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粉末瞧著跟北方暖爐的火桶里,那種長時間燒炭燒柴累積之後清理出來的煙灰很像。

「什麼鬼東西?」張杌尋吐槽道,

「馬家的煙囪出口是安在這下面了還是怎的,怎麼突然冒出來這麼多煤灰。」小哥蹲下來,伸手捏住一小撮黑灰在指尖搓了搓,然後伸到張杌尋面前讓他看。

張杌尋一看,發現黑色的粉末搓開以后里面還有一點銀灰色的熒粉。他不由得咦了一聲,

「不是煤灰啊,倒像是什麼東西腐化之後的殘渣。」

「有點像我以前在海南那一帶的叢林裡見過的一種鬼頭蛾子,用火烤死之後屍體就會變成一種黑色粉末,跟這個很像。」不過鬼頭蛾子通常生活在低中海拔地區,尼泊爾的海拔平均都有四千八百米了,這種蛾子的習性更喜歡陰暗潮濕的山區犄角旮旯,又怎麼會出現在如此冷風徹骨的寒帶高山?

這些蛾子是自己鑽進去的可能性不大,因為這口井密封的很嚴實,小哥也提前檢查過,這裡也只有這一個進出兼并的口子,更別說這裡的氣候壓根就不適合鬼頭蛾子生存。

潸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這些蛾子是有人故意養在這下面的,究其原因,還是得下去之後仔細看看才能知道。

張杌尋折亮幾隻螢光棒丟下去,能看到下方有一條鋪滿黑塵的階梯延伸往下。

洞口的內壁上掛著很多拳頭大的黑色疙瘩凸起,密密麻麻宛如惡性腫瘤一樣緊挨著擠在一起,一直往黑暗深處去,看的人渾身發毛。

張杌尋探出手用刀刮下來一個,捏在手裡看了看,這種黑色的圓疙瘩手感很脆,捏起來跟干樹葉一樣,手輕輕一碰就碎了。

他把那黑疙瘩丟到地上,裡面掉出來一團更小一點的東西,好像一隻用褐黃色細絲包裹起來的繭子,有一顆鵝蛋那麼大。

他又弄下來幾個黑疙瘩,捏開發現裡面同樣都是繭子,有大有小,有的裡面還跟多胞胎一樣有好幾個小團。

張杌尋撕開一個繭子看了看,裡面是一條手指粗細的圓咚咚、軟趴趴的棕黑色蟲蛹,蛹的表面還長著許多白刺刺的細毛。

潸他頓時嫌棄的嘖了一聲,

「這還真是蛾子,都結成了繭,不過裡面的東西還活著,似乎是在這下面冬眠了。」那些黑色粉塵應該就是曾經在這裡不知道繁衍了多少代的蛾子,死掉之後腐爛化成的灰燼,它們蛻下來的廢蛹也氧化成了渣渣。

張杌尋對著下面的黑洞偏偏頭,

「小哥,咱們下去看看,把那傢伙也帶上。」小哥點點頭,縱身一躍,輕飄飄的跳進去踩在階梯上,打著風燈在前面開路。

張杌尋對他說了一句稍等,然後在四方小井周圍布置了幾個小機關炸彈。

這種小機關炸彈算是張家專有的,本質作用和鈴鐺一樣,主要是靠聲音示警,爆炸發出的聲波能傳到地下很遠,以張家人的耳力,只要沒超過五公里,就絕對能聽到。

炸彈本身的威力其實並不大,不過張杌尋對此改良了一下,給裡面增加了有殺傷力的機關,一旦炸開,裡面會彈出上百根淬了藥的牛毛小針,見血封喉,方圓五米之內死一片。

潸唯一的缺點就是一次性,而且炸起來敵我不分,簡而言之

「都得死」。布置完機關,張杌尋抓起綁住還暈著的馬重山跳進洞裡,對小哥抬了抬下巴,

「我們走吧。」前方的通道一直呈向下的趨勢,裡面非常深,走出十米左右後就遇到了第一個轉彎。

越往下,石磚通道上方黏著的黑疙瘩繭殼就越多,有的地方甚至垂掛下來有半米長,一個摞一個黏連在一起,組成不規則的柱狀。

階梯上也有許多掉落下來的碎殼,踩上去會發出沙沙的聲音,仿佛催眠的白噪音一般。

張杌尋一邊走一邊觀察這些蛾繭殼,曾經有一次他在山區潮濕的叢林裡做潛伏任務的時候,所選擇的隱藏地點就在一個鬼頭蛾窩附近。

這樣更方便預警,一旦有大型的野獸或者人類經過,就會驚嚇起白日裡休息的鬼頭蛾,它們的翅膀在震動的時候會發出類似蜜蜂振翅的聲音,所以成蟲經常會在夜間襲擊蜂窩偷蜜。

潸鬼頭蛾的幼蟲是一種外形微黃,顏色很清新的蟲子。但眼下看到的這些繭殼卻和張杌尋認知里的鬼頭蛾不一樣,鬼頭蛾的幼蟲會在冬天即將來臨之際鑽進土壤里結繭化蛹,但它的繭子外面並不會包裹一層大黑殼子。

張杌尋將自己的分析告訴小哥,又小心摘下來幾個間隔一米的黑疙瘩做對比,

「小哥你看,這些繭殼並不是均勻的圓形,重量也不均衡,裡面的繭子似乎都在朝著一個固定的方向傾斜。」這東西一定不是鬼頭蛾,更像是一種特殊的變異品種,它們的幼蟲或許是在地底下更深的地方生長,到寒冬降臨之前,又會爬上石壁頂部結繭成殼。

而繭子傾斜靠近的方向也正好是旋轉階梯的中間,這底下不會是有一隻非常龐大的蟲後吧,就像螞蟻王國里的蟻后那樣。

越往下,這些繭殼的個頭就越大,張杌尋心裡臥靠一聲,這最後孵化出來的蛾子一振翅膀,豈不是比籃球都大!

那還是蛾子嗎?那麼大的塊頭,豈不是成了小老鷹了。潸他有點不確定的看向小哥,

「這些東西,應該不是從泗州古城下面帶出來的吧。」小哥微微擰眉,搖頭道:「不是。」那就好,張杌尋小鬆了一口氣,只要不是和張家有關的,再古怪又能古怪到哪兒去呢。

正在這時,張杌尋看到,自己摘繭殼時順手放在一邊的馬重山的身體動了下,似乎有了要甦醒的跡象,張杌尋正準備再給他的打暈,忽然發覺了不對勁。

馬重山裸露在外的臉以及手的皮膚上,竟然開始掉皮,掉下來的還是那種大片的、黃褐色黴菌斑樣的皮,風吹樹葉一樣刷刷往下脫落。

張杌尋有點懵,什麼情況?這貨有皮膚病?這會兒間歇性發作了?那也不對啊,誰家皮膚病會掉這麼嚴重的皮,肉都要掉沒了,就算是最嚴重的魚鱗病,也不至於是這種情況吧。

潸馬重山雙眼緊緊閉著,渾身好像非常瘙癢難耐,因為身上還捆著繩子,只能不停的在地上扭動,這樣一來他身上的皮就掉得更多了,尤其是兩條胳膊上,宛如撒了一大罐子發霉變質了的燕麥片。

「不對不對,這肯定不是皮膚病。」張杌尋皺眉,忽然臉色一變,急忙撩起自己的袖子查看,

「壞了,這裡面的黑塵有毒。」然而一看才發現,自己的胳膊上並沒有什麼異樣,小哥也捲起袖子,同樣乾乾淨淨。

奇了怪了,這蛾子的毒難道還會看人下菜碟不成?馬重山還在地上像條蟲子一樣扭來扭去,邊扭還邊聳著鼻子嗅空氣,完全就沒有自我意識的樣子,並且他扭動的方向是朝著階梯往下。

張杌尋兩人對視一眼,決定跟著他繼續往下走。又接連轉了幾個彎,這裡的黑色繭殼已經比籃球還要大上一圈兒了,沉甸甸的掛在那裡,表面長滿了不規則的小疙瘩,讓人感覺非常不舒服。

潸往下的通道也越發狹窄,通道的內壁完全是被那些黑疙瘩們團包漿了,擠擠攘攘的擁在一起。

張杌尋和小哥只能在垂掛下來的疙瘩柱子之間小心穿梭,也幸好這些繭殼表面是乾燥的,要是上面糊滿了黏液,那心裡不得膈應死。

反倒是蟲子一樣的馬重山貼著地面扭的非常快,姿勢雖然古怪,但動作很流暢,仿佛他已經在這條通道里爬行過許多次。

前方蠕動的馬重山終於在階梯的盡頭停了下來,那裡有一道鐵門,鐵門上壁畫的圖案非常模糊,各種雜亂的顏色好似小孩塗鴉一樣胡亂摸上去,乍看上去像一隻灰撲撲的大撲棱蛾子。

但是湊近仔細看才發現,那是上百隻碩大的面目猙獰的骷髏臉,非常細密緊湊的貼在一起,擠擠攘攘,塞滿了鐵門,看得人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

盯著那些雜糅的色斑看的時間久了,還會讓人產生有一種眩暈感,眼睛不自覺就開始犯困。

馬重山爬到鐵門前,聳動著鼻子貼著地面嗅來嗅去,呼出來的氣撲騰撲騰的,地上的蟲灰都被他吸到了臉上。

潸張杌尋兩人停下腳步,互相對視一眼,正要上前把馬重山挪走開門,原本還貼著地面的馬重山卻突然暴起,開始用腦袋撞門。

哐哐哐,撞得非常狠,一點都沒有留餘地,馬重山的腦袋很快破開,血流了出來,像是被血液刺激到,馬重山的腦袋磕得更凶了。

張杌尋嚇了一跳,急忙上前制止他,想把他拽走,誰料剛湊近兩步,那扇鐵門表面突然動了起來。

奚奚索索,鐵門上的所有鬼臉都開始變化形狀,仿佛從冬眠中甦醒了過來,各種驚恐、怨毒、嬉笑、怒罵的黑色扭曲鬼臉轟然炸開,仿佛有無數惡鬼攜著灰濛濛的怨氣一齊向著張杌尋涌過來。

「我靠,小哥快跑!」張杌尋臉色大變,拽住馬重山的一條腿,拖著他就急速往來路退去。

他和小哥兩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低頭猛跑,沿路的繭殼噼里啪啦全被撞碎掉落在地上。

潸無數嗡嗡嗡的振翅聲向著兩人席捲而來,狹窄通道內的空氣在這一瞬間仿佛全被抽離了。

他們好似一腳踏進了地獄,在惡鬼縱橫的黃泉上奔跑,各種紛亂而尖銳的雜音宛如尋仇的怨鬼在哀嚎,手裡的風燈外面的罩子都被這聲音震碎了。

一片灰黑的視線中,張杌尋踩著階梯不停往前奔跑,他感覺自己手裡拖著的東西變得越來越沉,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後面扯住了馬重山。

張杌尋抽出掛在腰間的獵刀就朝後面劈砍過去,刀刃卻一下陷進了什麼軟綿綿的黏糊糊的橡皮泥一樣的東西里,有好幾條毛索索的東西順著包裹住的獵刀一下就爬到了他的胳膊上。

然而還不等張杌尋抽手,那種毛骨悚然的觸感突然如潮水般褪去。手背隱隱作痛,張杌尋收回手定睛一看,握刀的左手上竟然有了兩排細血口子,每個血洞洞都有筷子頭那般大小,咬痕非常細密,那一塊子的肉皮都險些被削去。

傷口流出來的血液已經開始凝固,不過幸好血跡顏色是正常的,就算有毒,毒性應該也不強。

潸耳朵剎那間放空,所有嘈雜的聲音在這一刻全部消失,另一隻手拽著的馬重山也在方才不見了蹤影。

眼前的漆黑通道仿佛變成了某種邪獸的管狀巨口,在靜悄悄的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

張杌尋急忙看向周圍,媽的,小哥呢?小哥上哪兒去了,剛才不還在他前面跑著嗎?

猛然回憶起,方才自己的被什麼東西纏上的時候,身邊似乎掠過去了一個影子,張杌尋立即折身往鐵門的方向跑去。

小哥一準是發現了什麼,直接追著那團軟趴趴的東西跑回去了。等張杌尋趕到的時候,那扇鐵門已經大開,原本門上趴著的骷髏頭全部不見了。

門內是漆黑一片的通道,張杌尋貼肘握著獵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步一步走進門內。

潸這段通道並不長,四周的牆壁上掛的不再是黑色的巨大繭殼,而是無數淡黃色的毛絲,好像一下進入了蜘蛛精的盤絲洞,哦不對,眼下這應該是個背上長著鬼頭的撲棱蛾子洞。

毛絲從上到下覆滿了整個通道,好像拍打得非常鬆軟的棉絮一樣,摸上去非常綿軟,中間已經破開了一道豁口,張杌尋在角落裡看到了小哥留下的破風燈。

一手撥開毛絲,張杌尋弓著腰鑽進洞裡,他感覺自己已經走出了數十米遠,前方的細絲卻仿佛無窮無盡。

鼻尖充斥著一股腥甜帶澀的氣息,非常古怪,似乎隱隱還有點子熟悉。

很像胖子以前閒得蛋疼時,突發奇想給張杌尋和小哥兩人琢磨出來的。

一種將豬血羊血和蛋白粉混在一起,又加了點草藥,最後架到石藥鍋子裡熬制二十四小時弄成的——

「分分鐘送你去見祖師爺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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