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李老二被錦衣衛給拿住了!」

漢王爺拍案而起,這次徹底坐不住了,「錦衣衛怎麼會在布政使衙門埋伏?!」

漢得知這個消息以後,朱高煦的腦子短路了一小會兒,他的第一反應的是——我被老大給陰了?

他以為這件事是老大做的,然後再嫁禍給祁王。

只不過朱高煦稍加思索,便意識到自己是被祁王這個崽種給陰了。

漢王咬牙切齒:「狗日的祁王,明著一套背地裡一套,先是假意求和讓本王對他放鬆了警惕,結果又跟老子玩這手,我操你大爺!」

蘇青鬱悶的說道:「祁王者一手玩的太絕了,鬧到了這個檯面上,誰都以為他是想息事寧人,畢竟以後還是要在一個桌子上吃飯的,沒想到他直接連桌子帶板凳全都給掀飛了。」

朱高煦在憤怒之後冷靜了下來:「當務之急,是處理掉李老二和那些錦衣衛,據我所知,這一夥錦衣衛沒多少人,讓這個秘密永遠的留在山東。」

蘇青試探的問道:「王爺的意思是,要連這錦衣衛也一起……」

「一起做掉!」

漢王斬釘截鐵的說道,「事已至此也沒有別的選擇了,祁王想把我們往絕路上逼,要是這些證據捅到老爺子那裡,我就完了!」

關上門當土皇帝,漢王這種做法只要不露出刻意的證據,沒人能管得了他,沒辦法,老爺子寵兒子,對屢屢犯錯的漢王懲罰也只是逼著就藩,對有刺王殺駕之舉的趙王也只是削權,對於謀大逆兵變的皇太孫也沒能動得了殺心。

放到歷朝歷代,朱棣這種對待兒子的方式都可以說是慈父了。

蘇青有些驚疑不定:「連錦衣衛一起做掉嗎?」

錦衣衛可以殺,但是沈青玉不是一般的錦衣衛。

這是一個千戶官,一個奉了朝廷命令視察外省的錦衣衛高級官員,是欽臣大臣。如果此時殺了沈青玉,打的是錦衣衛的臉,打的是祁王的臉,打的是朝廷的臉!

你可以殺,殺完以後我會不擇手段的報復你!

上一個被刺殺的錦衣衛欽差,是呂朝陽,當時的呂朝陽已經快將山東的官僚體系逼瘋了,那群人已經陷入了昏聵的狀態,不擇手段的要去讓呂朝陽死在山東。

呂朝陽沒死,山東的官僚體系大換血,從上到下全都被換了一遍,這就是刺殺欽差的代價。

若僅僅是一個布政使犯了貪污的罪,朝廷也不至於如此震怒,真正讓朝廷震怒的是這些人居然敢去刺殺欽差。

其實漢王反而應該感謝呂朝陽,若非呂朝陽被刺殺,朝廷也不會去將山東大換血,他也沒那麼容易就將自己的勢力在山東侵略的根深蒂固。

而現在,漢王也要殺欽差了。

「還不明白嗎,這時候我們已經走投無路了。」

朱高煦咬牙切齒,「棋差一籌滿盤皆輸啊,本王一開始以為祁王也就是隨心的想要報復一下,拔了幾個官員就走,沒想到他是奔著弄死我來的。刺殺一個從二品的官員,以我親王的身份當然罪不至死,但現在祁王拿到了證據,手上又有我們的名單,定然會藉此機會,將我們的勢力連根拔起。宋葉集現在已經與我們反目成仇,倘若真讓祁王接著這個機會將我們的勢力拔除殆盡,那麼宋葉集就是祁王留下的一座五指山,山東將被祁王死死的控制在手裡,我們也將永世不得翻身!」

到這個時候,漢王才將祁王的全盤布局想通透。

老四這小子用心險惡,先是派了沈青玉這麼一個千戶官來放鬆漢王代價警惕,讓漢王以為祁王不過是因為山東道御史彈劾的事不滿,想要報復一下。

而漢王權衡以後覺得此時不是和祁王府正面硬鋼的時候,於是便任由沈青玉在山東肆無忌憚的行事,哪怕是丟棄宋葉集這個布政使,漢王也不在乎。

沒了宋葉集,漢王可以再推上來一個劉葉集,一個李葉集。

然而誰能想到,祁王要的可不僅僅是一個宋葉集,而是從宋葉集的身上拿到了漢王黨羽的名單,這份名單是記錄著漢王黨在山東的大部分官員,這可比一個布政使重要的多。

此時的祁王向漢王府透露了名單的消息,漢王以為,祁王也不願意和漢王府正面開戰,於是也就稍稍鬆懈了下來,得以機會去找宋葉集報仇。

這不報仇還好,一報仇徹底玩完了,祁王早就設好了套,就等著漢王往裡面鑽呢,套住了李老二以後,祁王就拿到了漢王本人的罪證。

刺殺一個布政使不重要,重要的祁王有了藉口可以在山東大換血,將名單上的漢王黨羽一一廢黜,廢黜了漢王黨羽以後再植入他自己的黨羽,宋葉集這個布政使保持不變。

宋葉集被漢王這麼一刺殺,已經是徹底反目成仇,定然會竭力的幫著祁王去將漢王府鎮壓。

那時的漢王府,被斬斷了兩翼,挖去了眼睛,剁掉了爪子,還拿什麼去造反?

這是漢王絕對不能容忍的,他就像是賭桌前輸的紅眼的賭徒,膽量隨著輸錢愈發膨脹,決定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沈青玉和宋葉集弄死在山東!

朱高煦問道:「我們在濟南城,有多少人馬?」

蘇青想了想,說道:「濟南衛下轄的一個百戶所,這個月恰巧在濟南的城西班值,這是我們的人。」

朱高煦追問道:「這人靠譜嗎?」

蘇青點頭道:「靠譜,這人名叫方百瑞,他大哥叫方萬祥,王爺您還記得嗎?」

漢王點了點頭:「記得,這方萬祥在靖難的時候,跟著我在白溝河之戰的時候立過功,是我手下的一個副千戶,如果他能在白溝河活下去,現在應該最少也得是個指揮使了。」

蘇青道:「方萬祥死後,我們撫恤方家時候發現這方家就剩下方百瑞和他的老母親了,便破例提拔了方百瑞承襲方萬祥的千戶官職,照例他只能承襲百戶的,考慮到方家只剩這一根獨苗,陛下北征的時候,便特許方百瑞可以留在國內。後來王爺您到了山東,方百瑞寧可不要千戶官,也得跟著您來山東當一個百戶,對王爺您可謂是忠心不二。」

以方百瑞的身份,根本就資格見到漢王,而漢王也並不記得自己手底下有這麼一個小人物。

然而漢王的恩情,卻讓方百瑞這麼一個小人物感激一輩子。

「兄終弟及,好一段佳話。」

漢王問道,「方百瑞有孩子了嗎?」

蘇青答道:「前兩年剛生了個兒子。」

漢王微微頷首:「有兒子便好,等這件事做完以後,世襲方百瑞的兒子為千戶,之後每年都要發放撫恤,從我漢王府上出銀子。除非哪天我漢王府不在了,否則這個撫恤要一直給。」

……

濟南城中,幾間瓦磚房,一座略顯荒涼的小院,院裡種著一顆顆肥碩翠綠的大白菜,老母親端著盤子到桌上:「老二,快帶著孩子吃飯了。」

方百瑞掀開了裡屋的貼花帘子走了出來,看到老母親後有些心疼的說道:「娘,咱不說好了嗎讓您好好歇著嗎,有啥事下人們不能做啊。」

方家已經其實很富庶,方百瑞前兩年的時候在南直隸擔任千戶官,攢下來了一大筆銀子,遷到山東以後擔任百戶雖然沒有那麼高了,不過總的來說還是有一筆不菲的油水可撈。

方百瑞的髮妻死後雖然沒有再找女人,但髮妻還是給他留下了一個男丁,方家的日子也是越過越好,雇了幾個下人做事。

方母念叨道:「當娘的給兒子做飯是天經地義,倒是你,這麼多年過去了,總該給自己續個弦了吧?」

方百瑞一邊招呼著兒子過來吃飯,一邊笑道:「續啥弦啊,咱家這不是有男丁了嗎。」

他是個念舊情的人,忘不了曾經陪伴自己如膠如漆的髮妻,即使髮妻已經死了幾年,他也一直沒有續弦。

方百瑞笑著敷衍了續弦的事,坐在餐桌前提起筷子正準備吃飯,忽然外面傳來了拍門的聲音。

無奈,方百瑞只能放下筷子,出去開門:「誰啊?」

無人應答,打開門後,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男人。

「您是……」

方百瑞有些驚訝,面前這人,正是十多年前的一名燕軍將官。這名將官曾是高陽郡王麾下將領,來他家就是告訴他,他的大哥方萬祥戰死在了白溝河,讓他承襲他大哥的職務。

等方百瑞繼承大哥職務後,還沒來得及立功靖難就已經結束了,因此他錯過了從龍之功最好的機會,但也保全了性命。之後每年,都會有一筆銀子送到方百瑞的手上。

送銀子的是高陽郡王的人,而當年的高陽郡王,也就是如今的漢王。

那名將領沉聲道:「那位讓我給你傳個話,讓你幫忙殺幾個人。」

方百瑞毫不猶豫的問道:「殺誰?」

「山東布政使宋葉集,錦衣衛千戶官沈青玉,除此之外,還有跟著沈青玉來山東的幾個錦衣衛,你敢殺嗎?」

「敢。」

「那些人的背後站著的是祁王,知道祁王是誰嗎?」

「一手遮天的那個祁王?」

「對,到時候祁王和朝廷追罪下來,你怕死嗎?」

「照顧好我娘和我兒子。」

「好,有種。」

那名將領取出了一張紙條,說道,「具體該怎麼做,我寫在這紙條上了,到時候你放心大膽的去做,那位會替你了卻後事。」

方百瑞點頭:「謝謝。」

「嗯。」

這名將領轉身欲走,忽然被方百瑞叫住:「且慢!」

那人轉過頭來,有些疑惑:「怎麼,後悔了?」

方百瑞長舒了一口氣,道:「欠漢王的恩情,我還了。」

……

方百瑞回到了屋子裡,坐下提起筷子悶頭吃飯,對著清炒大白菜就是狂炫。

看兒子吃的這麼香,老母親納悶兒的問道:「剛才誰來找你了?」

方百瑞笑道:「沒事,這兩天不是我們百戶所巡查西城嗎,事兒多。」

「嗯,那就好。」老母親點了點頭,總覺得兒子有點不對勁,感慨的說道,「你大哥走得早,咱方家就剩你一個人扛大樑了,你可千萬要好好的啊,有啥事咱就避著躲著,慫點好,慫點活的長久。」

「娘,我知道。」

方百瑞看到自己兒子呼嚕呼嚕的扒飯,伸手擦去兒子嘴角的米粒,淡然一笑道,「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吃完這碗斷頭飯,來生還是逍遙人。

……

濟南城,亥時。

猶如一張黑布,蓋住了濟南的天空,唯有細碎的微雨悄無聲息的降臨,打濕了青磚古城的道路。

宋葉集打著油紙傘,有些倦意的問道:「為何非得挑著這個時辰趕夜路,黑燈瞎火的什麼也看不到。」

沈青玉沉聲道:「我們的探子說,有人想要你我的命。」

宋葉集的倦意一掃而空,立馬就精神了起來:「是漢王?」

「除了漢王,還能是誰?」

沈青玉道,「他現在不顧一切都想要讓我們永遠的閉嘴,上次我替你擋了一劫,這一次漢王想著連我一起弄死。」

宋葉集驚呼道:「他敢殺欽差?」

沈青玉的身份,雖然不是正規的欽差,但也差不多了,他缺的是實際權力,沒有調動當地官員的權力,其餘的一樣不差。

歷朝歷代,殺欽差,都是大忌諱。

「漢王他有什麼不敢的?」

沈青玉冷笑道,「你信不信,要是我們沒有死在濟南城,他就敢公然造反!」

「這……」

宋葉集腦子有點亂,他本以為這只是一場政鬥罷了,沒想到事情鬧到現在,已經鬧得這麼大了。

漢王那是真有膽子造反的人!

宋葉集苦笑道:「我這個布政使,但是沒沈千戶看的通透了。」

「你是文人,文人看事總歸都是以文人的方式。」

沈青玉道,「而我是武夫,漢王也是武夫,武夫看武夫,看到最後,要麼是爵位,要麼是造反。」

宋葉集感慨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當兵的造反,說干就干。」

沈青玉沒有回話,宋葉集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夜色與微雨當中,一行錦衣衛停下了腳步,他們押著的李老二抬頭看去,赫然是有人攔住了去路。

百二十人滿編的濟南衛下轄百戶所,身披甲冑手持刀槍劍戟,全副武裝的攔住了路!

方百瑞手持一桿長槍,騎高馬,披重甲,眼神冷冽。

「卑職斗膽問一聲,對面的可是宋大人與沈千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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