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那枚木簡,腦子裡想像著當時發生的事,這人先是管理配殿的修建,後來山里好像發生了什麼,致使原料供應不足,幾乎導致工程停工,過了一陣,似乎事情解決了,大墓又開始動工,不過這時候記錄者卻被調離了原崗位,去主持最前面的大墓挖掘,卻在不久後相繼有人受傷,而後便有了這樣的記載。

「不能再挖了!」

從字面上理解,似乎是遇到了某種阻礙,從語義來看,這種阻礙並非是物質性的,比如掘進的過程中遇到了大片的金剛石或是花崗岩,工匠們對此束手無策。

這枚木簡上的意思卻是一種還可以繼續挖,但卻從主觀上不想去挖的感覺,似乎遇到的這個棘手問題如果挖下去,就會衍生出什麼很危險的事。

第八條似乎讓我知道了這座大墓的墓主人身份。他寫到有鬼師前來設壇攆鬼,祭拜「薩」,保佑平安。

「薩」很明顯,這是侗族所祭祀的神靈,也就是太陽神,而這個鬼師則不得了,來的路上我聽老何提起過,他們在侗族的地位絕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負責主持祭祀善神和驅趕惡鬼。

要知道侗族人十分迷信,他們認為凡是有病痛、災禍、家宅不寧,甚至是自然災害發生時,都有鬼精在作怪,所以需要鬼師來溝通天意,借用「薩」的力量,驅鬼禳祓,所以這人在中原國家就是當時的國師啊。

而在我國古代,已知的侗族政權時期,似乎只有老獵人提起過的「烏蒙部」。

如果我推斷的沒錯,那麼這座大墓的墓主人就應該是當時的烏蒙王,也確實只有烏蒙王才有這樣的能力在大山中修建如此規模龐大的目地宮,也只有烏蒙王才有權利讓鬼師到自己的墓中去驅鬼祈福。

我拿起第九條木簡,上面的寫著「我們不應該打擾它,沒想到」,後面並非是我不認識,而是被人刮掉了,看痕跡應該是被有意破壞的,已經無法辨認,我趕忙拿過最後一根木簡,卻頓時出了一身冷汗,上面只有四個字,「墓里有鬼」。

我震驚的不僅是內容,而是文字,上面這句話我並沒有翻譯,最後一根木簡上,只寫了這四個字,與之前不同,這四個字是簡體!

是後人寫上去的,是他媽的一個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寫上去的。

我國在新中國成立後,才開始推行的簡體漢字,有人在我們之前便來過這裡,而且發現了簡牘,寫上了最後一句話,也是他毀掉了第九根木簡上的內容,他或者他們想掩蓋什麼?為什麼又說這個墓里有鬼,這是一種警告嗎?

我背後已經被冷汗徹底打濕,剛剛心裡的興奮勁一下子就被壓了下去,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好像被人窺探著一樣。

我下意識的拿手電掃了一圈墓室,突然發現哪裡有點不對勁,我又回看了一下,嚇得我跌坐在地上。

只見這間石室的角落裡,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就那麼直直的站在那盯著我,我敢肯定,之前那裡沒有人。

這間石室不大不小,進來時我已經大概看過了,只有我現在所處位置對面有道門,這個人一定是剛剛在我看木簡時,悄無聲息進來的,難道……鬼?

我的心咚咚的跳,就在這時,我的手電閃爍兩下,滅了。媽的,剛剛為了省電關了探燈,此時手電一滅,石室中立馬陷入了黑暗。

我伸手就去抓探燈,卻突然摸到一種乾癟皮膚質地的東西,我頭皮瞬間炸起,這種觸感不屬於探燈,有什麼東西站在我跟前。

我一個打滾,離開剛剛的位置,什麼也顧不得的向著印象中的石門跑過去,大概有十幾步,我按了一下電子表,在漆黑的石室里,電子表亮起幽幽的綠光,照亮了一個輪廓,就是那裡。

我不管不顧,悶頭跑出去,一出來就是一條漆黑的甬道,我知道那東西就跟在我身後,沒有時間思考,我向右手邊跑去,此時也顧不上甬道里是否有機關陷阱,那東西對我的恐懼程度,讓我一刻也不想停下來,我敢肯定,它就是當時我們在山裡看見的「山鬼」,它跟我們進來了!

這條甬道很長,我全力跑了大概有五分鐘,此時憑藉著電子表幽暗的光線,我突然發現左邊出現了一塊黑的地方,那裡應該是一個入口,我下意識的拐了進去,我沒有往裡面跑,就直接在門口挨著牆蹲了下來。

我豎起耳朵,儘量壓下自己的喘氣聲小心的聽著外面的動靜,就這樣大概持續了七八分鐘,我的心跳才慢慢平復下來。這過程中也沒有聽到什麼聲響,我才確定那東西沒有跟過來。

剛剛探燈落在了那間石室,我現在唯一的照明設備就剩下了手電,好在有備用電池,我摸黑從包里取出電池,扭開手電的剎那,我一個激靈,剛剛平靜下來的心又猛地跳動起來。

我拐進來後就蹲坐在門口的牆邊上,並沒有往裡面跑,而就在我的身邊,同樣蹲著一個小孩。這小孩臉色蒼白,兩邊臉蛋上各有一塊腮紅,直勾勾的盯著我。

我咬著牙把手電照過去,感覺他不像是真的,我硬著頭皮又往前湊了湊,發現原來這個「小孩」是一個被刷了粉的石雕,而且不是孩童,是一個蹲猴,只是剛剛手電一晃,讓我誤以為是個孩子。

我貼過去仔細看,這蹲猴雕刻的並不是十分精細,只是上面的粉刷的很細膩,這種風格我之前從未見過,應該不屬於中原,看來是當年的少數民族特色,這也坐實了這座墓主人的身份,看來這裡必定是烏蒙王的死後居所了。

我掏出一支冷煙火打起,一下子就把整個墓室照亮,這是一間標準的墓室,修建的很工整,有著很明顯的唐風,應該是借鑑了唐朝的部分墓葬形式。

門兩側各有一隻石猴,裡面則是成列的石雕,豹子、老虎、犀牛等亂七八糟的動物,看來這裡是烏蒙王的斗獸室,古人事死如事生,想必這個烏蒙王生前也是個驕奢淫逸的傢伙,這種配置就算是中原的帝陵也很少見。

咦?我剛剛煙火掃過去,好像看到一個什麼奇怪的東西夾在石雕中間,但是我又不確定,我將煙火反覆照過去,可能是我看花眼,並沒有什麼發現。

墓室牆上有不少壁畫,這讓我很驚奇,中原地帶的壁畫原料多是源自粘土燒制,或是動植物的提取色,若是保存不當,就會被氧化掉。

而西域民族的壁畫多以寶石磨製而成,不同顆粒粗細呈現出不同的深度,可以保存的更久。

但是讓我沒想到的是,烏蒙這種邊陲小地,竟然也有這種原料保存技術,我看的出,這些壁畫上的染料並非是寶石磨製的粉,而是一種乾涸的合成液,這多少讓人有些驚訝。

壁畫風格與中原迥異,完全是一種誇張的表現手法,大概意思是烏蒙王喜愛觀看群獸斗,於是帶著軍隊上山狩獵,他們利用網套與繩索,捕獲了包括熊、虎在內的不少大型動物,然而就在他們返回的途中,軍隊在一個山洞裡發現了一條……墜龍?

我伸手上去摸了摸,有鱗有角,甚至幾根須子畫的都很靈動,壁畫上確實是一條很大的龍。

不過我認為這是一種不實的畫法,古代人遇到解釋不了的事,就會聯想到神鬼,我猜他們可能看到的是一種生活在森林深處的大蟒,或是這條蟒當時發生了某種變異,被他們誤認為了龍。

烏蒙王很高興,當即命人將這條大龍帶了回來,並且養在王宮。後面則是一些斗獸圖,場面血腥,不少動物的屍體擺在地上,少有完整,滿地的鮮血中,那條龍靜靜的盤立著。

最後一副壁畫比較簡單,可是看著看著我的冷汗就流了下來,那是一種什麼感覺,我打個比方,你在家裡安裝了攝像頭,下班回來後你打卡回放,家裡小貓小狗撲騰玩耍,這時一個穿著黑衣服戴著帽子的人從窗台上翻了進來,進了你的臥室,不一會,你自己從大門走了進來。

我現在就是這種感覺,完全不敢回頭,因為最後一幅壁畫上表現的是大批奴隸將各式各樣的石雕搬進墓室,最後一隊甲士將那條龍也驅趕了進來,作為陪葬,並把它用鐵鏈栓在了石樑上,看畫上的位置,巧了,就是我腦後的那根樑上。

我心裡直打鼓,這麼多年就算真是龍也熬死了吧,你說這個烏蒙王也真是的,怎麼就不能像我們小區大爺似得,遛個鳥逗個狗,打打太極拳,和老太太跳個廣場舞,呸,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慢慢向牆邊靠攏,人都有這樣的毛病,不去想沒什麼,一旦覺得自己身後有什麼,就有一種特彆強烈想回頭看的慾望,我實在沒忍住,站在牆邊上猛地回頭看去,手電光明晃晃,頭上的石樑上空無一物。

我鬆了口氣,可能這幅壁畫根本不屬實,或是因為什麼那條龍又被人帶出去了吧。

可是還沒等我這口氣喘勻乎,我耳中突然想起一串摩擦聲,像是鐵鏈在地上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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