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長老拚命點頭:「大……大……」

「大夫」的「夫」字,她已經說不出來了,後面嗬嗬聲一片,再吐不出片語。

「可憐的。」端方長嘆一聲,忽然抓起她的手,一把將那枚木戒指捋了下來!

怎麼,怎麼會這樣?

裘嬌嬌一下瞪圓了眼睛,想質問他,偏苦於無法出口。

端方戴著的幻蜇皮手套,可以阻隔毒物觸碰皮膚。他也就大喇喇從木戒指中掏出那些文契,飛快翻找起來。

看著他忙碌的動作,裘嬌嬌眼裡終於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就這麼三息不到的功夫,端方已經抽出其中一張契紙,飛快收妥。

他本待站起,可是轉念想了想,又從懷中掏出一個水晶瓶子,蘸著裡面的淡黃色液體塗到餘下的契紙上。

液體揮發很快,他又吹了兩下,紙面就乾乾淨淨,什麼痕跡也未留下。

而後,他又將液體點塗到裘嬌嬌的手指,抓著她的手在文契上胡亂按了幾個紙印而後將契紙都收回木戒指,再套回裘嬌嬌手指上。

整個過程不過寥寥數息,他有條不紊但又手腳輕快,一看就是慣犯。

也虧得他動作快,因為裘嬌嬌的手指頭也飛快腫脹。端方要是再慢一步,戒指就套不回去了。

他想了想,又將液體沾了一點,塗到戒指上。

最後,他將幻蜇皮手套褪下、收起。

裘嬌嬌瞧得眼珠子都快鼓出來了。

就在這時,小黃門也奔了過來,氣喘吁吁道:「開水來了,開水來了!」

他手裡提著一隻小壺、兩隻杯子。

「倒!」端方又換上了滿面焦急之色。

小黃門立刻往杯子裡倒熱水。

端方從懷裡掏出幾枚藥丸,投以融之,就要喂裘嬌嬌吃下。

偏就在這時,不遠處的竹林簌簌一響。

端方心頭一緊,猛一抬頭,恰好望見一個窈窕的身影往後縮去,消失在一叢竹林背後。

「誰在那裡!」

他低喝一聲,就要起身去追。

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他也是高度緊張,怎麼就百密一疏,忘了先查清附近是不是還有活人!

這樣的深更半夜,周圍居然還有旁人亂躥嗎?他記得王宮裡的巡衛是兩刻鐘巡視一圈,上一次巡視是盞茶功夫前。

不過他才直起身子,不遠處忽然有人喝了一聲:「怎麼回事?」

端方抬頭,看見攝政王在幾個侍衛簇擁下大步走來。

好險,時間上剛剛好啊。

「裘長老突然中毒,奔出閣外就倒下了。」

顏烈面色一沉,轉頭下令封鎖會沅閣:「閣內人等,一律不得離開!」而後才對侍衛道,「傳御醫。」

他蹲下來檢查裘嬌嬌:「這到底怎麼回事?」

他站在這裡,端方就不好放足去追,只在心裡暗自焦急,表面上卻要著急道:「我們剛坐下,裘長老喝了一盞熱茶,我出去解手,突聞她痛叫聲,回來一看就成這般。」

顏烈聽得臉色更沉,往邊上的小黃門看去。

黃門點頭如小雞搗米:「是、是,就是這樣!」

就是個p!顏烈看他的眼神都帶出殺氣了,人家說什麼他就是什麼,這是要把責任全堆給王宮的節奏啊。

顏烈的心裡也沉甸甸地,想伸手檢查,端方卻阻止道:「有毒,莫碰。」

攝政王只得問裘嬌嬌:「過程可是端先生說的這樣?」

裘嬌嬌死死瞪著端方,渾身顫抖。後者滿面焦急:「裘長老莫慌,御醫一會兒便來。」

顏烈也看出裘嬌嬌動彈不得,不由得變色:「好厲害的毒。」照端方所說,他才離開不一會兒功夫,裘嬌嬌就毒發了。這位是攏沙宗的高階異士,修為深厚,竟也奈何不了身上的劇毒麼?

「可曾吃過解毒丹?」

「吃了。」這回是小黃門回答,「裘長老發現中毒以後,就掏出幾顆丹藥吃了;這位端長老也拿出藥物要喂,正好您就來了。」

端方低聲道:「我身上的藥物與裘長老相差無幾,恐怕……」搖了搖頭。

他們師出同門,配備的藥物當然也差不離兒,顏烈可以理解,只問裘嬌嬌:「可見過兇手?」

這幾個字說出來,裘嬌嬌的目光就像淬了毒,恨不得化作利箭射向端方。她看看顏烈,再看看端方,就這麼來回切換了好幾次。

可惜的是,她連眼皮都浮腫得厲害,原本好漂亮的丹鳳眼已經被擠成了一條直線,眼神就顯得很是無力,瞪和瞧幾乎沒有區別。

端方看著她,心裡頭想著卻是方才躲在竹林後頭的人。

那名女子是背對他溜走的,根本見不到臉面,他匆匆一瞥,只記得對方頭上簪著一支藍色絨花,和雛菊差不多大小,顫巍巍地仿佛還能迎風輕晃。

他原本在衡西商會裡面做過鑒師,一眼就能看出這支絨花精巧細緻,價值不菲。

也就是說,那女子在宮裡有身份也有地位,普通宮女可沒資格配戴這樣的絨花。

這時,會沅閣的守衛帶著御醫來了。

那御醫年歲不小了,鬍子花白,走路也趕不上年輕人矯健。

王宮內不能騎馬,他正奔得氣喘吁吁,一抬眼見到攝政王,趕忙就要下跪。

「孫御醫免禮,來看傷者。」攝政王一把攬住他胳膊,不讓他跪。

這麼一跪一起,要耽誤多少時間?

這位孫御醫也是醫術精湛,低頭一看裘嬌嬌就哎喲了聲:「這猛毒好生厲害。」

他蹲下來套了個手套,給裘嬌嬌塞了兩顆藥丸,一邊檢查,一邊問端方:「何時中的毒?」

「也就是方才。」

孫大夫去翻裘嬌嬌眼皮,而後就輕咦一聲。

在場眾人也看見,裘嬌嬌的眼瞼居然呈現靛藍色。

「怎會這樣?」正常人的眼瞼可是鮮紅翻白色,還帶著血絲。這位裘長老倒好,就是濃墨般的深藍,連血管都快看不見了。

「張嘴!」孫大夫又對端方道,「幫忙打開她的口腔。」

裘嬌嬌極度痛苦,口唇腫脹,牙關咬得死緊,端方又不願讓她傷著他,費了好大勁兒才把她嘴撬開。

孫大夫要了一盞燈籠,借光往裡看,「噝」了一聲:「藍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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