個王世子,不過是父皇用來控制李褆的工具罷了。」

李褆已經厭倦了這種疲憊的感覺,被父親當做傀儡,替他在朝中頂著所有人都壓力。雖是王世子,活的卻還不如一條狗。

既然你不願意讓我繼承王位,又何必將我推到王世子的位置上,受盡折磨,你可曾想過,我也是人,我也會感到憤怒和不甘?

看著觸手可及的王位,卻要一步一步的被拉向深淵,被黑暗蠶食,李褆心中已經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看到王世子李褆這副姿態,宋久誠的眸子閃爍。

絕望與瘋狂,只有一線之隔。

只有一無所有的人,才敢去把命豁出去。

「殿下……」宋久誠深吸了一口氣,試探性的輕聲呼喚。

本來死氣沉沉的李褆猛地一個激靈,驚恐的看向了宋久誠:「你剛才叫我什麼?」

「世子,難道你就不想,將『邸下』變為『殿下』嗎?」宋久誠質問道。

朝鮮名義上是大明屬國,按禮制,朝鮮王只是個郡王,而非是親王,而李褆這個「李朝太子」,也只是郡王世子。

尊稱朝鮮王,用的是「王上」、「殿下」,而非「陛下」。尊稱王世子,應該用「邸下」。用殿下來稱呼李褆,犯僭越之罪。

李褆大驚失色:「住口!休要胡言亂語,你不想要腦袋,我還想要!」

宋久誠知道現在是最好的機會,大膽的說道:「世子,你是王上的兒子,若是忠寧大君上位,你最多也就是丟掉世子之位。可是我們呢?若是忠寧大君繼承王位,我們這些跟隨你的部下有幾人能得善終?閔氏一族是你的母家,他們是我朝第一豪門,追隨王上奪得王位,若是你未能繼位,他們又有幾人能逃過死劫?」

成王者生,敗寇者死!

王世子李褆的母親是朝鮮王的髮妻閔王后,閔氏一族是當朝第一豪門,他們自然是擁立李褆上位的。

閔氏一族的四位大臣,都是閔王后的弟弟,李褆的舅舅。

閔無咎,閔無疾,閔無恤,閔無悔。

如今這四人已經被朝鮮王李芳遠殺了兩個,若是李褆丟了世子之位,剩下那兩個也活不了。

在李芳遠當上朝鮮王之前,這些人是他的臂膀。可是在李芳遠當上朝鮮王之後,這些人都是擋在他面前的死敵!

一想到這裡,李褆咬緊了牙關:「那你說怎麼辦!」

宋久誠緩緩開口:「世子可記得,我朝開國太祖,是如何奪得王位?當今王上,又是如何奪得王位?」

李朝開國太祖李成桂,是李褆的爺爺,兵變篡國,將高句麗的江山笑納。

李朝當今朝鮮王李芳遠,是李褆的親爹,靠兩次王子之亂,兵變篡國,將李成桂的江山笑納。

我爺爺能兵變篡國,我爹能兵變篡國,我李家骨子裡都是兵變篡國的優良傳統,到了我李褆這一代,怎麼能把祖宗傳下來的「優良傳統」丟掉呢?

隔壁的朱家老四,不也是靠著造反當得皇帝?

我上我也行!

「事已至此,與其原地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李褆輕閉雙目,向宋久誠揮了揮手,「久誠,這件事如何部署,全靠你了。」

宋久誠愣在了原地,猶豫了一下拱手道:「臣下定不負世子厚望!」

他本來只是想忽悠著李褆造反的,只要李朝內亂就算成功,沒想到啊沒想到……

現在直接化身造反派總指揮官了?

想都不敢想啊!

可是,我這個總指揮官,其實是大明的錦衣衛啊……

若是李褆造反成功,那他直接就成了朝鮮國二把手?

他有些絕望的看向了大明的方向。

「祁王爺,您再不收網,我就混成李朝的老大了啊!」

……

呂朝陽急匆匆走進了帥府的房間裡,稟報道:「王爺,李朝的暗樁急報!」

朱高燨揮了揮手:「念。」

呂朝陽拆開密函,道:「七日之內,李朝京畿大亂,王世子李褆決心兵變,請早做打算。」

短短的一行字,卻是錦衣衛在李朝境內無數暗樁嘔心瀝血得來的結果。

位於李朝境內的暗樁,絕不僅僅是宋久誠一人,不只是在王世子府上,還有王宮之內,忠寧大君府……他們一邊不動聲色的給王世子李褆施壓,一邊又給李褆推波助瀾。

四面八方迎來之風,方才醞釀出了今日的結果。

「該收網了啊。」朱高燨閉目道,「傳令,讓遼東總兵府所有官員到會府議事,讓鄭和領旅順口水師待命,做戰前準備。」

沉寂許久的遼東巨獸,正在緩緩甦醒。

朱高燨來了遼東以後,謀劃已久的布局,終於在這一刻將要收網。

呂朝陽強壓內心的激動,俯首應道:「諾!」

……

「這一戰,你有幾成把握?」

腦海世界裡,唐太宗李世民凝視著朱高燨。

年輕祁王思忖片刻,道:「十成!」

「朕當年遠征高句麗,尚且未能一舉拿下,你如何敢作保,有十成把握滅國?」李世民問道。

當初貞觀盛世,大唐萬國來朝,不是用嘴吹出來的,而是用拳頭打下來的。

在唐初你不滅個國,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跟著大唐混的!

儘管如此,大唐還是在滅高句麗上卡了很久,不是因為高句麗的軍隊有多強,而是因為他們的地勢太優渥了,在這種把易守難攻發揮到極致的位置上,你不派出個數倍甚至是數十倍的兵力,很難打出來什麼效果。

「太祖給了我下到一半的棋局,而我負責下贏這盤棋。」

朱高燨平靜的說道,「橫跨二十年的布局,滅他一個小國,十成把握已經很收斂了。」

「你以為我是誰?」

「我從不會失誤。」

……

在平靜的局勢下,遼東軍悄無聲息的劃分出數萬精銳,從廣寧府出發,橫跨遼澤,直逼白頭山下,將刀抵在了李朝的門戶之地。

而旅順口停駐的水師,也悄然的離開了港口,在渤海上航行,猶如兇猛的巨獸,進軍的方向,是李朝的心臟——開京!

李朝的地勢決定了朝鮮王李芳遠可以死死的將敵軍牽制在白頭山一帶,即使在白頭山失利,他們也可以退守漢城,陸陸續續的將強大的敵人拖死。

凡大規模戰爭,重中之重便是後勤補給,如此惡劣的地勢,讓後勤的運送成了一個令人頭疼的問題,朝鮮這種打法用了一千多年,百試百靈,除了被唐朝以絕對的國力碾壓給打破以外,未嘗一敗。

然而朱高燨根本沒打算用常規的方式去打敗朝鮮,他要的就是在頃刻之間定生死。

想邊打邊撤,拖死我?

你想得美!

遼東軍從白頭山一帶發兵,正面戰場直驅長入,而鄭和率領的水師從側翼切入,截斷後路將李芳遠困死在開京。

錦衣衛從內部分化敵人,等戰爭一起,朝鮮王自顧不暇,朱高燨現在已經在思考滅倭國的策略了。

李朝,在他眼裡已經是大明的高麗省了。

……

長州,位於李朝北部的門戶之地。

雖然是北部的門戶之地,然而朝鮮王在這裡的駐軍並不算多,因為在這片地方,他們的主要敵人是遷徙的女真小部族。朝鮮王將邊軍主要駐紮在鐵州一帶,用來防範女真大部與大明的軍隊。

正因如此,長州的駐軍很閒,他們估計是李朝最悠閒的邊軍之一了,根本遇不到什麼敵人,沒事的時候就去打打獵,欺負欺負弱小的女真部落,生活過得美滋滋。

夜色濃郁,李朝邊軍在營地里呼呼大睡,期待著美好的明天,負責戒備的軍士也在犯困,抱怨著自己怎麼就抽籤抽到守夜了呢。

猛然爆發連綿不絕的轟鳴聲,長州的深夜宛如變成了黎明,火光在一瞬間點燃!

「殺!!」

廝殺的聲音在長州軍營里怒吼,遼東鐵騎猛然沖碎了營地的防禦,魚貫而入,揮舞刀劍,血流成河!

朝鮮王李芳遠很聰明,他算到了建州女真會和遼東互相牽制,而長州這一片李朝門戶成為了一方凈土。

但他似乎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建州現在不叫奴兒干都司,叫建州省。

大明的遼東軍,完全可以直入建州毫無阻攔的殺到長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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