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嘉靖皇帝下旨,趙州知州范昕斬首!州治所在平棘縣知縣充軍戍邊!勾結官府的囤積糶糧的本地大戶全部抄家流放!

至於其他善後事宜,都交給了負責北直隸的順天巡撫,皇帝明天還要繼續趕路,沒時間繼續在趙州磨蹭。

其實貪圖安逸的秦德威挺想留下善後的,不願意這麼辛苦的繼續往南跑了。

奈何皇帝看秦學士這個濃眉大眼的忠良正順眼,不願意放他離開。

所以次日一大早,秦德威嘟嘟囔囔的繼續坐車上了路。

車轔轔,馬蕭蕭,一萬五六千人的隊伍沿著一望無垠的華北大平原一路南行,沿途各地又有動輒成千上萬的勞力為南巡服務。

又數日後,南巡隊伍進入了河南省界,住在了隸屬於河南省的彰德府。

而從彰德府再繼續往南,就是衛輝府了。熟悉嘉靖朝歷史的,對這個地方懂得都懂,嘉靖皇帝差點被燒死的地方。

就是秦德威不大確定,蝴蝶效應干擾過的本時空,明晚半夜還會不會有衛輝府行宮大火。

今晚神霄保國宣教高士陶仲文陪同嘉靖皇帝談論了半時辰道法,然後小心翼翼的退出了行宮。

老道士在行宮門口剛鬆了口氣,就看見了女婿徐妙璟。

徐妙璟顯然也是等了有一會兒了,邊活動腿腳邊對岳父說:「有人要見老泰山。」

雖然沒有明說是誰,但陶仲文憑直覺就知道,要見自己的肯定是秦德威。除了秦德威,沒人能這樣指使徐妙璟來找自己。

其實陶老道目前身份有點敏感,畢竟他現在經常陪皇帝閒談,還有點心理醫生的作用。

南巡隊伍人多眼雜的情況下,反而沒人敢隨便接觸陶仙長了,以免有「窺伺」皇帝的嫌疑。

秦德威不敢公開招呼陶老道,也是有這個因素,也就是徐妙璟有女婿身份的便利,才能幫秦德威請人。

徐妙璟將老泰山引到自己的屋舍,裡面沒有點燈,只坐了個黑乎乎的身影,看著像是秦德威。

然後徐妙璟站在了屋門外面警戒,只留了老泰山與姐夫在屋裡說話。

秦德威嘆口氣:「仲文真君啊,有些話也不知當講不當講。」

陶仲文似乎很無奈,「說了多少次了,別叫我仲文真君!」

在黑暗中看不清秦德威的表情,但可以聽出他很猶豫,「今日車前旋風大作,讓我心驚肉跳,心血來潮,心神不寧,心寒膽顫」

陶老道無語,你這是犯心病了?

秦德威繼續說:「在我看來,這預兆應在你身上。」

陶老道:「.」

他一個六十幾歲的老人家,眼看正要步入人生巔峰,可經不起驚嚇啊!

「到底是何情況?」陶老道有點急迫的問。

如果別人說這些話,陶老道就當是信口胡謅了,但秦德威在他心目中不一樣啊,是神棍里的神棍!

關鍵時刻,秦德威只言簡意賅的說了兩個字:「主火。」

陶老道不聽還好,聽了就更著急了。

這火的範疇可就大了,火災是火,發炎上火是火,從心火肺火到惱火發火全都是火!

當然了,這樣含混不清、可解釋範圍很廣、後續能見機適配的說辭,陶老道並不陌生,都是神棍蒙外行的技巧!

可秦德威和他又不是外行,懂行人之間只管開誠布公就好,沒必要這樣雲山霧罩的!

陶仲文忍不住又探尋道:「能否提前消除火災?」

黑影中的秦德威搖了搖頭,「火終不免,只能護住你了。」谷鎀

陶老道再一次無語,甚至還有點不滿了,因為秦德威這句又把他陶仲文當成了一個外行糊弄!

「火災免除不了,只能保全你」這種意思,都是忽悠外行的屁話啊。

如果最後人「保全」了,那豈不就是你這預言之人的功勞了?

又如果到了最後,人沒有被「保全」,你成了騙子呢?也沒關係!

那個時候,人都沒了,誰還追究伱騙人?而已經沒了的人,對你還有什麼意義?

今晚的對話,讓陶仲文感到很不爽,他是如此的誠心誠意,但秦德威卻一直用對待外行的態度敷衍他。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讓秦德威甚至不肯對他敞開心扉?

但陶仲文也沒辦法,秦德威實在不願意泄露天機就算了,他起身告辭說:「已經夜深了,各自早些安歇吧。」

一直走到院外,陶仲文才確認,秦德威竟然真的連一句挽留都沒有。

所以今晚見面,到底是圖個什麼?

一夜無話,平安無事,等天亮了後,繼續往南走。

在河南巡撫的護送下,南巡隊伍漸漸離開彰德府,進入了衛輝府地界,衛輝府知府王聘在府界迎接。

忽然有旋風圍繞聖駕,久久不去,這讓迷信的嘉靖皇帝心裡十分驚恐。

還不知道怎麼回事的陶仲文,被緊急召到了皇帝御輦下面。

嘉靖皇帝很直接的問道:「旋風繞朕不去,主凶還是主吉?」

陶仲文面無表情,但心裡有點懵,好像昨晚也有個人說過什麼「旋風」來著?

雖然心裡還在發懵,但專業素質保證了陶老道嘴上沒有掉鏈子,用依然淡定從容的嗓音答道:「此乃凶兆也。」

陶老道繼續想著昨晚的事情,於是緊接著又補充說:「主火。」

言簡意賅,只有兩個字,一如昨晚某人的腔調。糊弄外行,越簡單的話,可闡述發揮的餘地也就越大。

似乎從來沒有人對皇帝說過這種凶兆的話,嘉靖皇帝有些慌亂,又問道:「可否做法攘除?」

陶老道仰頭閉目,擺出得道高人的范兒,然後才開口道:「極難,可試為之,但終不免。」

嘉靖皇帝更慌亂了,一時不知還該說什麼。

陶老道突然睜開了眼睛,斬釘截鐵的說:「陛下勿慮,雖不能免,但謹護聖躬爾!」

就算可能會發生點問題,我保證,皇帝你的安全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陶老道所有的話,都是嚴格仿照秦德威昨晚的原話說的,意思半點不差。

陶老道不知道怎麼說才是正確的,但他很清醒,高仿秦德威是最有可能正確的。

嘉靖皇帝稍稍鬆了口氣,但仍然心事重重。南巡一路多有不順,他實在有點膈應了。

陶老道邁著方步,回到了自己的車駕上。

他這時才明白,秦德威昨晚那些話並不是說給自己聽的,所以也不需要向自己解釋什麼。

秦德威那些話,只是想借著自己的口,傳給皇帝聽的。自己的作用,其實就是個工具人。

至於秦德威的神奇之處,那不需要驚奇了。

在能窺伺天機的秦德威面前,自己這被吹捧為陶神仙的,確實就是個外行。

自己昨晚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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