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惟學拜見秦中堂後,離開寧波城,渡海返回了雙嶼島,然後又立刻去求見雙嶼島的大頭領許棟。

徐惟學去寧波的事情,許棟是知道的,為了避免許棟產生疑心,徐惟學回了雙嶼島後便主動求見和彙報。

「據我所打探,那秦德威調集兵馬,準備大動干戈,以武力為後盾,徹底逼服寧波府其他勢力了。」徐惟學如是說。

許棟沒有多想,順著徐惟學的話問道:「你說秦德威成事的可能,有幾成?」

不是許棟麻痹大意,實在是思維慣性作祟,完全沒有意識到另一種可能。

多少年來,官軍的海防基本就是貼著海岸線巡邏,一般不走遠,也從來沒有跨海出征過。而且官軍的很大一部分精力,還是防著內地人下海。

雙嶼島興起差不多也有二三十年了,官軍也從來沒有針對雙嶼島採取過行動。

所以在許棟許七爺的慣性認知里,官軍只會守著海岸線,無過便是功的,也沒多大出擊的精神。

再說秦德威在寧波府與本地豪族鬧得不可開交,演的也挺像,還是沒有引起許七爺的警惕,只當是「狗咬狗」了。

徐惟學假裝思考了一會兒,下了一個結論:「我看秦德威有八成可能成功,至少他在位的時候能成。」

隨即徐惟學「憂心忡忡」的提醒說:「現在還沒多大問題,但如果秦德威真的平定了寧波府,壟斷了所有走私勢力,那麼以後就是大問題了!

到了那個時候,所有貨源和走私通道全掌握在秦德威手裡,雙嶼島就難免受制於人了。」

許棟聽了徐惟學的憂慮後,卻不屑一顧的說:「那秦德威充其量也就是在陸地上蹦躂,管不了海上的事情!

真要說起來,所有貨物和海岸本該全都屬於大明朝廷,現在情況又怎樣?我等受制於大明朝廷了嗎?

秦德威又算得了什麼?還能比大明朝廷更厲害?海上男兒永不受制於陸地!」

徐惟學有點無語,接觸多了後發現,這許七爺內心也是狂得沒邊了,連秦中堂都沒放在眼裡。

這些年來的成功,讓他產生了無所不能的錯覺?

徐惟學沒資格像許棟這樣狂,又假裝很積極的獻計獻策說:「一方面,七爺應當暗地裡支持寧波本地豪族,讓他們儘量能支持下去。

另一方面,必須開拓新的海貿通道了,我看松江府那邊就很有潛力。松江府本身就是織業重地,距離雙嶼島也不是特別遙遠,通航技術也比較成熟。」

徐惟學這樣雜七雜八的說了一大堆話,有時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反正就是信口胡咧咧。

他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引開許棟的注意力,讓許棟把注意力放在別處,不要去琢磨秦德威為什麼調集兵馬。

許棟被說的有點不耐煩,「秦德威也好,官府也好,都是鼠目寸光、固步自封、沒有格局的蠢貨,皆不足為慮!

倒是你們王頭領,這次來東海到底為了什麼?」

原來在許棟心目里,陸地上的事情都是次要的,他最在意的人物還是近些年崛起的海上新勢力王直。

徐惟學連忙表態說:「我們王頭領只對大明與倭國之間的海路感興趣,無意在東海與七爺爭奪什麼!

王頭領這次來東海也只是想瞧瞧,能否將這邊的倭人掌控住!

大約再過幾日,王頭領就能到了,七爺與李爺那時一見便知!」

許棟點了點頭,又警告說:「告訴你們王頭領,不要想著耍花頭。」

隨後徐惟學又去了烈嶼,等待本集團大頭領王直的到來。

又過了數日,果然看到數艘巨船出現在東北方向的天邊,離得近時,又打出了王直的旗號。

烈嶼此時已經把其他船隻都清空了,專門等著王直的到來。

徐惟學在碼頭迎接,看著海船緩緩靠岸,又看到王大頭領出現在船頭,手拿摺扇指指點點。

王直王大頭領三十多歲,打扮很像個書生,這也是在倭國能吃得開的重要原因。

別家頭領的名號都是七爺、光頭之類,王直的名號卻是五峰,聽起來跟讀書人的號沒多大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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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惟學原來一直也覺得王頭領很有范兒,但是自從與號稱星宿下凡的秦中堂打過交道後,就感到王頭領比較起來像個土雞了,凡事就怕對比。

王直下了船後,徐惟學稟報道:「許棟和李光頭那邊,都已經說定了,就在烈嶼與頭領會面。」

但王直卻問道:「能否先見秦德威?」

徐惟學忍不住反問說:「不知頭領為何想要先見秦德威?」

對徐惟學這種重要手下,王直也不能什麼都不說,便答道:「我想先看看秦德威和朝廷的態度,再決定如何對待許棟和李光頭。」

徐惟學算是看出來了,王直和許棟雖然都是大頭領級別的人物,但仿佛是兩個極端。

許棟對朝廷和官府漠不關心,而王直對朝廷和官府則極為關注。

如果不是王直要求,他徐惟學去年也不會為了打探朝廷動向,跑京口驛去抓人;現在王直親自來了,又想去見秦中堂。

如果沒有別的事情,促成會見也不是不行,但如今秦中堂現在處於箭在弦上的狀態,只等著攻打雙嶼島,真沒時間與王頭領磨蹭。

看著徐惟學發獃,王直就問道:「有什麼問題?你不是聲稱已經與幕府搭上線了嗎?」

徐惟學硬著頭皮勸道:「若要與那秦德威見面,麻煩之處甚多,協調起來很費時間,不知道多久才能安排好,不如先去見見雙嶼島兩位大頭領。」

王直不在意的答道:「信風變向之前,我要在東海半年,所以並不著急,完全等得起。」

徐惟學又很無奈的說:「那秦德威最近正忙著收拾寧波本地的豪族,只怕沒空接見。」

王直還是不認為這算問題,「我可以登岸,親自前往寧波城拜見,並不需要那秦德威抽出太多時間。」

緊接著又對徐惟學呵斥說:「看你猶猶豫豫的,到底在糾結什麼?」

徐惟學見還是無法推脫,只能狠狠心,咬牙說:「但頭領你有所不知,那秦德威是個狂妄自大的人,自視甚高,不屑於理睬一般人!

而頭領你在官府那裡聲名不彰,名氣並不大。秦德威只知道許氏兄弟、李光頭等人,並不知道頭領你!

所以秦德威可能根本不會與一個無名之輩接觸,這才是問題所在。」

這幾句話把王直打擊的不輕,讓風頭正勁的王直心情十分不美麗。

但仔細想過後,又發現徐惟學所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他王直的名號只是在海商(寇)這個行當里流傳了起來,但還沒有完全出圈,外面人很有可能還是不知道。

徐惟學見王直把話聽了進去,立刻趁熱打鐵的說:「所以我建議,頭領還是先與雙嶼島的許棟、李光頭見面,想辦法將字號在東海立起來,有了名聲和地位後,再考慮與秦德威見面的事情!」

王直下定了決心後拍桉道:「就只有這樣了!先與雙嶼島的人碰面,時間定在三日後!」

徐惟學放下心來,說服王直後,秦中堂的計劃可以繼續推進了。

王直與雙嶼島兩大頭領會晤的時間,就是秦中堂出動水師,攻打雙嶼島的時間!

也不知道當年蘇秦張儀周遊各國,純靠嘴皮子縱橫捭闔,究竟是怎麼做到的。自己這才是與兩三個人周旋,就快受不了了。

就在這兩日,寧波城四大家族的管事人物聯合到幕府駐地,求見秦中堂。

而且來了三次,前兩次被秦中堂拒之門外,第三次才得以登堂入室,見到秦中堂本人。

就算進去了,連個禮節性的座位都沒有,就這麼站著與秦中堂說話,仿佛是接受審問的樣子。

秦德威譏誚的說:「諸君真是稀客,請都請不到,今日居然齊齊現身,實在令人受寵若驚。」

四人也是沒辦法了,這秦中堂做事毫無底線,想躲開都不能安寧。

一方面天天拉出火器隊進行演練,還專找四大家族聚居的地方,動輒損毀屋舍,搞得人心惶惶,各大家族臉面盡失,成了笑話。

另一方面又揚言要在院試和科試上做文章,直接廢掉四大家族一代人,尤其令人無法忍受。

四大家族之所以能橫行鄉里,一大半靠的是科舉功力。科舉是三年一個循環,如果被秦德威掐一下,那麼至少幾年時間要徹底荒廢了。

四人本來也準備了一堆說辭,但真的直面秦德威時,發現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

秦德威見這四人不說話,便繼續諷刺說:「你們是不是發現,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

想用武力?就憑你們那些三腳貓鄉兵,也就能欺負客商,能打得過數千官軍?

想找死士刺殺我?我進出都是五百精銳保護,飲食都是自帶人做的,你們能有什麼機會?

想動用官面權力,是不是發現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是不是找不到可以壓制我的人?找了一對御史彈劾我,是不是也毫無用處?

想扇動所謂的民意?可是我根本不在乎這些,又能起到什麼作用?

而且你們有沒有發現,許許多多小船主、小行商是不是已經對你們離心離德了?三海衛是不是也已經徹底拋棄了你們?」

這些話聽在四人耳朵里,十分讓人煩躁。

換了任何一個人當督撫,如果敢這樣對待他們這些豪族,他們都可以憑藉上層權力和基層勢力,將這個督撫逼到絕境。

但秦德威這個真可以無法無天的怪胎,讓他們簡直無處下手。

楊家的老鄉紳楊美璜問道:「秦中堂到底想說明什麼?」

秦德威很冷澹的說:「不想說明什麼,只是告訴你們,本中堂與你們這些吸血毒瘤是勢不兩立的,沒有任何商量緩和餘地!你們請回吧!」

楊美璜又道:「說到底,你又能把我等怎麼樣?」

秦德威十分詫異的說:「我都做的這麼明顯了,你還看不出來?第一,掐斷你們的科舉路徑;第二,拆了你們的走私生意;第三,清除你們在官場中的勢力。」

張家的管事人張時行怒道:「秦中堂這是將我等視為賊寇來對待了?」

秦德威毫不客氣的說:「在本中堂眼裡,你們沿海府縣的豪族比賊寇更可恨!不清理你們,東南沿海終將有大禍!」

四人氣的發抖,恨不能聯手上前,當場一起掐死這個姓秦的。

這時候,有親兵進來,遞給了秦德威一封密信。

秦德威拆開看過後,便吩咐道:「傳我諭令,三日後舉行院試!」

四人心有靈犀的對視了一眼,掄才大典上,或許算是個鬧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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