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歸好不容易拚死打散了前面幾個方陣,身前卻是一段小坡度。
他費力的跳下馬,越過坡地。
嘶,倒吸了口冷氣。
叛軍在坡地的另一頭高坡上,擺放了長長一排的一窩蜂。
此時官軍騎兵剛剛沖開叛軍前面的方陣,沒想到後面給他準備了一個大禮。
「放」對面有人一聲厲喝。
哧哧哧,大量的火焰燃起。
接著嗖嗖嗖,滿天火焰亂竄,密密麻麻的火箭鋪天蓋地射向官軍騎兵。
「啊」現場再次發出悲慘的慘叫聲。
劉歸的騎兵在這種地形本來就打的很吃力,好不容易頂著對方箭雨殺散了一波叛軍,沒想到又受到重擊。
這波一窩鋒打的劉歸騎兵抱頭鼠竄,倒下的戰馬填滿了一個窪地。
這時後面的騎兵已經不可能騎馬衝上去,只能下馬步行。
「殺,漢王必勝。」對面有人揚聲大吼。
「必勝。」潮水般的長槍兵從高處坡上衝下。
噼里啪啦,空中還是箭矢不斷。
官軍慘叫,倒地,戰馬悲鳴,軍士哭喊。
劉歸臉色慘白看著叛軍蜂湧而上,他回頭想牽自己馬,發現自己馬身上中了好幾箭,已經倒在地上。
「敗了,敗了,將軍,退吧。」有個千戶哭喊著跑到他面前:「這沒法攻啊,不利於咱們騎兵啊,誰讓攻的啊。」
劉歸茫然的抬頭看看四周,他帶著一萬多騎兵衝上來,打散了對方四五千步兵,但自己也損失了四五千騎,幾乎折損了三分之一。
騎兵一比一換步兵,這是慘敗啊,關鍵對方只是被打散,實際倒下的人,肯定沒他們多。
此時在叛軍的反擊下,前面騎兵不停倒地。
叛軍士氣如虹的攻上,官軍節節敗退。
但地上全是戰馬和屍體,還有傷員,騎兵們在馬上往後退,很不方便。
很多人沒辦法,只能跳下馬,把戰馬丟了往後跑。
「退。」劉歸咬牙說出這個字。
官軍聽到撤退命令,更加亡命的往後跑,頓時撤退就變成了潰敗,叛軍趁勢掩殺而上。
後面何福看到官軍騎兵慘敗回來,心裡五味雜陳,好在他的主要心腹基本都沒上。
但仍然感覺心裡對不起大夥。
他趕緊扭頭看了看,其他方向官軍和叛軍正打的不可開交,難分勝負。
現在還沒到時侯,他暗暗的想著。
演戲要逼真,朱棣可不是個好東西,萬一被他看出來,老子全家老子就要倒霉了。
——
轟,轟,轟。
正面戰場上,又是數枚炮彈落進張武的陣中。
張武灰頭土臉的抹了把臉上的灰,滿眼是憤怒,甚至是驚恐。
雙方接陣之後,叛軍的火炮就沒有停過,雙方都在炮轟,但叛軍火炮又多又猛,打的張武叫苦不迭。
關鍵這樣太傷士氣,張武的前鋒已經有三個方陣被對方火炮打崩。
形勢已經非常不妙,對方層層推進,又是炮又是箭的,打的張武的兵馬節節後退。
張武發現對方箭比他多,炮比他多,實在是憋屈。
「上來了上來了。」這時身後有人狂喜道。
原來是宋晟看他似乎頂不住,又調派了三萬生力軍給他,其中有一萬騎兵。
「是誰的兵馬?」張武回頭問。
「瞿能的川軍。」
「啥?」張武愣了下,他對瞿能,也不看好。
「瞿能沒上,西寧侯說,兵馬歸將軍指揮。」部下道。
「好,西寧侯好樣的。」張武大喜,西寧侯很顯然因為之前瞿能的慘敗不信任他,調派了瞿能的兵馬上來後,沒有讓瞿能上來。
這樣兵馬就歸張武指揮了。
「讓川軍從東翼攻上去,你們把東翼讓出來。」
「喏」部下馬上回去下命令。
此時俞通淵正帶著川軍一部緩緩往前。
他身邊聚集著大量的千戶百戶,都是曾經參與過靖難的軍將。
「張武在哪?」俞通淵問。
有千戶回應:「張武在其陣最後,膽小的很呢。」
四周一片笑聲。
俞通淵從中軍過來,正好可以接近張武后陣。
「傳令下去,所有人按計劃行事,一會我摘掉帽子,你們也統統讓兄弟們摘掉帽子。」俞通淵道:「一會我一動手,你們就動手,然後大呼起來,官軍敗了,不如降了漢王。」
戰場上摘帽子顯然不安全,但為了區分敵我,也是現在最快的方式。
「喏」這些軍將們紛紛臉上露出喜色。
漢王起兵以來,每到一處都先給軍戶們加工資,這川軍們也是清清楚楚。
兵士們每人最少每月加五錢,小旗以上越來越多。
一個千戶能翻倍。
大夥當然跟著漢王干。
「走。」俞通淵一揮手,帶著一股騎兵跑向張武。
他部下的軍將立刻四散分開,回到自己的營里。
一個百戶剛回到自己陣中,就大聲罵道:「餉糧這麼低,打仗卻要拚命。」
四周軍士紛紛看去。
邊上有總旗大聲道:「聽說漢王在發雙餉?」
「漢王還重新分田吶。」百戶道:「tui,這仗怎麼打?」
「朝廷真摳門,發這麼點,讓咱們拚命。」
四周全是這百戶的心腹在說話。
軍士們默默聽著。
原本大夥往前走的很有力氣,現在聽著這話似乎腳上都沒什麼勁了。
幾乎同時之間,俞通淵帶上來的四川行都司兵馬,每個營每個方陣,都有人說漢王發高餉的事。
兩軍大戰在即,營中卻散布這麼言論,有些川軍已經感覺不對勁。
前面的戰場上到處都是兵馬,前方中間全是一個個步營方陣,俞通淵突然帶著一股騎兵過去,頓時變的顯的非常突出。
他們不停的喝斥前面的步營:「讓開,讓開。」
步營們紛紛罵罵咧咧,卻也沒辦法,只能分開,讓出道來。
官軍步營各陣,原本十分嚴整,現在俞通淵帶著一萬騎從中間掠過,立馬像攪屎棍似的,把官軍整齊的步營攪的希巴爛。
張武正看著前方大戰,感覺情況不妙,叛軍火炮太猛,前面連續轟了十幾輪,差點把官軍打崩了,好在火炮需要休息,這段時間正在休息,等叛軍火炮再響起來,他們恐怕要頂不住了。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身後的動靜,回頭一看,就見大股騎兵往他後排過來,沖的中間的官兵步營七零八碎的。
「幹什麼,那是誰的兵馬?」張武大怒。
有人道,是川軍,瞿能的兵馬,上來支援。
「混帳。」張武怒道:「俺還沒讓他上來,讓他們的騎兵到西南方側下處集合,待命。」
「喏。」
「讓他們步營跟在西北方,側下處集合,待命。」
「喏。」
張武下完命令,看著傳令兵跑出去,但等了片刻,身後突然,轟隆隆的傳來沉重的馬蹄聲。
他回頭一看,幾乎氣暈,瞿能的騎兵還是上來了。
「這狗東西,是誰領兵的,老子要砍了他。」張武怒不可竭。
此時俞通淵距離張武已經不到一百步,他大股的騎兵在官軍步營中間跑來跑去,攪官兵各陣營混亂不堪,到處罵娘。
俞通淵騎在馬上,左右看看,他們還有兩萬步營,正從後面穿插跟過來,他突然把頭上帽子給摘下:「摘帽。」
然後轉頭大吼,四周諸將紛紛摘帽。
並往後面大喊:「摘帽,摘帽。」
川軍們不明覺厲,但大夥還是按照上官的要求,紛紛摘帽。
因為之前為了保密,絕大部份川軍都不知道要陣前反戈,此時一批千戶,指揮級的軍將開始往後跑,一邊跑一邊叫:「明紂王無道,咱們要跟從漢王,跟著漢王,加餉升官,百戰百勝。」
「兄弟,官軍敗啦,降漢王啦。」
現場是一些高級的將領先喊,川軍們一臉蒙。
但不等他們反應過來,俞通淵那邊帶著幾百個心腹一聲令下:「沖,宰了這狗東西。」
噼里叭啦,川軍騎軍先對著張武那邊射了一通箭,接著一涌而上,數百騎直衝過去。
現場頓時大亂。
此時已經不是川軍想不想反的問題,俞通淵的心腹一動手,四周官軍立馬反擊。
兩邊都在大叫。
這邊叫跟著漢王加餉升官,那邊在叫川軍反啦。
加上所有川軍都摘了帽子,雙方立馬陷入混戰,有帽子的一起乾沒帽子的。
現場非常混亂,有些川軍可能不想反,但此時實在太亂,其他官軍認為他們反了,必竟俞通淵先動了手,大夥紛紛圍攻川軍,不想反的川軍也只能反擊。
瞿能手上能控制的四川都司兵馬不過五萬,但官軍一共也才二十幾萬,相當於五分之一陣前反戈。
歷史上沒有什麼戰役,在這麼多兵馬了陣前反戈,還能保持不敗的。
混亂從俞通淵的前鋒開始,然後很漫延到整個川軍騎兵大陣,接著川軍後出的步營也被圍攻,因為他們都摘下了帽子,明顯與其他官軍不同。
這三萬川軍就在官軍中軍和前鋒張武五萬兵馬中間,與官軍形成犬牙交錯狀態,雙方伱中有我,我中有你,場面異常混亂。
但俞通淵之前帶著騎兵故意橫衝直撞,把官軍的陣營攪的一團亂,這會突然發作,很多官軍大陣都被他們分割成兩半,短時間內,川軍居然占據上風,打的官軍節節敗退,四下逃散。
俞通淵帶著一股親信拚命往張武前面沖,後繼的川軍也只能跟上。
四周都是喊殺聲和招降聲:「官軍敗啦,降漢王啦。」
「官軍敗啦,降漢王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