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先生快快將這些禮品收回去,在下福薄,實在受不起漢王爺的厚愛。」

「李大人,不過是我們山東的一些風雞臘肉罷了,不值錢,您就收下吧。」

蘇青人都麻了,送禮都送不出去,這是最讓人頭疼的。

李宣連忙擺手道:「蘇先生,這些東西我是萬萬不能收下的,您替我跟漢王爺說一聲謝謝,心意我收下了,但是這些東西,還是退回去吧。」

蘇青瞅了一眼地上的兩個大木箱子,心裡有些無奈。

今早的朝會以後,漢王府連送禮都送不出去了。

左都御史李宣這個混蛋,前兩天還笑嘻嘻的收著漢王府送來的錢,今天立馬就翻臉了,真他娘的是個牆頭草,一面向著祁王,一面收著漢王的錢,稍有什麼風吹草動就翻臉不認人。

「李大人,這些東西不值錢,您就收下吧。」蘇青還想再勸勸。

李宣一本正經的說道:「蘇先生,實話跟您說吧,漢王爺對我有恩,這舊情我肯定是會記著的,但各為其主,現在我跟著祁王爺辦事,這要是再收漢王府送來了禮品,那傳出去多不好聽啊。」

蘇青心想李宣這個王八羔子,前兩天祁王不在京師的時候,你可沒少收我們的禮,現在你在這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糊弄誰呢?

「李大人,蘇先生都這麼說了,你就收著吧。」

李府上忽然傳來了一道聲音,兩人隨聲音的方向看去,頓時臉上蒼白無色。

正是祁王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錦衣衛的呂朝陽!

「王,王爺。」李宣滿頭大汗,試圖為自己辯解,「您別誤會……」

他自己都編不下去了。

蘇青是漢王府的幕僚,跑到他李宣的府上送禮,明擺著的事還怎麼編?

「沒事,蘇先生我也認識,久仰大名。」

朱高燨走了過來,看向了蘇青,「蘇先生可是個大忙人啊,山東和京師一個天南一個地北,兩邊來回跑,也是辛苦伱了。」

蘇青:「……」

朱高燨問道:「我二哥這是托蘇先生給李大人送了什麼禮品,讓我也瞧瞧?」

李宣連忙說道:「就是一些不值錢的風雞臘肉,沒什麼,沒什麼。」

蘇青連忙點頭:「對對對,就是一些風雞臘肉,山東的土特產。」

「一說起山東土特產,我就想起來個事。」呂朝陽笑道,「之前我奉命去山東查案,那時候的山東布政使還是邊元博邊大人,他送給我一盒扒雞,我打開一看,豁,那可是一盒晃瞎眼的金條啊!」

邊元博,最後被凌遲處死,呂朝陽憑藉著這份功勞一躍成為了錦衣衛南北鎮撫司的鎮撫使。

在場眾人都知道這件事,不由有些尷尬。

朱高燨向呂朝陽使了個顏色,老呂秒懂。

「說起來,我倒是挺喜歡吃臘肉的,李大人,蘇先生,不介意的話讓我看看?」

眼看著呂朝陽伸手就要去打開箱子,蘇青連忙阻攔道:「呂大人,且慢!」

呂朝陽一個「腳滑」,將地上的箱子踹翻,嘩啦嘩啦的就是雪白的紋銀成片散落在了地上,猶如月光傾灑而出,遍地的白銀能把人眼閃瞎。

「嗯……你們漢王府真有意思,銀子做的風雞臘肉,我是真沒見過。」

朱高燨摸了摸下巴,調侃道,「這樣的『風雞臘肉』,以後給我祁王府也送些,我也挺稀罕的。」

蘇青乾咳兩聲:「祁王爺說笑了。」

最尷尬的事,莫過於給人行賄被別人撞破了。

更尷尬的是,他這個漢王府的幕僚給祁王府的官員行賄,結果被祁王本人給撞見了。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蘇青毫不猶豫的拱手道:「在下家中還有事,先告辭了!」

開溜!

……

蘇青走了,留下李宣一個人尷尬恨不得用腳趾在地上摳出來個三室一廳鑽進去。

朱高燨隨便挑了一張椅子坐下,淡淡的問道:「李宣,本王待你不薄吧?」

李宣原本是漢王黨,漢王在京師垮台以後,殘餘的漢王黨成員紛紛投奔太子黨、祁王黨,李宣就是在那個時候加入的祁王黨。

在加入祁王黨以後,李宣完成了人生的三級跳,先是跳到了右都御史的位置上,然後又跳到了左都御史的位置上,背後自然是祁王府的力量在暗中推動。

若是沒有祁王府的支持,就憑李宣的資歷和能力,奮鬥八輩子都爬不到左都御史這個堪比六部尚書的位置上。

左都御史,正二品大員,再往上的一品文官官職就是「三公三孤」、「東宮三師」這樣的虛銜,從實權方面來說,文官能走到左都御史這個位置已經封頂了。

李宣低頭道:「祁王爺對我提攜之恩,磨齒難忘。」

「嗯,你還記得就好。」

朱高燨微微頷首,指了指地上散落的大片白銀,「那這個,你給解釋一下?」

對於祁王府的官員那些見不得人的收入,他向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管不過來的,這是吏治產生的結果,就算他去嚴查,也只是殺完一批人又換上來一批人,自損元氣罷了。若是不整頓吏治,那就是換湯不換藥,再殺都殺不完。

「收錢,那也得看是收誰的錢。」

朱高燨眸子深沉,「你收漢王府的錢,這是什麼意思?李宣,你應該知道我和漢王府之間的關係吧?」

李宣擦了擦滑落到下巴的汗水,道:「王爺,臣不敢瞞您,我是收了漢王府的錢,但我一直都在為祁王府做事啊,我的內心是忠於祁王爺您的!」

朱高燨忍不住笑了:「還他媽是個雙料間諜啊。」

用漢王府的錢,給祁王府辦事,李宣這真是人才啊!

呂朝陽輕咳一聲,道:「李大人,我有一事詢問,不知可否為呂某解惑?」

李宣擺手道:「呂大人太客氣了,您說,您說。」

「嗯,那我就說了。這段時間王爺和我不在京師,外省的人蠢蠢欲動,山東道御史有不少人在彈劾咱們祁王府楊先生,這些山東道御史背後是否有人指示,你我心知肚明。而這些彈劾的摺子,能一路順暢的走到陛下的龍案前,你這左都御史就看不到嗎?」

呂朝陽眼神冰冷,「還是說,楊先生和你我都是祁王府的同僚,官官相護這話不敢亂說,但對方有難總得伸手幫助一下吧,實話實說,你們都察院裡面有沒有貓膩,大家心裡都清楚,這些貓膩要是錦衣衛想查,也不是什麼難事,若非我一直壓了下去,你這左都御史怕是也坐不安生吧?彈劾楊先生的摺子數不勝數,李大人,你袖手旁觀,這是什麼意思?不如我錦衣衛也寫幾本摺子,彈劾一下你們都察院?」

李宣顫顫巍巍的說道:「呂大人,這事真不賴我啊,十三道御史,有直接上奏陛下的權力,我這左都御史也攔不住他們彈劾楊大人啊!」

「你要是走條例,這樣說肯定是沒錯的。」朱高燨平靜的說道,「但是,也僅限於條例而已了。」

從條例上來講,十三道監察御史在行使職權的時候,可以不受約束,摺子直接送到皇帝的案前,這是洪武朝時立下的規矩。監察機關的性質從一開始就被規定為皇帝的耳目。對此,歷朝歷代的敕諭、法律都講得很清楚。

洪武初年的監察機關稱御史台,後改稱都察院,最高級的官員就是左、右都御史,專職彈劾百司。都察院下設十三道監察御史,定員110人,職糾內外官員。監察御史秩正七品,官階雖低,威權甚重,外出巡按,號稱代天子巡狩,大事奏裁,小事立斷,歷代均不能望其項背。

條例如此,但落實到現實後,十三道御史在彈劾京官時的摺子,都會在都御史這裡走一圈,畢竟京師不是外省,沒左都御史的默許,你的摺子根本就送不到皇帝的面前。

那些彈劾楊榮的十三道御史,他們寫的摺子,沒有李宣的默許,根本不可能送上去。

朱高燨面帶笑容的問道:「李大人今年高壽?」

李宣連忙回答:「臣今年五十有五了。」

「啊,李大人今年六十了啊,花甲之年還在任上,辛苦你了。」朱高燨恍然大悟的說道,「也罷,我和老呂就不打擾了,告辭。」

李宣聞言面如土色。

官員到了一定的年齡也是可以告老還鄉的,只是不用退休這個詞,用一個比較高雅的詞彙:「致仕」,意思就是把官位還給國君,根據「周禮」記載,大夫七十而致仕,也就是說官員可以在七十歲退休了。

但是,這個並不是強制的,只不過是一種約定俗成。

直到洪武一朝,致仕年齡才改為六十歲,即:「文武官員六十以上者,皆聽致仕。」

他都說了自己今年五十五歲,祁王故意聽成六十歲,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在勒令李宣請辭。

李宣長嘆一口氣,向朱高燨躬身道:「多謝王爺提醒,臣也時候向陛下請辭,告老還鄉了。」

祁王現在給他一個台階,讓他自己滾回老家。

若是再不滾,可以,那就別想著再離開金陵城了,埋這兒挺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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