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雷弧對於它仿佛格外厭惡(青睞?),一俟瘟神露面就瘋狂纏上,比起先前鐵蛭撲吸人血有過之無不及。
瘟神被電得七葷八素,濃黑的身形也在青煙裊裊中變淺,不再像原本那麼緊密。它瘋狂掙扎想要逃走,雷蛇卻在半空中織成一面大網,將它纏得寸步難行。
明明沒有嘴,千歲和燕三郎卻能聽見它的嘶嚎震盪夜空:「卑鄙,卑鄙!」
這女子太也卑鄙,不敢和它正面對決,卻使這些陰狠招數!
但它很快就熬不住了,改呼:
「放過我,放過我!我可以給你為奴為仆!」
「我要個瘟神當奴僕作甚?」千歲好整以暇看了燕三郎一眼,後者搖了搖頭。這種東西多養一日,就多為患一日。
「你不是成日價苦尋一個答案嗎?」瘟神又忙不迭換了一個條件,「我可以幫你!」
千歲一下子眯起眼,眸中儘是疑光:「哦?你知道我要找什麼?」
「從前我就聽說,有一隻小阿修羅苦尋逆天轉命之法,為此連自己的名字都改了,改成了千歲!」瘟神大呼道,「是不是你!」
原來瘟神見到她時就認了出來。「看來你已經活了很久。」否則不會知道這些秘辛,「難怪木鈴鐺要指你為任務,你本不屬於此界。」
千歲說完,雷光又再加強,刺得燕三郎都不能睜眼,只好抬手擋目。
他從指縫間望見,千歲的臉色被雷霆照得又青又白,像極了大殿里的雕塑,雖然美輪美奐,卻精緻得沒有人氣,唯一雙鳳眼倒映雷光,裡面似是蘊有無窮森寒。
「為什麼!」瘟神大驚,不防她突然痛下殺手,黑煙在仿佛無窮無盡的雷電中漸漸解體。
「你消息太滯後了。」千歲冷冷道,「我早不想要答案。」
話音剛落,漫天雷霆一收,水潭邊又恢復了黑暗。
可是水位降低了整整一丈,潭邊的小石頭變得又干又脆,一碰就成了粉末。
瘟神已經消失,空氣中瀰漫著臭雞蛋的氣味,風一吹就散了。
被雷霆凈化過後,潭水又恢復了清澈。千歲蹲下身,從水中撈出那枚空心的核桃甩了甩,挾起來凝視半晌。
它還是原來的模樣,正中心有小小一團電光。然而親睹它收拾瘟神之後,燕三郎再也不覺得它可愛了。「你還藏著這個?」從前怎麼不用?要是對付怨木靈時拿出來,林婆婆第一時間就會被轟成渣渣吧?
千歲已經很習慣他說話只說半截的方式了,可以自行腦補剩下的半截是什麼:「你以為這東西能隨便用?」她瞪了他一眼,「蘊藏的九霄雷電只剩這麼些,用一點就少一點。今天用掉的量已經太多了!」說罷擦了擦核桃,心疼不已。
的確就像文房把玩的核桃:「這到底是什麼?」
「雷靈果。」千歲隨手把核桃丟給他,燕三郎小心翼翼地接了,只見瘟神都扛不住的雷光安靜地困在鏤空的果子裡,看起來又乖巧又聽話,仿佛躺在其中酣睡。只聽千歲接著道:「這東西長在九天雷獄之中,那裡每天要受千百次雷霆洗禮。雷靈果就以雷霆為養分生長。」她頓了一頓,「當然,它也沒辦法生長在雷獄的正中心位置,那裡的雷池不允許任何生靈靠近。」
燕三郎喃喃道:「不可越雷池一步。」
千歲靜靜「嗯」了一聲。
燕三郎見她側顏姣美,目光卻沒有焦距,像是陷入到從前的回憶當中。先前那種森冷如冰的感覺,早在雷霆收起時也一同消失。
他又靜靜等了一會兒,直到千歲伸手取回雷靈果才問她:「瘟神死了嗎?」
「嗯。這也是個老傢伙,奸詐得很,幸好它被封印太久,力量被削至極弱,否則哪裡能這麼好對付?」她再攤掌,雷靈果已經消失,不知道被她藏去了哪裡,「想來鮫人部族當初將它封印,就是無力完全殺滅,只能等著它自行消亡。哪知還未競功,絲芽就把它給放出來了。」
「那麼瘟疫會從世間消失麼?」
「當然不會!」千歲在他額頭上打了個爆栗,「書都念哪裡去了?天災人禍都是世間常態,憑什麼以為瘟疫就會消失?」
燕三郎艾怨地摸著腦門兒。他不怕疼,只怕癢。
被她觸過的皮膚,一會兒又要癢個半死。
千歲正要轉身,忽然咦了一聲,俯身從水裡撈了幾隻鐵蛭出來:「竟然還有活的。既然命不該絕,那就留下來養著。」
先遭疫毒再逢雷霆,滿潭的鐵蛭幾乎死絕,只有寥寥幾隻活了下來,還在蠕蠕而動,生命力堪稱頑強。千歲知道,這樣的物事最容易變異,倒是可以留下來仔細觀察,說不定日後有用武之地。
燕三郎想起她收集的都是鬼面巢蛛那樣的怪物,這回又收了鐵蛭,忍不住道:「你膽子這麼大,為何獨獨不抓老鼠?」
千歲瞪他一眼:「這些能和老鼠比嗎?」
怎麼不能?在他看來,她收集的小寵物們哪一個吃起老鼠都跟吃蹦豆似地。為什麼她獨怕老鼠?沒道理啊。
不過燕三郎聰明地就此打住,回身搓手道:「那走吧,這裡太冷了。」
話剛出口,潭水裡即有「嘩啦」一聲。
聲音很輕,但燕三郎和千歲是什麼人,立刻轉頭看去,卻發現潭水裡半浮半沉的絲芽動了一下,幅度不大。
燕三郎指著它,抬頭望向千歲。
千歲看了看:「只剩一口氣了。」救不活了,否則瘟神也不會離體逃出。
燕三郎不放棄,還是指著它,要她撈起來。
「煩透了。」千歲小聲嘀咕,但還是操縱骨鏈,把鮫人從水裡拽了出來,丟在岸邊。
山風冰寒入骨,鮫人剛剛離水又失血過多,身體很快覆起一層白霜。
但它的確是睜開了眼,儘管目光渙散。
絲芽張了張口,聲音細若蚊蚋:「瘟、瘟神……?」
燕三郎在它身邊蹲下:「除掉了。」
「好,好。」絲芽扯動嘴角,似是想笑,卻不明顯,只有眼中露出欣慰之色,「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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