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門外,猴子靜靜地凌空懸浮著,無數的閃電在他的周遭閃爍。

天空就好像張開的血盆大口一樣,匯聚的雲層形成錐狀,那正中,是血紅色的光芒照下,層層疊疊。

每一道巨大的閃電劈下,都夾帶著深藍色的火焰,所有接觸到深藍色火焰的物體都在一瞬間被徹底燒成飛灰,無論是巨艦的殘骸還是道徒的屍骨,哪怕是巨大的浮空岩石也一樣。

整個世界已經如同煉獄一般。

猴子呆呆地抬頭仰望自己頭頂的異變,那雙眸都已經失去了焦點。

緩緩地甩了甩頭,用力地眨眼,他開始來回閃避閃電和天外的烈火,卻時刻都將自己的身體緊貼著南天門法陣的護盾。

……

從大地上抬頭仰望,南天門的方向就好像熊熊的火焰在天上燃燒,如同晚霞一般,將整個世界都映成了紅色。

「那究竟是什麼?太陽又重新做出來了?」獄狨王指著遠處天邊的景象呼喊,卻被獼猴王硬扯著往前走。

「別管那麼多了,先弄清楚敵人是誰!」

花果山,轟鳴的戰鼓聲與天上的雷聲遙相呼應,無數的戰艦騰空而起,朝著西北方向而去。

招展旗幟之間,短嘴站在艦首上低頭俯視,看到坍塌的圍欄,遍地的妖屍,還有,成千上萬的僧侶。

僅存的一位妖將望見前來增援的艦隊匆忙丟下手中的武器騰空而起,卻被身後的僧侶一掌吸了回去,雙臂一抱,只聽咔嚓一聲,那妖將的脖子都被扭斷了,無聲無息地墜地。

短嘴的眼角微微抽了抽:「是靈山?」

甲板上全副武裝的妖軍也已經開始竊竊私語。

「這是怎麼回事?靈山為什麼會進攻我們?」

「這些和尚不是只吃齋念佛嗎?他們想幹什麼?」

「既然都來了,問這些是不是有點多餘了?」九頭蟲淡淡看了短嘴一眼,短嘴當即會意地舉起了右手。

收到命令的旗手開始使出吃奶的力氣揮舞令旗了。

「齊射準備――!」

一聲令下,清脆的金屬摩擦聲中,無數的大筒、霹靂筒都已經指向了僧侶。

……

暗紅色的天空下,遠遠地,凌雲子以及他座下的一眾門徒已經望見了以素的艦隊。

「是凌雲上人,總算有一個出來了。」以素迫不及待地一腳踏上船舷,騰空朝著凌雲子飛了過去。

還沒等多目怪跟著騰空而起,一位妖將已經匆匆趕到他身旁:「大人,花果山有消息傳來,出事了。」

「出事了?」回望了以素遠去的背影一眼,多目怪伸手接過妖將奉上的竹簡。

穩穩落到凌雲子身前,以素單膝參拜道:「花果山以素,參見凌雲上人。」

「免禮。」凌雲子伸手攙起以素,左顧右盼了兩眼道:「到艦上說吧,我怕師傅出來制止。」

以素先是一愣,又連忙點頭。

剛一轉身,多目怪卻已經落到他們的身旁。

他朝著凌雲子拱了拱手,轉而對以素道:「靈山進攻花果山了。」

「什麼?靈山?」

「佛也出手啦。」凌雲子整個臉猛地都抽了一下,半響才緩過神來,低聲道:「沒想到連他們也來了……還真是人齊啊。」

緊緊地蹙著眉,凌雲子取出玉簡貼到唇邊。

……

早已是一副劍拔弩張態勢的潛心殿中,老九腰間的玉簡一直閃個不停。許久,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須菩提一眼,低頭將玉簡貼到唇邊。

下一刻,他已經整個呆住了。

「怎麼啦?」

「靈山……進攻花果山了……」

頓時,眾師兄弟除了清風子之外,都倒吸了口涼氣,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須菩提卻依舊面色淡然。

幽泉子怔怔地問道:「師傅,你早就知道靈山會進攻花果山?」

……

玉簡的另一面,凌雲子已經將玉簡收了起來:「走吧,上艦,你們立即返航。靈山此時動手,必是有備而來,花果山眾妖卻不懂應對佛門的功法……我先一步到花果山去。」

「我和你一起去!」以素趕忙說道。

「你追不上我的速度的,還是留下來統領部隊吧。」凌雲子長嘆道。

……

此時,在花果山的外圍,雙方的戰鬥已經開始了。

妖軍一開始便是全力齊射,意圖用火力將對方完全壓制住。然而,他們錯了。眼前的這些,與天軍有著天壤之別。

首先,對方沒有任何一艘戰艦,這便意味著大筒對他們的威脅幾乎等同於零,短嘴甚至看到一個不起眼的僧侶空手接下一枚鐵彈又丟了回來。

至於那些個霹靂筒,打在這些僧侶呈金色的皮膚上就如同打在厚重的金屬塊上似地,徒濺起火花,竟連一絲一毫的刮痕都沒留下。

地面上的樹木都被打成了篩子,高聳的山川都已經被削了一層,濃煙滾滾飄向天際。

那些個僧侶卻只是不緊不慢地在半空中整理著衣物,分毫無損。

旗艦上的妖軍將領不由得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睛:「他們這是什麼功法?」

短嘴扶著船舷的手越攥越緊了:「布軍陣。」

前方橫置的戰艦緩緩挪開了,大隊的妖軍向前推進,布開的盾陣如同橫空豎起的一面巨牆。

「靈山來此,究竟是何用意!我花果山與靈山秋毫無犯,為何殺我族人!」短嘴站在艦首上咆哮道。

為首的僧侶淡淡朝著短嘴望了一眼,笑了笑,伸出手臂朝著妖軍艦隊一指。頓時,所有的僧侶都化作道道金光朝著軍陣沖了過去。

……

南天門外,一道巨大閃電準確地打在猴子身上,那背上的絨毛頓時焦黑了一片。

翻滾之間,他整個撞到護盾上,被遠遠地彈開。

狂風之中,那不住閃躲的身軀就好似一片枯葉一般隨時都會被撕碎。

天劫已經越來越近,光是那先期的波動,就已經讓整個南天門法陣戰慄不已。

一門之隔的道徒乃至天軍都被加快速度轉移到各宮安置,只留下一些天將負責戍守以防萬一。負責操控法陣的四位文職仙家更早已經忙得焦頭爛額。

在沒人注意的角落裡,金頭揭諦緩緩地朝著法陣核心挪了過去。

……

斜月三星洞中,那氣氛已經凝固到了極點。

幽泉子靜靜地坐著,清風子面容呆滯,丹彤子整個起身,目如銅鈴。

那其餘的師兄弟也都一個個站了起來。

須菩提卻只是若無其事地抿了口茶。

「佛門也參與其中了。師傅,也就是說,你為了你那所謂的大計,出賣的不僅僅是十師弟,而是整個道統……對嗎?」青雲子怔怔地問道。

「為師說了,這件事,無需你們過問。你們只許靜靜地在這裡呆著便可,等風雨過後,天地自會有一番新氣象。」

「呵呵呵呵,什麼樣的新氣象呢?」幽泉子也整個站了起來。

須菩提閉口不言,只淡淡的環視著眾弟子。

站在最後方的老九已經整個神情有些恍惚了,他轉身就要往外走。

「站住!你去哪?」

「師傅,八師兄去了花果山,雲妮也在花果山……」

「所以你想去哪裡?你也想去花果山嗎?離開了便不是我斜月三星洞的門人了!」

老九呆呆地眨巴著眼,許久,他低聲道:「師傅,弟子對不住您。師傅的恩情,來世再報了。」

說罷,跪地,重重的三個響頭,轉身便走。

殿內的眾人,連帶著須菩提,全都怔住了。

緊接著,幽泉子也跪地,重重地三個響頭:「弟子不懂依靠出賣信義換來的新世界,能成就怎麼個新氣象法,還請師傅見諒。」

說罷,轉身而出。

丹彤子也跪地了:「師傅,十師弟與三清的戰鬥,弟子自知修為尚淺無能為力。但靈山進攻花果山,弟子必須去。」

說罷,轉身而出。

弟子們一個個跪地叩首,轉身離開。

須菩提整個呆住了,那手都不由得微微顫了顫。

很快,門外傳來一陣叱喝,十位入室弟子中的七位,帶著自己座下弟子傾巢而出了。餘下的三個,一個早已在南天門奮戰,一個剛剛就已帶著門下弟子出動。

此時此刻,就只剩下清風子一人依舊守在須菩提身旁。

對著空蕩蕩的殿堂,須菩提緩緩轉過臉望向側邊的清風子,低聲道:「算了,留,也是留不住的。」

正當此時,月朝匆匆奔入潛心殿中,望見清風子和須菩提的瞬間卻不由得怔了怔。

清風子輕輕振動衣袖,起身,在須菩提驚恐的目光中走到他的座前,跪地,叩首。

「師傅,清風自知乃是資質平庸之輩,若不是師傅悉心教導,斷不可能有今日之成就。故而,千餘年來,對於師傅所言,莫敢忤逆。只是……」他抿了抿唇,望著須菩提低聲道:「只是今日,清風想做一些自己認為該做的事,還請師傅見諒……」

說罷,他雙手伏地,重重地九個響頭,直磕出了血。

「你怎麼也……」

在須菩提的注視下,清風子緩緩地起身,對月朝輕聲道:「走吧,我們一起……去替風鈴報仇。去做一件,當師傅和當師兄的人,真正該做的事。」

「好!」

轉過身,兩人大步走出殿外,頭也不回。

呆呆地看著月朝與清風子遠去的身影,須菩提那雙目瞪得猶如銅鈴。他想起身阻攔,卻發現自己竟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掙扎之中碰翻了側邊的茶盞,那茶水頓時灑了一地。

「都走吧!總有一天,你們會知道為師才是對的!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你們會知道的……」

涼風掃動院落中的殘葉。

此時此刻,空蕩蕩的道觀之中,只剩下須菩提一個人的呼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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