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還是不是主角?

眾人感慨完顧老盟主的反應,又一起去看發聲諷刺之人,卻見那人只是個十三四歲的白皙少年。

驚訝之餘,又恍恍惚惚覺得這個場景莫名的眼熟。看來顧東橋剛才罵錯了人,也真是情有可原啊。

現在的少年人,都這麼不講究的嗎?

越中名士陳鶴陡然失色,連忙起身拉著這少年,急急往外走,要另找個地方教訓。

「慢著!」姑蘇老狂生楊循吉很感興趣的開口問道:「此子是誰?」

那少年掙脫了陳鶴,對楊循吉答道:「小子山陰徐渭!」

霧草!秦德威大吃一驚,這不是少年版的徐文長徐青藤嗎!

此時秦德威帶著遮陽大帽,又刻意壓低了帽檐,蓋住半張臉,非常低調的站在人群外圍。

因為最近這一年半發育很快,他的個頭已經相當於略矮的成年人,別人只看身高也沒想到是秦德威。

畢竟南京這邊大部分人的認知里,對小學生印象還停留在一年半前的矮人一頭。

雖然秦德威可能會另眼相看,但對這時候的人們來說,徐渭還是個小透明。

陳鶴對著眾人介紹道:「此乃吾鄉神童,近日他家中遭變,我便帶著他出來散心,也是讓他長長見識。」

楊循吉覺得徐渭這個敢放炮的狂勁兒挺對胃口的,又問道:「你說可笑之極,有何可笑之處啊?」

徐渭便看著顧璘開口道:「小子這兩日,但見諸士子奔走前輩門下,只求片言褒賞便聲價驟起。

再看今日之會,莫敢後至,恭敬景從,宛如朝見!

故而一笑所謂盟主前輩,操文章之柄,虛張聲勢,吹噓才俊。又宛如南面王封官賜爵,真乃近來罕有!」

不怕沒話說,就怕不讓說話。少年徐渭得意洋洋的看著眾人,縱然你們生氣,也遮掩不了事實。

人不輕狂枉少年,就該如此意氣激揚的揭批不良風氣!越生氣,越憤怒,就越能體現你們的虛假和色厲內荏!

被矛頭指向的顧璘老先生卻無動於衷,很淡定的揮了揮手:「你說完了?下去吧!」

徐渭頓時疑惑不解,你這老頭為什麼不生氣?難道自己的語氣不夠激烈?用詞不夠刻薄?

還有,大家倒是給點反應啊!這樣無視自己是幾個意思?

想到這裡,徐渭忍不住就高呼:「諸君對逆耳之言假作不聞乎!」

王逢元昂首而出,輕蔑一笑,對徐渭嘲弄道:「老師從嘉靖九年到嘉靖十一年,足足被秦德威這樣罵了三年!

你這個不知從哪鑽出來的跳梁小兒多罵一次,還都是陳腔濫調、了無新意,又能怎樣?有什麼值得議論的?」

顧老盟主不滿的瞪了眼弟子,瞎說什麼大實話!

混帳!徐渭大怒,沒想到對方完全不生氣,自己反而被氣了個半死。

前文介紹過,王逢元就是很會言辭刻薄的才子,不然也不會被老盟主當接班人培養,不會懟人怎麼當盟主?

只是生不逢時,遇上了天克之人,才總是顯得弱雞。

所以眾人沒覺得王逢元出來懟人有什麼奇怪的,但就是這腔調有點怪異

顧老盟主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內心有點惱怒,他說過不許提秦德威!

這關門弟子,今天很不一樣!不,應該說最近這一年來,早就很不一樣了!

但徐渭乃是百年一見的真神童,幾百年後還流傳一堆少年徐文長的民間傳說故事,哪能服氣?

偏激脾氣發作起來,當即又說:「我的話還沒有完,爾等仍有第二個可笑地方!

南京城江流環繞曲折,故而與廣袤不相稱,非體國經野、辨方正位之處!

大內又迫東城,且偏坡卑濕,昔年太子、太孫皆不祿。是以江流去而不返,山形散而不聚,恐非帝王都也。

自國朝以來,南京無有狀元、宰輔,亦無大家,豈不能說明問題?

這地方不行!所以爾等以都城名門自詡,以文壇盟主自居,宛如夜郎之事,豈不可笑之極!」

霧草!已經切換到看戲模式的秦德威再次震驚,小徐這地圖炮有點大啊!

難怪此人歷史上極度落魄潦倒,最終什麼也混不上,就這性格,誰能容忍!

果然現場大嘩,群情憤激!參加文會的人,大都是南京本地人,哪能聽得了這些!

還是王逢元出面,對徐渭怒喝道:「都是胡言亂語!誰說南京出不了文壇大家!秦德威難道不是?」

徐渭嘴硬說:「我並不以為這算大家!」

王逢元回應說:「在江南,文衡山先生讚譽為當今江左第一!在京師,一人力壓嘉靖八才子,無人能爭鋒!

當年主持天下文壇的復古七才子中,那王浚川公也指定秦德威為後繼之人!

這樣成就獨步天下,至少是當今海內文壇唯一一人,如何不是文壇大家!你能找出第二個來麼!」

雙方你來我往的互懟,眾人正聽得入神,突然又聽到有人暴喝:「你夠了!」

眾人轉頭看去,卻見老盟主顧璘正對著王逢元怒目而視。

來捧場得這些,很多人都是顧璘多年老友了,頓時就意識到,這對師徒之間好像出了點問題?

徐渭不管這倆師徒怎麼回事,又直接懟了回來:「我還是不以為秦德威算大家!

所謂文壇大家,不一定要開宗立派,但必定能引領潮流,影響一時之風氣!」

王逢元看了看老師顧璘,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後仿佛再次下定了決心,卻對徐渭問了個古怪的問題:「你今年歲數幾何?」

徐渭莫名其妙的回答說:「十四!」

王逢元哈哈大笑,譏諷說:「誰說秦德威沒有引領風潮?這不就有你這樣來效仿?

你今天這個模樣,說到底,不就是想學秦德威少年成名之法嗎!你還敢說秦德威沒有影響風氣?」

混蛋!少年徐渭頓時暴怒!

王逢元又幽幽嘆道:「但你也晚了,秦德威十二歲時就能力壓全城,並寫出《芳樹》這樣詩篇。

而你都已經十四了,要學還是有點晚了,出新出奇都做不到了。」

少年徐渭簡直要氣炸了,大聲說:「在下根本沒有學秦德威的想法!」

附近其他南京本地士子頓時七嘴八舌的,紛紛開口道:「大家都看得真切,就是學了!

你這樣以狂噴詈罵,脅持士大夫而求名,不是學秦德威又是學誰!」

徐渭的淚珠子都開始往下掉,帶著徐渭來參加文會的陳鶴連忙上去幫著擦眼淚,又拉著徐渭走到偏僻地方勸解去了。

看似打退了對家,但顧璘卻沒有一點高興樣子,板著臉斥責道:「王逢元你住口,回草堂去不要出來了!」

眾人頓時又將注意力轉移到師徒兩人身上,看來這對師徒之間不只是有點問題,而是大問題啊!

帶著遮陽大帽藏身在外圍的秦德威很無語,今天這文會場面跟自己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啊。

自己到底還是不是主角了?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