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皇帝遠,他手下這些兵都不知道王權厲害,對代表了皇帝來監管軍中事宜的泰公公自然也不會有多恭敬。

可是泰公公這個人……韓昭沉聲道:「這位監軍大人,從前跟我還有些過節。」

親兵「啊」了一聲,難掩驚訝。

「兩年前,王上還只是王子,連儲君都不是,飲食起居就由泰公公打理。」韓昭搖了搖頭,「我回盛邑,見到跋扈子弟帶著惡奴當街強搶新娘、打傷數人。我一怒之下踹斷他的腿,又抽了他幾鞭子。這人叫囂自己的乾爹是泰公公,我就把他嘴也堵上,扭送署衙。」

親兵聽得提心弔膽:「他還真是泰公公的乾兒子?」

「嗯,還真是。」韓昭啼笑皆非,「恰好督辦此案的是我一個老部下,不肯通融。泰公公花了好大力氣才把人撈出來,結果乾兒子右腿沒治好,從此落下殘疾,走路一瘸一拐。」

「後來呢?」

「後來又有一兩次過節,不太愉快。」韓昭喝了一口熱水,「王上也知道他與我不睦,才特地派他來監軍。」如果泰公公跟他關係太好,王上必會另派別人。

就在此時,底下人捧著一張字條過來,說是有個哨兵返營,後背上就粘著這張條子而不自知,在營地里晃了半天才被人揭下來。

營里的大頭兵多半是大字也不認得幾個,一開始以為是誰的惡作劇,笑鬧一陣,才有一個副將看見了,隨口念了兩句,結果越念臉色越凝重,趕緊將此事上稟了。

「已經驗過,字條幹凈。」

韓昭點頭,從親兵手裡接過來一看,上面幾行字言簡意賅:娑羅巨木內蘊小世界,生靈繁衍自成一界,望侯爺手下留情。

並且字條上還附帶通行小世界的辦法,先向巨木祈禱,自己會在小世界種下植物,而後取任意種子穿過樹洞水體即可。

「胡言亂語。」韓昭嗤笑一聲扔下字條,「既是哨兵,怎麼連自己何時被貼上字條都不知曉?對方如要他性命,他腦袋還能留在脖子上?」傳令下去,營地周圍加強巡邏。

顯然對方就隱在周圍監視謝家屯。有敵環伺的感覺,讓人如針刺背。

命令一級一級傳下去,周圍的警戒加強了幾倍,再不放過一點風吹草動。

那張字條,他本不待理會,不過寒風鼓動厚重的帳簾,韓昭從縫隙里望見了那棵大樹。

就算大半隱在黑暗中,它也不減威風高大。

字條上說,這樹名為娑羅。韓昭心裡一動,還是揀起字條走了出去。

娑羅木離山谷入口更近,也就是離謝家屯近。

韓昭圍著大樹走了一圈,沉吟幾息,才順手點了三個近衛:「爬上去,找找看有沒有樹洞。然後……」猶豫一下,還是把字條上的要求交代了。

這樹也忒雄壯,一個人怕是不好找。

種子?

三人面面相覷,果然去找。

這樣天寒地凍的時節,哪裡能弄到種子?

最後三人都去農家院裡討要一些稻穀、黃豆。畢竟,這些也算是植物的種子嘛。

然後,他們飛快爬樹。

尋了小半刻鐘後,才有個快爬到樹巔的喊了聲:「在這裡了!」

居然真有樹洞?底下的衛兵好奇,視線也悄悄往上挪。

燕三郎離開不久,今晚又沒下雪,被挖開的洞口很容易被找到。

另外兩人也湊了過去,互相照應,並且在韓昭注視下鑽入了樹洞。

三十息過去了。

五十息過去了。

半炷香後,三人又從樹洞鑽出來,降回地面,向韓昭行了一禮:

「侯爺,樹洞是雷擊過後形成,很深,能進人。洞底的確有積水結冰,冰層不厚,先前可能有人來過。但我們試過,積水最深就是兩尺到底,並不能通往所謂的小世界。」

「你們可曾……」韓昭問到這裡就問不下去了。

「我們捏種子在手,也向那棵樹念誦保證,一字不差。」這幾人身上還是濕漉漉地,在寒天裡發抖,「輪流試過了,但什麼也沒有發生。」只是泡了一身水而已。

韓昭忍不住按了按眉頭,大手一揮:「行了,下去換身衣服再來領賞吧。」

近衛退開,他也是轉身就走,一邊暗暗自嘲:

真是詭迷心竅,字條明擺著就是惡作劇,他竟然當真了,眾目睽睽底下做出這種蠢事。

這時屋宇周圍緩慢踱來一人,身披雪狐大氅,身後還有個跟班,人未到,聲先至:「侯爺好雅興,大半夜還來視察,只不知這派人爬樹是什麼意思?」

正是泰公公來了。

是了,這裡就在村口,泰公公舉步就能到。韓昭勉強扯開一個笑容:「沒什麼。泰公公旅途勞頓,還不休息麼?」

泰公公和離去的三個近衛打了個照面,見他們頭髮、衣裳都結了一層薄冰,像是剛從水裡爬出來,不覺好奇。這幾人到底是上樹還是跳湖了?

「快了,快了。」泰公公初來乍到,哪裡睡得著,扯著韓昭就問起了軍情。

眼看月上中天,韓昭著急返回前線,卻還要耐著性子應付他。

他的不耐煩,泰公公看在眼裡只作不見,繼續問道:「侯爺也來了好些天了,何時準備反攻呀?錢將軍身亡,攸人占走了好些地。」

那些地,原本就是攸國的。韓昭腹誹一句,臉上卻露出肅穆之色:「快了。軍機大事,站在野地討論不安全。還是明日與公公在前線細談罷。」

泰公公唔了一聲:「侯爺莫怪我催得急,實是王上希望侯爺早日競功,立下不世勳績。」

韓昭抵達前線不過幾日,一方面了解戰況軍情,一方面還得熟悉周圍環境,還抽空打了兩場仗,已是緊鑼密鼓連軸轉了,君王卻還不滿意,還想讓他儘快出擊。

泰公公說完就告辭回去了,韓昭卻要連夜趕去前線。

謝家屯之行不過是抽空,他必須釘在前線坐鎮。

騎馬往外走時,他心裡想的卻是,暗中送字條的人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冒著莫大風險靠近營地來戲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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