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閣。

書房中,太白金星端坐書桌前細細地翻著手中的小本子,時不時捋一捋長須,一副神色淡然的模樣。

站在身前的周司苑與張校園兩人已是隱隱有些不安了。

那周司苑猶豫再三,拱手道:「昨夜經星君提點,我等已連夜改了帳本,並且將蟠桃園內外料理一番,保證不會讓那猴頭看出端倪。只是,今日我等前去迎接,那猴頭卻不知怎地,連面都不肯見。實在令卑職等,無所適從啊。」

說罷,那兩人微微抬眼小心翼翼地瞧著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緩緩將手中的本子合上,隨手丟到一旁,微微仰起頭捋著長須尋思一番,也不看那兩人,淡淡道:「對付那猴頭,必要小心謹慎。據老夫所知,那猴頭隱匿潛行之術學得登峰造極,探查之術,必也是如此。若依你們先前之法,不用多的,只要他一踏入蟠桃園,便可以將你們掀得底朝天。如今,他手頭無兵可用,你們不過是占一個熟悉天規的便宜。」

「星君說的極是。」周司苑連忙諂笑道:「現如今那猴頭不過請調一人,還是個剛上天的仙娥,叫什麼……叫什麼鈴的。」

「區區一個仙娥能做甚?」

說著,那兩人相視而笑,太白金星卻沒有笑。見狀,他們也只得趕緊收起笑容。

那笑聲就仿佛被硬生生扼斷了一般。

「那仙娥,叫風鈴。」太白金星冷冷道。

「星君……也聽過?」

「怎能沒聽過?」太白金星緩緩閉上雙目,沉吟道:「那風鈴與猴頭一齊上的天,都是本座領的。」

那猴頭還好說。

雖說當初上天任職,乃是老君親自開口,但聽說最近下界花果山與天河水軍鬧得很不愉快,玉帝已經動了剿滅花果山的念頭。

老君選擇這時候閉關,又隻字未留,對玉帝聽之由之,明顯就是迴避此事的意味。便是明刀明槍對付,也不怕。

但那仙娥風鈴……

聽說,在廣寒宮之時,竟是老君親自去接。與老君之間的言語,更是如同爺孫一般,讓堂堂太陰星君都忍不住想要巴結……

想到這,太白不禁有些猶豫了起來,遂低聲道:「此次目的僅猴頭一人,至於那仙娥風鈴,娘娘早有交代,非到萬不得已,切不可傷著她。你們可要記住了。」

那兩人聽著都不由得一愣,卻也不敢多問,只拱手道:「卑職謹遵星君教誨。」

稍稍頓了頓,周司苑又低聲問道:「另外,明日,我等是否該再往御馬監,還請星君明示。」

「去,必須去。」太白金星深深吸了口氣,道:「聽說,他在御馬監出手闊綽,對下屬甚為寬厚。你們要讓他覺得,你們跟那御馬監的眾人也是一樣的,對他畢恭畢敬,服服帖帖地。一天等不到,就等兩天,兩天等不到,就等三天。等得越是久,就越是容易讓對方掉以輕心。」

「卑職明白了。」兩人躬身拱手道。

……

第二天一早,這兩人又乖乖地乘著懸空艦上御馬監去,猴子自然是找藉口不見,就這麼拖著。

那兩人吃了太白金星的定心丸與昨日倒是不同了,一點不著急。他們也不遣雲霜去看,連那明明白白的藉口也不多問,權將御馬監的廳堂當成了蟠桃園的寓所,只顧著自己喝茶聊天,好不樂乎。

如此,又一天過去了。

猴子時間拖得不亦樂乎,司苑與校園雖然心裡不痛快,但也不打緊,有的人卻已經坐不住了。

「你說什麼?他拖著不赴任?」

瑤池中,西王母瞪大了眼惡狠狠地盯著太白金星,那眼神盯得太白金星是一陣不自在,只得躬身道:「啟稟娘娘,卑職以為,那猴頭不來赴任倒也是好事。反正他不來,也傷不著蟠桃。到時候,拖久了,咱就一本奏上靈霄殿,參他一個怠職之罪,也夠他受的了。」

聞言,西王母一掌拍在身前的矮桌上,怒道:「你覺得他會這麼傻嗎?猴子看到桃有不嘴饞的嗎?就這一件事掛著,讓本宮吃不香睡不穩,感情你是將此事都當成本宮的事,丟一旁了是吧?本宮不管,你說三天,如今已是第二天過去,到時此事不定,本宮唯你是問!」

一頓叱喝下來,太白金星不由得用衣袖擦了擦額角的汗,低聲道:「娘娘息怒,娘娘的事就是卑職的事。是卑職所思欠妥了,還請娘娘多給卑職三天時間,卑職……卑職必不負娘娘所託。」

「好!」西王母怒目瞪著太白道:「這可是你說的。本宮,就再多給你三天時間。若此事不定,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罷,衣袖一甩,直將放置茶几上的茶盞掃落,砸了個滿地開花。

幾滴清茶濺灑在太白金星的衣袖上,他不由得微微的蹙起了眉。

……

是夜,太白金星從瑤池返回太白閣,當即便遣了童子召來蟠桃園的兩位,左思右想,又悄悄散了幾個人去探查消息。

這一&夜就這麼過去了。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猴子上天任職的第六十三天,早早地,凌霄寶殿便派出一位卿家帶著玉帝的口諭準備催促猴子上任。

結果,還沒等那卿家抵達御馬監,便有人比卿家先到了。

那人是西王母手下的仙娥,帶來的,是西王母的懿旨。

「娘娘要卑職去瑤池見她?」猴子蹙眉問道。

「娘娘的意思是,『即刻』。」那仙娥糾正道。

「行吧,有勞姐姐稍後片刻,卑職收拾一番便出發。」說著,猴子轉身離開廳堂。

剛一出門,便見到守在門外的周司苑和張校園。

那兩人笑嘻嘻地行禮道:「卑職等,恭候大人多時了。」

「本官要先去一趟瑤池。」

「那就讓卑職用艦,送大人去如何?」

猴子默默地點了點頭。

從御馬監調到蟠桃園,他的頂頭上司一下變成了西王母。先前下屬來請還好說,他不搭理,別人頂多給他按個狂妄的罵名,又入不得罪。違抗上級合理的命令可就不是那麼好開脫的了。

「怠職」、「瀆職」、「抗命」……各種罪名隨便安,多的是。

說到底,還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不多時,猴子便洗漱完畢,穿上那身黑色蛟皮甲,帶著風鈴踏上了蟠桃園的懸空艦往瑤池進發了。

一路上,那周司苑與張校園對猴子與風鈴畢恭畢敬,一陣噓寒問暖,全然看不出對猴子先前兩天的舉動有任何的怨念。

這讓風鈴不由得蹙起了眉,卻也不敢當著他們的面多問。

一行人很快便抵達了瑤池。

來到天庭,雖說猴子與風鈴都已經見過了月樹那樣壯麗的奇景,見過靈霄寶殿那樣宏偉奢華的宮殿群,也見過天庭府庫那種別樣的繁華,可來到瑤池,卻還是不禁瞠目結舌。

數十片直徑十里以上的盤狀浮石擁在一起,無邊無際的荷池,樹冠大小的荷葉,一人高的荷花,如星辰般散落的建築,蜿蜒池上的白玉迴廊……那雲霧間半遮半掩的模樣,就如同走入了另一個世界一般,有種不可思議的迷幻。

風鈴已驚得合不攏嘴,猴子雖面上神色淡然,心中卻也不由得感嘆。

停好了船艦,猴子與風鈴在那仙娥的引領下沿著迴廊一步步地走,無論走到哪裡,皆聞得到荷葉的清香。

一路走了許久,兩人才見到那傳說中露天的瑤池大殿,可惜的是他們聽不到傳聞中的天籟,更看不到嫦娥們奪目的舞蹈。

此時此刻,大殿兩側站了許多人,有樂手、有客卿、有嫦娥、有尉官,甚至有兵將,一個個皆默默地注視著猴子一行。

那西王母坐在高高的寶座上俯視而下,那目光冰冰冷冷的,帶著一種掩不住的厭惡。

「蟠桃園司園孫悟空(蟠桃園仙娥風鈴)參見王母娘娘。」

聲音在空曠的殿堂中緩緩盪開,依舊是寂靜無聲,沒有回應。

兩人只得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不動。

許久,西王母才深深吸了口氣,冷冷道:「你就是新任的蟠桃園司園?」

「正是卑職。」猴子大聲答道。

西王母當即哼笑了出來:「原來你也知道你是蟠桃園的司園啊?」

那四周的人一個個噤若寒蟬,猴子也不搭話。

微微仰起頭,那西王母俯視著猴子道:「那你知不知道,蟠桃園司園歸誰管?」

猴子依舊不搭話。

「這應該是你第一次到這裡來見本宮吧?」西王母臉上笑容一收,一掌重重拍在身前矮桌上,叱喝道:「聖旨都下了三天了!三天!你沒去赴任也就罷了,竟也不知道到這裡來走一走!若真那麼不樂意當蟠桃園的司園,大可以上個摺子與陛下說去。區區一隻妖猴,與本宮使這般伎倆,算是怎麼回事?」

眼看著王母已經火冒三丈,殿上眾人不由得都縮了縮脖子,生怕殃及池魚。就連風鈴也是一驚。猴子卻只是緩緩地抬頭,冷冷地注視這西王母道:「娘娘,卑職雖然職位低微,卻也知道恪盡職守。承蒙陛下器重,卑職能任得弼馬溫一職,便是調任,也總該將一切料理妥當了再走吧?聖旨並未明言何時赴任,若是娘娘不滿意陛下的任命,大可以上個摺子請陛下另外換個人來,無需在這裡借題發揮。」

聞言,西王母的眼角不由得跳了跳。

那殿上眾人見狀,皆不自覺地往後挪了一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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