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外的石道里橫七豎八躺滿了霍家人。

張杌尋走過去的時候,一個戴著防毒面具看不出樣貌的霍家人抓住了他的褲腿,「救咳……救家主……」

他說話的時候非常吃力,拚命的克制著自己呼吸的頻率,他身上防護服的有用時效已經過去很久了,抓著張杌尋的手都在顫抖。

張杌尋仔細辨認了一下,才認出這人是霍初十。

從背包里掏出一瓶氧氣塞到他手裡讓他自我拯救,張杌尋起身去看後面的其他人。

霍仙姑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哪怕霍初十將自己的最後一件防護服套在了她身上,年老體弱的她也扛不住毒氣的侵蝕,就連皮膚表層都開始往外滲血了。

張杌尋救醒她時,霍仙姑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突然一把抓住張杌尋胸口的衣服,吃力的「嗬嗬」了幾聲,卻說不出話,最後甚至噴出了一口隱隱發黑的血霧,渾濁的眼珠直勾勾的盯著他,眼底帶有一絲祈求。

「放心,你暫時死不了。」張杌尋給她戴上氧氣,將人交給已經緩過來的毒不死小強霍初十。

胖子斜靠在石道的最裡面,眼睛迷濛半睜著,看到張杌尋過來,立馬抓住他,焦急的想要說些什麼。

張杌尋卻比了個噓的手勢,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輕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隨後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將手搭在他的脖子上。

十幾秒後,胖子帶著滿腹的疑問徹底暈了過去。

溶洞裡暫時沒有毒氣蔓延過來,張杌尋抓緊時間扒掉他身上的舊防護服,從背包里翻出三套更結實的新防護服套到他身上,給他戴好防毒面具,又把兩隻背包放在他邊上,裡面裝滿了吃食和急救裝備,還有裝著地圖的機關盒子,最後給他身上蓋了一條薄毯子。

小哥在身後默默看著他們。

張杌尋回頭看那些霍家人都已經互相攙扶著站起來了,便也起身,所有人都沉默著沒有說話。

「已經找到出口了,走吧。」張杌尋淡淡道。

霍小黎左看右看,小聲弱弱道:「缺了兩個人,藍橋哥和金秋哥都不在,他們在毒氣蔓延之前好像進到前面的溶洞裡找你們去了。」

這兩人都是胖子後來帶進來的霍家人,胖子總共帶進來四個霍家人,三個都曾是張杌尋的懷疑對象,死在流沙里的那個估計就是霍藍橋了,霍金秋失蹤了,這讓張杌尋有點擔心,畢竟是個炸彈。

但話音剛落,霍秀秀就開了口,「霍金秋死了,掉進溶洞的水潭裡淹死了。」

這話像是特意對張杌尋和小哥兩人說的一樣。

看來之前外面確實發生了某種衝突,這個假的霍秀秀下手將人直接弄死了。

張杌尋看了看霍小黎和最後剩下的一個懷疑對象,這人是個女孩子,叫霍小夭還是霍小什麼來著,沒記住名字,之所以懷疑是因為這人是霍金秋的妹妹。

哥哥無了,她倒是一點都不著急,整個人的態度都很漠然。

不過張杌尋也不著急,反正都是要死的。

張杌尋和小哥率先往溶洞裡走去,霍小黎扭頭看了看睡得很安穩的胖子,「不管胖爺了嗎?」

「你的話好像很多。」張杌尋扭頭用審視的眼神盯著他。

霍小黎下意識縮了縮脖子,訥訥了半晌,沒有再吭聲。

張杌尋再次發話,冷聲道:「想進張家古樓,想從這裡出去的,就給我老老實實管住自己的那張嘴,否則別怪我到時候用針線幫你縫起來。」

眾人都噤若寒蟬,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裝備,跟在小哥後面,一個接一個走進溶洞。

張杌尋走在最後,預防有人對昏迷的胖子下黑手。

鑽入裂縫之後,他們順著之前出來的那條熔岩石道一直往裡走,但是只有張杌尋和小哥知道,他們走的並不是先前那條路。

因為先前那條路是平的,而眼下帶著霍仙姑他們走的卻是坡度向下的路,也就是說,前面從大殿里出來的那條路,已經被機關自行運轉封起來了,他們現在是在那條路的下方。

這條路很長,長的超乎所有人想像。

由於先前受過重創,他們不得不停下來暫時歇息。

「我們這是在往哪裡走?」霍秀秀代替奶奶發問。

「張家古樓的輔樓。」張杌尋道,「我們現在的位置是在古樓的副樓,從這裡下到合適的位置,穿過副樓,走捷逕到達輔樓。」

輔樓是輔助主樓建設的樓,分布在主樓周圍,與主樓在建造的時候結構是相連在一起的,張家古樓的建築群是半包圍結構,和當初在湖底的古樓一樣,只有一個正經的入口,其他地方都設置了機關。

但張家人也為記性不好的後代設下了提醒容錯機制,這裡已經是張家古樓的範圍,不存在密洛陀。

所以張杌尋兩人打算帶著人從下方入手,像土撥鼠打洞那樣,通過銜接在樓層之間的機關管道,一層一層爬進去,真正進入輔樓後,才能從古樓的上方往下走。

稍做休息後,眾人繼續前進。

不知下到了多深,終於,前方的小哥停住了腳步,回頭看了墜在最後方向的張杌尋一眼。

「到了?」張杌尋側著身子從霍家人邊上擠過去,來到小哥身邊。

放眼望去,這裡的空間很大,他們像是被一個巨大的梵鍾籠罩在裡面,腳下是一處寬約兩米的平台,同樣的平台在整個鐘的範圍內還有八個,石台懸空在懸崖上,下方漆黑深不見底。

張杌尋的心中莫名有些恐慌,這下面也不知道有什麼,那個可怕的夢始終在他的心上扎了一根深刺。

霍初十掏出一隻信號槍打出去,整個鐘狀的空間一下被照得亮如白晝。

幾乎所有人都到抽了一口涼氣,他們看到了許多粗壯的鎖鏈,從身邊立著的兩隻水缸粗的獸頭石柱上延伸出去,像鐵索橋那樣連接在最中央懸空的一座旋轉階梯上。

再仔細一看,那旋轉階梯竟然全部是用這些從石台上延伸出去的鎖鏈搭建而成的,這些粗壯的鐵鏈全部做了防腐處理,時隔多年,看上去依然寒光熠熠,冰冷的生鐵氣息激得人身體發寒。

這裡的構造完全是給一座山掏空了中間,形似一個倒扣的雪糕蛋卷的形狀,上方的穹頂是石雕帶彩繪的九瓣蓮花壁畫,非常神聖且莊重的樣子。

信號彈很快熄滅,霍初十還想再打一個,被張杌尋攔下,「不用看了,只能從鐵鏈上爬過去,沒有捷徑。」

所有人立刻行動起來,掏出安全繩,綁在腰上,讓自己不至於走到半路脫力掉下去。

老規矩,還是張杌尋兩人打頭。

不過這次小哥攔了張杌尋一下,示意自己先走,隨後縱身一躍就站在了其中一條鎖鏈上,無視鎖鏈因為受到壓力產生的顫動,直接抬腿就往中心的階梯走去,速度不緊不慢,卻沒有半分思考和猶豫。

這樣走懸空鎖鏈的技能張家的小孩都會練習,不過在年幼時期,他們走的不是這種粗鎖鏈,而是最大限度能承受自己重量的鋼絲,遇到非常難且不確定的棺槨,他們就會用這種方法把自己懸空吊上去,直接從上方對棺材入手。

這種法子既講究腰馬合一,也非常考驗人的柔韌功夫,其實倒是有點類似於傳統盜墓賊的下斗手法,只不過比他們牛叉的是,張家小孩可以用兩隻手指頭從裡面取出自己想要的任何東西,或者對裡面的危險生物一擊斃命。

在一眾霍家人心驚膽戰的注視下,小哥很快到達了地方,反手沖張杌尋比了個手勢,隨後直接攀著鎖鏈階梯往上走去。

張杌尋也踩上這根鐵鏈,以他的平衡以及核心控制能力,走在上面四平八穩,跟在平地上幾乎沒有區別,鎖鏈只會在腳踩的過程中隨著腳步變化彎曲,但實際晃動的幅度非常輕微。

等他過去之後,沒想到第三個走的居然是霍仙姑,雖然在腰上也系了安全繩,但這種懸空路對她來說難度也不是很大,畢竟霍仙姑年輕的時候都是掛在細細的繩子上睡覺的。

霍家女人自小就會練習一種非常特殊的軟功,可以使自己全身的關節活動度超出尋常活動範圍許多,所以霍家女性身段非常柔軟,好像軟骨頭的蛇一般,這種功夫和縮骨有很大區別,縮骨是卸掉重組,這種軟功是直接將骨頭連著肌肉扭離原來的位置,也是很厲害了。

而反觀霍家其他人就不行了,包括假霍秀秀在內,那幾個人都是像蟑螂一樣掛在鎖鏈下方,手腳並用爬過去的。

沿著鎖鏈階梯盤旋而上,湊近了仔細去看,才發現那九瓣蓮花上還有格外特別的紋路,那些紋路居然是一張張擠在一起的人臉,沒有喜怒哀樂,只是面無表情著一齊做出抬頭向上望的動作。

這些人臉的視線彙集在蓮花最中央的位置,也就是這道階梯正上方的區域,穹頂像一個蛋殼那樣將花瓣和人臉包裹在裡面。

位於高處的眩暈感會讓人誤以為這些花團錦簇的人臉在逐漸向中心靠攏,盯著看的時間長了,腦袋反而感覺更暈了。

小哥站在最上方的台階上,伸出手直接夾住最中心的九眼藕心,胳膊一擰,帶的那東西轉了一圈。

咔噠噠,機栝的運轉聲從頭頂上方傳來。

片刻後,九瓣蓮花分成了九個扇葉,向邊緣收縮進去,露出一個比籃球稍大一些的圓洞。

小哥沒有遲疑,抓住邊緣直接鑽了出去。

其餘人跟在張杌尋身後魚貫而出,來到上方的夾層中。

這個夾層的材質是火山岩石的,可以阻擋外圍的密洛陀進入這裡。

夾層的牆壁上懸空鑿出許多半圓形的壁龕,錯落有致,其中有三面牆上的壁龕里幾乎都放著長盒狀的小石棺,從上往下一層接一層。

張杌尋認得這種東西,這是張家人的手冢,他在家裡後山的祠堂裡頭為犧牲的張家人送葬的時候也曾見過這種石盒子。

祠堂依山而建,平時這些手冢都是安置在山體內部,當時是為外出處理一次緊急事件意外中槍死亡的一個人建手冢送葬,族裡最年老的一位張家人都出來了,將其送入群冢的是最有資歷的幾位,其他外出任務的人不會被召回,但當時在家裡的人,不管年齡大小,都要守在祠堂大殿內。

許是一直找不到張家族長的痕跡,海外張家人才臨時建立了一個魂歸故里的安置點。

能安置在這裡的,必然是張家分出去的不怎麼重要的幾支,而且不是長年累月積攢的,這樣大規模的手冢,只能說明當時發生了某種超級勢力之間的戰爭,所以導致死了很多處理此事的張家人。

到了這裡,小哥的神情也變得肅穆莊重起來。

這一路見識的神神鬼鬼實在是已經夠多了,霍家人生怕這裡的手冢後面也連著什麼不得了的機關,半點不敢去碰,沒見到最有價值的棺槨之前,他們的膽子都得老老實實收起來,於是直奔第四面牆過去。

那邊有一道三米多高的墓門,幾個霍家人試著推了推,發現墓門特別重,以他們的力氣很難推動。

張杌尋看了看墓門上方的鐵環,深刻懷疑這些霍家人以往都是從墓頂用特殊方法找出主墓室的大概位置,然後從上方打個足夠大小的窟窿眼,用功夫吊著鑽進去,難怪霍家人里女生的地位比男生一般來說要高一些,畢竟人家功夫高啊。

這幫男的下墓純粹是進去分羹打醬油的,估計要是找不准主墓室的位置,才會有他們派上用場的時候,難怪霍秀秀說霍家的男性們雖然樣貌數一數二,但腦子裡總是缺根關鍵筋。

「廢物點心。」張杌尋嘀咕了一句,撥開貼在門上使勁憋得耳紅脖子粗的霍家人。

幾個霍家人雖然不服氣,但也不敢反駁。

「來,你過來。」張杌尋估了一下高度,轉身隨手點了其中一個霍家人,「就是你,別磨蹭了,趕緊過來。」

晚安瑪卡巴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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