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風暴一下子跳了起來。

本能反應,就要凝聚冰霜之力,將自己裹成一頭插滿冰錐的刺蝟。

急促地深呼吸好幾次,才壓抑住驚呼的衝動。

原本想裝傻充愣,但看到孟超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再想到這傢伙一路上未卜先知的本領,又想到兩人眼下的狀況,遲疑再三,只能苦笑道:「你怎麼知道?」

「『白金之擁』死前不是說了麼,『胡狼』卡努斯是用一幅來自聖光之地,據說三千年前聖光大軍測繪出來的聖山地圖為誘餌,才能先後誘騙獅王和虎王,前去探索聖山的。」

孟超仍舊滿臉平靜地說,「我想,就算『毀滅號角』和『狂暴之刃』,都不是什麼頭腦發達、心思縝密的智者,但一副偽造的聖山地圖,總歸騙不了他們的吧?

「問題來了,據我所知,『胡狼』卡努斯一直在圖蘭澤掙扎求存,從沒有聽說過,他曾經潛入聖光之地,去盜取什麼價值連城的地圖。

「反倒是你的父親,我曾經聽你說過,他從你母親那裡偷走了一件至關重要的物品,回歸圖蘭澤之後,就成為了『胡狼』卡努斯的左膀右臂之一。

「仔細想想,這件事不是很奇怪嗎,你父親來自豹族,哪有這麼容易博取一名野心勃勃,潛伏爪牙,敏感多疑的陰謀家的信任呢?

「除非,你父親和『胡狼』卡努斯圖謀的是同一樣東西――那就是聖山深處的秘密。」

「就這?」

冰風暴不置可否,仍舊深深皺眉,「就憑這樣簡單粗暴的推測,你就認定我擁有聖山地圖?太勉強了吧!」

「這只是一個理由。」

孟超繼續道,「更令我想不通的是,你一直跟隨在我身邊,即便大角軍團驟然崩潰,令我們都處於九死一生的風險中,你始終都不離不棄,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這――」

冰風暴愣了一下,立刻道,「這個問題,我們不是一開始就說得很清楚了麼,我們需要互相仰仗彼此的武力,突破混亂的戰場,抵達赤金城,至少是距離赤金城越近越好。

「我是不知道,你究竟要去赤金城幹什麼,但我要去尋找自己的父親。

「自從母親死後,父親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而且他當年不告而別,拋棄了我和我母親,這麼多年過去了,總該給我個說法才行!」

「就這麼簡單嗎?」

孟超微微一笑,不緊不慢道,「獨自將你撫養長大的母親,可是一名女巫,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除了『雪豹女武士』這個身份之外,你也應該是一名,至少半個女巫,對不對?

「我倒不至於相信了聖光神殿的蠱惑宣傳,把女巫當成什麼活剝人皮,生吃人肉,會在墓園裡挖掘屍體,解剖五臟六腑,再將亂七八糟的器官縫合到一起,賦予邪惡生命的妖魔。

「只不過,既然選擇了和聖光神殿甚至是整個聖光陣營為敵,巫師和女巫們自然也早就拋棄了屬於普通人的情感。

「好比『爸爸你當年為什麼拋棄我』這種問題,只是普通人才應該計較的,無足輕重的小事,我不相信,這是驅使你來到圖蘭澤,在角斗場裡蟄伏兩年,現在又不遺餘力,不顧生死,想要找到你父親的動機。

「好,就算一開始,你真是為了找到自己的父親,才和我一路結伴前行,但現在我們距離赤金城已經不遠,而我救出古夢聖女,也惹下了天大的麻煩,甚至有可能和『胡狼』卡努斯成為不死不休的敵人。

「如果你的目的真的這麼簡單,現在就應該拍屁股走人,和我分道揚鑣,獨自去尋找你的父親才對。

「還有什麼必要,跟我這個惹來天大麻煩的危險人物,一路同行呢?

「可是,我仔細觀察你的態度,發現你雖然好奇我的來歷,也有些擔心『胡狼』卡努斯的可怕,卻根本沒想過要和我分開,甚至在明知道我要深入聖山之後,你也只是驚訝,懷疑我的理智和決心,卻並沒有退縮,這是什麼道理?

「有一種可能是,你被我的人格魅力深深折服了,不知不覺中,就下定決心,要為了我的事業而拋頭顱灑熱血。

「但還有一種可能是,從一開始,我們的目的地就不謀而合,那就是赤金城,更準確說,是位於赤金城西北方向不遠處的聖山!

「我想,你說要去尋找自己的父親,這未必不是實話。

「但尋找父親並不是你的最終目的,僅僅是實現目的的手段。

「你不是要找到父親去訴說什麼血脈親情,更沒興趣問清楚當年你父親為什麼不告而別,僅僅是想奪回落到他手裡的東西,那是什麼,聖山地圖的殘片?

「沒錯了,雖然你牢牢控制住了自己臉上的每一根絨毛和每一條紋路,但你的瞳孔非常微妙地收縮了一下,看來,的確是聖山地圖的殘片了。

「只要能將你父親手上的聖山地圖殘片,和你手上的聖山地圖殘片拼湊到一起,應該就能拼湊出一副大致完整的地圖,說不定,就能幫你一路直抵聖山神廟了,對吧?」

冰風暴沉默了很久。

她用力揉搓著自己不斷抽搐的臉龐,長長吐出一口帶著冰霜的悶氣,令洞窟深處的溫度,都在瞬間降低了七八度。

「你怎麼知道,我和我父親手裡,各自都只有一部分聖山地圖的殘片?」她百思不得其解,頗為鬱悶地問道。

「很簡單。」

孟超聳了聳肩,說,「如果你父親手裡擁有全部的聖山地圖,以『胡狼』卡努斯的野心和他組建掘地部隊還有大角軍團的能力,他早就能獨自探索聖山,獨吞聖山神廟裡的傳承了,何必在獅王和虎王面前做低伏小,曲意逢迎呢?

「大概,就是因為你父親只偷到了部分聖山地圖殘片給他,所以,他還需要扮豬吃老虎,讓獅族和虎族的精兵強將,沖在前面,幫他去聖山深處趟地雷――試探和破解各路機關詛咒吧?

「至於為什麼你手裡,也只有部分聖山地圖殘片,這不是更簡單了麼,如果你有完整地圖的話,還要去找你父親幹什麼,直接深入聖山就好了啊!」

孟超說得理所當然。

冰風暴聽得目瞪口呆。

「就這,就憑這,你就斷定――」

「不是斷定,我也只是一路走到這裡,有些疑點不吐不快,吐出來和你探討探討而已,就算猜錯了又有什麼關係,閒著也是閒著,猜錯又不要錢!」

「這――」

「沒必要『這啊那啊』,擺出一副自己的秘密被我揭穿,你吃了大虧,甚至連天都要塌下來的模樣。

「老實說,或許聖山神廟裡面,真的蘊藏著來自星空的傳承,但我對此,也是真的沒有太放在心上。

「再厲害的傳承,也要能夠消化吸收,融會貫通才行,想要依靠所謂的『聖山傳承』,就徹底改變甚至掌控一切,恐怕也不太容易。」

孟超說完這番話,滿臉坦然地看著冰風暴。

也接受對方用凌厲如冰刀般的目光,在自己臉上反覆刮擦。

「你究竟想要什麼?」

冰風暴盯著孟超看了很久,仍舊一萬個想不通,「如果說,你對聖山傳承不感興趣的話,那你一路廝殺和潛行到了這裡,眼看又要深入危機四伏的聖山,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為了『胡狼』卡努斯,為了阻止他。」

孟超實話實說,「能否得到聖山傳承,對我來收並不重要,但絕不能讓『胡狼』卡努斯得到聖山傳承,至少不能讓他舒舒服服得到全部聖山傳承,這一點對我來說就至關重要。」

「所以,你們真是兩隻『飛蟲』?」

冰風暴道,「你早就認識他,你和他有仇,你想要殺死他?」

「……某種意義上,我的確早就認識他,但我們應該不算有仇,只能說,他就像是一塊石頭,剛好擋在我前進的道路上,有可能硌著我的車輪,把我的車子帶進溝里,這塊石頭越堅硬,對我來說就越麻煩。」

孟超沉思片刻,繼續道,「我也知道,憑我們兩個的力量,想要殺死『胡狼』卡努斯,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你再欣賞我,都不可能幫我執行這種自殺式的行動。」

「不。」

冰風暴搖頭,斬釘截鐵道,「我一點都不欣賞你。」

「是嗎,那也沒關係,反正我也沒奢望真能幹掉這頭陰險狡詐的食屍犬。」

孟超頓了一頓,似乎打定主意,「不過,既然現在黃金氏族兩大至強者,『毀滅號角』和『狂暴之刃』都在聖山,『胡狼』卡努斯應該還沒來得及在他們之間煽風點火,誘騙他們兩敗俱傷,從中漁翁得利。

「而我們又手握著『白金之擁』的信物,有機會得到『毀滅號角』的絕對信任。

「那麼,在這場決定圖蘭澤未來命運的賭局裡,插上一手,橫插一根攪屎棍,儘量給『胡狼』卡努斯製造麻煩,削弱他的力量,總是相對容易的。

「畢竟,憑藉你我這般強橫無匹的實力,就算成事不足,敗事絕對有餘,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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