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輔疑惑的問道:「既是如此,為何還要再提南征?」

夏原吉也不太理解,他看向了祁王,心想難不成這祁王爺是在拿老岳父開心嗎?

朱高燨平靜的說道:「陛下近期當然沒有南征的意向,你也知道,陛下的目光一直在北方的敵人,而非是南方,不過我覺得,南征的收益,是北征的十倍,甚至是百倍。」

一直旁觀的楊榮忍不住詢問:「王爺此言何意,遠南之地,向來貧瘠,能有什麼收益可言?」

朱高燨淡淡的說道:「我帶兵征討奴兒干都司的時候,他們也告訴我,征討東北有弊而無利,現在東北的建州省不照樣迅速發展,眼看著就要成為大明最富庶的行省之一了嗎?」

在他當時宣布要對奴兒干都司用兵的時候,很多人在明里暗裡的念叨,在他們的刻板印象里,就是認準了東北是個又窮又冷的蠻夷之地,遍地的霜雪荒野,長不出來一粒穀子,生活著一群狩獵為生的原始人。他們將奴兒干都司北部的女真人,稱之為「野人」。

他們不理解,為什麼祁王要對那片地方用兵,就算把東北打了下來,又能得到什麼?

然而如今的建州省已經愈發的富庶,事實證明,豐沃的黑土地極其適宜種植,松花江的江水清澈如鏡,東北擁有著雄厚的礦產資源,被馴化的女真人干起活來格外的有力,那裡如今已經成了明人的世外桃源。

今年建州省的稅收,已經在大明各省的稅收里名列前茅,這個數字還會持續上升。

「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西南那地方比起建州,更適宜農耕。」

朱高燨端著酒杯,不緊不慢的說道,「在建州,我們除卻農耕,還在發展礦業、軍工,到了西南,簡直就是天賜的糧倉,倘若能滅了西南列國且加以馴化,大明的糧食危機將徹底解決。我們不缺銀子也不缺軍隊,滅了倭國以後大明解決了白銀的煩惱,滅了高麗和建州以後大明解決了軍工的問題。而滅了西南列國以後,最後的糧食危機也將解決。」

「王爺可曾想過,人口的問題?」

楊榮說道,「就算西南真如王爺所想那般適宜種植,是天然的糧倉,可種地是需要人口的。西南的土著才能有多少,就算我們奴役……嗯,我們馴化了西南土著,能種完那麼多的土地嗎?」

「你指的是,勞動力?」

朱高燨聞言神秘一笑:「楊榮,伱可曾聽聞西南以東有一國,名為『天竺』?」

……

天竺是一個神奇的國家,中原人習慣稱那裡為天竺,或者是「身毒」、「印度」,但它在當地的正式名稱,是「德里蘇丹國」。

這是一個人口大國,人口總數僅次於明帝國,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這個國家的國力似乎有人不盡人意。

雖然人口多,但是由於連綿不斷的乾旱、饑荒等天災的影響,天竺的國力日落西山,跌落到了低谷,被帖木兒帝國所滅亡。

帖木兒人在這裡建立了德里蘇丹國的第四個王朝。

——賽義德王朝。

這裡沒有糧食,沒有適宜種植的土地,沒有強大的軍隊,但他們有著令人震驚的五千多萬人口。

所以說天竺是個神奇的國家,擁有著如此之多的人口,但他們卻屢屢被人騎在胯下抱頭鼠竄的毆打。

在東方的明帝國,有兩個土匪頭子。

一個土匪頭子叫朱棣,搶走了侄子的江山社稷,成為了明帝國的新一任話事人。

名為朱棣的老土匪生了一個小土匪,小土匪頭子叫朱高燨,對於他這樣體量的土匪頭子來說,搶的不是某條街或者某個山頭,他要搶,就搶走一個國家的資源,來充裕明帝國的國力。

而現在,朱高燨盯上了德里蘇丹國的人口。

朱高燨:帖木兒人搶了你們國家的統治權,我只是想要搶你們幾百萬人的勞動力,不過分吧?

我搶走你們的勞動力,讓你們減輕了人口壓力,少一張嘴就多一碗飯,四捨五入等於是大明在拯救你們啊!

你,還不感恩?

……

「楊先生,王爺讓您現在書房這裡等他,我家王爺稍後就到。」

肖立指著桌上的酒菜,道,「王爺讓我們給您備上了酒菜,您先吃著喝著,我就不打擾您了。」

「嗯。」

楊士奇點了點頭,並不著急坐下,而是不緊不慢的在書房裡轉悠了起來,環顧房間裡的裝飾。

總體來說,祁王的書房風格很是簡潔幹練,祁王這種人,其實已經並不在乎物質上的享受了,他更在乎的是精神上的充沛。

楊士奇看到在案台上鋪著一幅字,紙是厚實的涇縣宣紙,選用青檀皮和沙田稻草為原料,質地綿韌、光潔如玉。用的墨也是上等,光鮮亮麗,散露出淡淡的清香。

紙上的墨跡尚且還有些濕潤,看來那位祁王爺是寫完字才去的宴席,就是沒多久的事。

最引人注意的是,寫在紙上的那行字。

「我自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

筆力雄厚,甚至已經浸穿了厚厚的宣紙,滲透到了案台里,這種情況應該也是持續了很久,每次寫字都快浸透木質的案台,導致原木色的案頭已經被染成了黝黑的墨色。

楊士奇的目光被吸引在這張字上,入眼既是迎面而來的煞氣,耳畔傳來萬馬奔騰的沙場踐踏聲潮,以及刀劍碰撞的鳴聲與將士們的嘶吼聲,覆蓋天空的深黑色雲浪翻騰,涌動著令人震顫的咆哮聲!

如楊士奇這般文人哪裡見過這種場面,竟從一行字里看到了如此駭人的氣場,他甚至感覺這黑色的字跡上飄著一層若有如無的血霧,裡面有數萬計的英靈與惡魂糾纏在一起搏殺。

楊士奇不由心神大震,後退數步,大口大口的粗喘氣,幾乎就要窒息。

忽然感覺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讓楊士奇以為是真有惡鬼從紙上爬了出來,大驚失色就要喊出聲來。

「安心,一幅字而已。」

溫和的聲音讓楊士奇緩過神來,他這才發現不知何時祁王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

朱高燨走到了案台前,將字卷了起來,說道:「隨手寫的字,走的時候忘記讓人收拾了。」

楊士奇連忙詢問道:「這是王爺您寫的字?」

他有些懷疑,這幅字能讓人身臨其境,需要的不僅是超一流的功底,還有歷經世事的意境。

或許比不上鐘王那般如仙人揮墨,但也獨具特色,另闢蹊徑。

祁王一介武夫,又如此的年輕,他能寫出來這樣書法界大宗師的字?

朱高燨笑道:「那是自然,這些年我也一直在苦練書法,沒事就寫寫,感覺筆力大增,不過在楊閣老這樣的大家面前倒是有些班門弄斧了。」

楊士奇連忙說道:「哪裡哪裡,王爺的書法造詣,已經遠超於我,放眼天下也找不出來幾個人能與王爺相比了,字裡行間的殺氣凜然,更是古今罕見。」

祁王的字,確實罕見。

他的書法是霸道與屠戮,全無文人之仙氣,或許只有前宋的辛棄疾與岳飛,能寫出這樣的字了。

更讓楊士奇驚訝的是,祁王的字已經仿佛找到了一條全新的道路,與古人的字截然不同,甚至已經有了開宗立派的實力。

能開宗立派的,那都是神仙級別的人物,楊士奇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敬仰還來不及,怎的敢去攀比?

朱高燨道:「楊閣老謙虛了。」

楊士奇苦笑道:「我哪裡是什麼楊閣老,大明的內閣里,唯有楊榮擔得起『閣老』二字,更何況,我早已從內閣退了出去。」

並非每個內閣閣臣,都會被稱之為「閣老」。

閣老,指的是唐兩省官中書舍人與門下侍中相呼,李唐時以中書舍人年資久者為閣老,掌管中書省事務,行使宰相權力。

在明初,內閣只是供皇帝諮詢、起草詔命的秘書機構,並無決策之權,是皇帝的工具人。到了明中葉開始,內閣的閣臣才普遍被稱之為「閣老」。

如今的楊榮在祁王府的擁立下,獨攬內閣之權,其餘的內閣閣臣全都成了湊數的吉祥物,因此才有了「閣老」之稱。剩下的內閣閣臣,還沒那個資格被稱之為閣老。

「哦,楊先生現在已經不在內閣了嗎?」

朱高燨還真不知道這事,他沒把心思放在內閣上,現在的內閣是祁王府的一言堂,根本用不著他去操心。

「敢問楊先生現在在何處任職?」朱高燨問道。

楊士奇自嘲的說道:「說來也不怕人笑話,楊某現在都察院做事。」

朱高燨有些不解:「都察院掌風憲之權,與六部合稱『七部』,更何況是都察院的京官,有誰敢去笑話?」

楊士奇道:「都察院很好,可我過得並不好,我現任都察院司務,王爺知道司務這個官嗎?」

朱高燨陷入了沉默。

楊士奇笑道:「看來王爺是知道了。」

朱高燨當然知道,都察院司務,全稱是「都察院司務廳司務」,位列從九品。

從九品,這再跌半級就是白身了。

楊士奇抱拳道:「實不相瞞,楊某此來,就是想找王爺討一份差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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